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魂》蓝若冰凌

26、第二十六章：残情

　　我从昏睡中醒来已是日头当正，床榻边围着好些太医在低声叽叽咕咕着，屋子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手脚的寒铁镣铐也被取下，可寒气早已入骨，我依旧觉得冷的发抖。

　　我紧张的望了下墙角，发现柜子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知道龙天会并没有发现魂铃的藏处，心里顿时安下许多。

　　“小王爷您醒了。”是昨天为我看诊的那个太医，他送上一碗汤药，“请服药。”

　　我闻着那苦涩的味道，有些反胃。别过头：“这是什么？”

　　那太医有些为难：“给您调养身体的，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我看着那太医表情明白过来，想是龙天会是给他们下了死令要保我性命。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可挣扎的？我无所谓的笑笑，接过汤药一饮而尽：“好了，你们也告诉我实话，我还能活多久？”

　　那太医动了动嘴唇，最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才道：“实不相瞒，就算我等尽全力，用尽珍奇药物也不过能延命两年罢了。还请小王爷有个心理准备，也为我等求个情……”

　　两年？太久了……我早就累了。不能再拖，还是尽快解决目前的困境才好。我沉吟片刻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做你们能做的，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满屋太医听我如此说，皆是松了口气，然后纷纷请退留了一室安静。而我在确定周围没人以后才起身挪开了柜子，这一次我毫无犹豫的摇响了铃铛。只是听到那清脆铃声的瞬间，心里仍旧有些闷堵。

　　有了魂铃作为媒介，黑白无常在差不多一炷香后出现在我面前。当他们踏出那个漆黑的通道，我眼眶有些发热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样一番心情。

　　“清竹！你怎么在冷宫？！”白无常最先发话，他握我了的肩膀死命的摇，“我和老黑找遍整个地牢，翻山越岭的都未发现你的踪迹。最后潜入宫中查探龙天会行踪，他也是正常到不行。找了你半年多，直到我和老黑停职期满不得不回去了。二小姐也是担心的发狂，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在冷宫，那江月齐呢？！”

　　被摇的头昏脑胀，最后还是黑无常阻止了白无常过激的举动。他看着我，眉头皱的很紧：“你病了。”这一句是陈述句，“死气已重，最多可活一到三年。可你舒畅阳寿已经添入龙清竹命盘，不可能会如此，究竟发生何事？”

　　我感激的对黑无常点了点头，要是在被白无常摇下去怕又要昏过去了。喘了口气，我道：“没有什么江月齐，一切都是龙天会安排好的。”

　　“什么？！”黑白无常惊叫起来。看样子他们也从未见过龙天会取下面具的时候。不过也不奇怪，当初龙天会化身江月齐自然知道黑白无常的本事，想他前半年都未曾来看我怕也是防着黑白无常循着踪迹找来，而他又贵为天子之躯，黑白无常也不能靠的太近。

　　我苦笑，看黑无常除了震惊外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气，我道：“你们一个个对我都是这幅有话不说的样子。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我的吧？”

　　“清竹，不，舒畅……”黑无常看着我也是长叹口气，“我和老白究竟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他愧疚的搭了我肩膀，“当初为了让你还阳，我与老白只顾着查能与你灵肉相合的身躯，却忘了每人都有既定命盘。而这个管理这个世界的阎王大人生性散漫，生死簿记错，这才有了那么多是是非非。如今龙清竹魂魄已灭，你借他躯体重生，他命定轨迹也是定于你身……”

　　听黑无常口气沉重，我却是心中明白：“我懂，当时龙清竹自毁魂魄时也说过，原本应该他承受的现在换我替他受过了。只是你们也看得出我也没几年好活了，难不成还不到头？”

　　白无常咬咬唇：“龙清竹实际阳寿三十二年，正理来说还有十年，而你那边阳寿七十六年，还剩四十八年。也就是说如今你剩余阳寿五十八年，舒畅啊，你得活到八十岁才能正常投胎转世。且龙清竹命盘……”白无常顿了顿，脸上带了些怜悯，“他命盘注定此生不得安宁又十分重要，所以即便如今你死气已重，也不会重回地府的，我们也被勒令不得过多干涉，命运自有安排。”

　　“也就是说我还要这么过五十八年？”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我靠在床头上笑的悲沧，“我已经很累了……黑兄白兄……”

　　我已经快受不了了，龙天会钻着牛角尖怎么都不肯正视我俩之间情谊。而我棱角尽碎，想恨想淡忘却也无能为力。如今只能跟个女人一样，优柔寡断，盼着龙天会出现，又不想他出现。

　　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离开，却被黑白无常说还有五十八年这样的日子要过？！

　　“不，你若是被这么囚禁怕命盘也走不动……”黑无常摇头，“所以这一次我与老白就算救你出去也只是顺应天命。只是……”

