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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边儿坠着流苏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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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旁的批发市场在春天到来之后复活了,海面上的冰慢慢退开了,巨大的轮船缓慢开进港湾,假如从高处俯瞰,密密麻麻的人群不断穿梭,为了这个港口带来的巨大财富,也为了自己的温饱忙碌着。
17岁的温怀瑀也是是其中一个忙碌着的人,有时候静下心来想一想,谁也不知道每天这么拼死拼活的做事是为了什么,日复一日的工作,日复一日的生活,毫无改变,也不知道是什么激励着这里的人,反正这样下去温怀瑀一定会疯掉的。
“你批了些什么东西回来?花花绿绿的,怎么这点小事也做不好每天发什么呆,活着不好是吧?活腻了,丧门子。”
温怀瑀感觉这一切都那么的虚幻,她妈妈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喊过自己了,因为不久的以后她就会患肝癌去世。
“这件衣服怎么卖?”带着些散漫,更多的是无畏,真正“活腻了”意味的声音传入耳膜,震的耳膜发疼。
一阵眩晕感传来,还没有等到温怀瑀转过头,画面就消失在了脑海里,她还在她的办公室,一下子梦见两位故人,让她有些不想认清梦和现实。
“温老师,模特找到了,你要看一下吗”女秘书尽量放低声音,不想惊扰到她。
她摇了摇头,只是一个试衣模特,没什么紧要。
“您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温怀瑀有些想笑,刚入职的小女孩还不懂得如何隐藏好感情,把崇拜和工作激情混和在一起,然后一股脑的按在一个看得过去的人身上,称其为爱情。
“给我拿杯水吧。”
女秘书快步走出去拿水,温怀瑀抹了把脸,清醒了一点,现在她32岁了,当初遇见她的时候她才17岁。充满戾气,希望,野心和懵懂的年纪。
新一季的衣服样板摆在她前面的衣架上,她随手拿出一件,女秘书小跑回来,将水递到她面前。
顾不上喝水,她皱起眉头,她已经很少发火了,她不年轻了,她知道怒火是无用的,没法真正解决问题。
小秘书自然知道她生气了。
“不是说过这件衣服重新打板吗?”
小秘书已经慌了“是……我说过了……告诉季总改板了。”
她压抑着自己往外走,默念着季军的名字,小秘书低着头跟在后面。
啪的一声,提在手里的衣服打在季军的桌子上。
“说过了改板为什么不改?”语气加快通常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结果。
季军站了起来,“不是,它……你不是……它在你说改版之前就已经生产一部分了,再改是不是……”
“我说改。”温怀瑀不可思议的看着季军,她是不是太和善导致他们认为她很好欺负。
“行!改,改,改,姑奶奶,你别瞪我了行不行?”
温怀瑀急需一杯水降降火气,她的耳膜还是热辣辣的鼓着,让她十分烦躁。
她刚转个身,季军又窜到他面前。
“那,那些前期生产的低价卖了行不行?不是,你雇我管销售我也不能看着公司的钱白打水漂,反正也就多了圈花边儿。”
“不行,这不是花多少钱的问题……”温怀瑀刚要和季军理论,顾惜逢冲了过来。
“就多了圈儿花边儿季军你奶奶的,说的也叫人话,老子熬了几个通宵改的版,你是瞎了你的狗眼,衣服版型改了那么多,你丫张张嘴,就多圈儿花边儿你大爷知道你这么操蛋吗?……”
“顾二奶奶你说我归说我,别把我奶奶和大爷带上,再说普通人谁看得出来你改了个屁啊?……”
温怀瑀耳膜更疼了,她想发火,一个是她亲自请的销售,一个是她亲自带的设计师,她谁都不好当面训。
她急匆匆的往回走,忽然撞上了一个黄毛,还不全是黄毛,贴头皮的地方已经重新长出黑头发,而与耳一齐的地方却是被染发剂伤狠了的干枯样。撞了人还一脸笑嘻嘻的朝吵架的地方看。
“你是什么人”温怀瑀不记得自己的工作室里还有这么个人,热辣的耳膜和急躁的心情让她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音。
“刚来的模特。”他看都没看温怀瑀,似乎也没注意到周围已经逐渐安静下来。
“把你头发剪掉。”
“不剪。”程厘都蒙了,这谁啊?凭什么你让我剪头发我就得剪
温怀瑀点点头,“很好,你被开了。”什么时候开始她要看所有人的脸色了?
程厘更蒙了,他才刚来啊?
所以人目送温怀瑀回到办公室,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小厘,你疯了?你怎么这么跟温老师说话”小秘书掐着程厘的胳膊把他揪到角落。
“我哪知道她是温老师她一上来就让我剪头,我小时候要是一见到你就让你剪头,你能给我面包吗?”
“什么面包,现在的问题是你惹了温老师,你的工作没了。”
“没,没了呗!”看着邻居家的姐姐一脸焦急样,程厘有些想笑,强行忍下了。
“你还笑?不是,你这个年级就辍学了,没有学历你怎么找工作啊?你还想去工地搬砖啊?”小秘书平时声音不大,现在却也摆起长辈似的架子,看着她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那自以为严肃的表情程厘噗的一声笑出来。
等程厘笑够了,小秘书却恼了。
“我和你说正事呢!”说着就又上手拧了一把程厘的软肉。
“诶诶诶诶!”女孩在掐人上似乎都有天分,疼的程厘想骂娘。
“去和温老师道歉,去。”没什么威胁性的邻居姐姐的命令,从小到大他不知道自己听过多少。“程厘不准吃凉饭,以后可以找我给你热饭。”“程厘一定要好好学习,有不会的来问我。”“程厘,感冒的时候不准出去疯跑,你听没听见嘿!还跑,我掐你你信不信……”
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我亲姐,她其实只是邻居家的同性恋姐姐。
漆黑的楼道仿佛是一个黑洞,要将人吸进去。每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更是格外吓人,就连成年人经过,有时也会骂几句娘为自己壮壮胆子。又在晚上十三岁的程厘又被爸爸喊去买酒,但程厘不怕,毕竟那个世界有妈妈啊!
再往下走,就听见隐忍的粗重的喘息声,走到拐角却不见人,要真是女鬼的话,程厘希望自己可以有选择一种不那么痛苦的方式狗带。
“女鬼”完全没有注意到程厘的接近,她正满脸通红的看着一本女性穿着清凉的特殊彩色杂志。这是她从她的男同桌那里偷来的。
“姐姐是刚搬来的吗?”程厘看见了“女鬼”眼镜上的水汽,基本可以确定女鬼是人了。
方戴慧手忙脚乱的合上杂志站了起来。
“没有,姐姐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你懂吗?你还小,是吧?你应该不懂吧!”还好对方还是个小孩子。
“不懂什么?姐姐不是在看黄色杂志吗?”程厘很清楚不穿衣服的女人的照片集是什么,他爸爸会对着杂志做唯一喜欢的运动。
方戴慧刚刚恢复正常的脸又重新烧起来。
“小朋友,你叫什么啊?”她想尽量表现和蔼,显示自己不是变态。
“我不是小朋友了,我个子矮只是发育不良而已。”程厘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的“变态”姐姐继续说,“要想我给你保密,把面包给我,我饿了。”
程厘指了指地上方戴慧咬了一口的面包。
方戴慧好像从他第一次见她就再没长高过,有一米六吗?
回过神来程厘就被方戴慧推到温怀瑀办公室门口了。
方戴慧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叫他跟着,接着敲响了门。
“温老师”
“进来。”
“我带他给您道个歉,他不是故意顶撞您的,他并不知道您是谁,这是我的工作失误,请您别怪罪他,程厘,还不道歉”方戴慧一把把程厘从身后拉出来。
道歉不是,为什么啊?憋了半天……
“缴枪不杀,行不行?”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忽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方戴慧更是做好了要被赶出去是准备,这个孩子到底是会不会讲话啊!
天知道,程厘没别的意思啊!
就在方戴慧以为程厘完了的时候,温怀瑀忽然笑了出来。
“行了,也不小了,以后在这儿上班注意言行,出去吧。”本来就是她不对,不应该把火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缴枪不杀”是她以前总和自己说的话,道歉对那个人来说简直是要了她的命。一旦做错事她总是偷偷摸摸的凑到自己身边,用少见的扭扭捏捏的表情说“缴枪不杀,成不?”
那时候自己还小,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缴枪不杀”的其他意思。她那个时候是在占自己便宜吗?温怀瑀摇摇头,她那么不正经谁知道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