　　白无常见黑无常不好开口接过话头：“离开说不定是个更大的囚笼。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虽然这番话是让我听的糊里糊涂，但我也懂天机不可泄漏。黑白无常已经顶了很大风险告诉我这些，但若是天命我又如何能抵抗？且无论后路如何，现在我是真的想离开这个冷宫，离开龙天会。

　　在这个用感情作为报复的游戏里，我和他都是输家。唯一不同是我认输了，而他还强撑着。我怕他哪一日撑不下去了，反弹的厉害。

　　且若我按照原定计划假死离开，说不定他也就是释然了那份恨。而若是正视了他对我的情，也是人死不能复生，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更何况他三宫六院何愁没有解语花安抚。于此看来，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唉……痴儿……”白无常读懂我的表情。他摇头叹息，“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们也不能再泄漏更多天机了，一切看你和龙天会的造化。”说罢拿出一颗珍珠般大小的透明珠子，“这是封魂珠。你服下后会逐渐将你三魂六魄封印其中，待封印完毕你就如同死去一般，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我和老黑会在龙天会处置你尸身后接你出宫释放魂魄你自然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活蹦乱跳？我裹了裹身上的被子：“我身上的病痛也一并消除？”

　　“你想的美。”黑无常对我翻了个白眼，“封魂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这段时间自有奇遇助你身体痊愈。我与老白是地府阴差，勾魂夺命才是本行哪有那个本事救死扶伤？”说罢接过白无常手上封魂珠往我嘴里一塞，“是福是祸舒畅你自己可要把握，如今我们真的是帮不了太多。”

　　封魂珠入喉，腹中渐暖竟然让我止住了颤抖，没有再冷的那么厉害。看黑白无常对我挤挤眼，知道他们还是暗中做了手脚，只是不方便明说。

　　“如此足够了，劳你们费心。”我微微笑，胸口闷堵又起，咳了几声嘴角沁出血丝。

　　黑白无常不忍的别开眼：“是我与老黑对不住你才是……我们就先走了，四十九日后再来接你。魂铃我们收回，如今有你体内封魂珠就不需要了，也免得多出事端。”说罢，他们往前伸手，我怀中魂铃飞出落在他们掌心，接着他们对我点点头消失在黑洞深处。

　　我呼出口气，心中大石似乎放下，睡意渐起。翻了个身，决定暂不去考虑太多，逐渐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日，再醒来是在剧烈的呛咳声中。我看着床褥上大团大团鲜红的血迹，感受胸口那火燎刀割般的痛苦，十分怀疑自己还能活两年是不是被误诊了。

　　“王爷？！”

　　门推开，是那群太医。他们见床上狼藉是一脸惨白，纷纷将我围了起来，诊脉的诊脉，扎针的扎针，折腾了好半晌面上的惨白丝毫未退甚至还泛出了青。

　　“怎么会这样？”昨天告知我病情的那个太医看着我，满眼的不可置信，“小王爷你的病情恶化的怎么会如此之快？！”

　　恶化了？！我思索片刻心中有了底——怕是封魂珠的缘故。四十九日，如今在他们看来我大概也就只能活四十九日了。

　　被来回询问了许多问题，所有太医都找不出病情恶化的原因只能暂时离开回太医馆商讨方案。

　　待他们离开，我才松了口气。看屋外又是烈日当头，我身上虽不再寒气弥漫但也不觉太暖。于是慢慢挪动到了屋外的石凳上，晒晒太阳看看青莲逼自己放空什么都不去想。

　　“你的病````可好些了？”正看得入迷，龙天会出现在我身后。冷淡的语气却遮掩不住关心与焦躁。

　　我不愿回头面对他，只是淡淡道：“方才太医看过了，说是恶化的厉害。”

　　话方落音就被龙天会一把揪起了衣襟：“怎么回事？！那群废物治不好你？！”

　　也许是被我戳破了真面目，龙天会今日没带面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最近都没有休息好，眼圈下带着青黑，下巴也有点胡渣。他这幅模样让我想起被洛水心刺中胸口后，他疲极睡在我身边的时候。眼眶顿时发热，我对他笑，却有泪滚落无法自控。

　　泪水滴落在龙天会手上，他仿佛被烫到一般的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龙天会神色有些迷茫，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强硬：“你对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就那么想死，要用尽一切方法来毁了了自己？”

　　我摇摇头，伸手捧了龙天会的脸：“我什么也没做，你也知道的这个身体已经很残破了。够了吧天会……”我吻上龙天会，感受他唇上传来的颤抖“你赢了，我爱你，即便你如此待我，我还是无法恨你。放手好不好？我不求你能再看清什么，只求我死后有副薄棺，有具全尸……”

　　“朕不许你死！你听见没有！”

　　话未说完，龙天会突然怒吼起来。他掐了我的脖子，将我推倒在地，衣物被撕成碎布又捆了了我的双手。我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只是看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暴露在龙天会视线下。

　　龙天会发狂的吻着我，爱抚着我，既粗暴又小心翼翼。我顺从的接受了，揽着龙天会的脖子，我回吻他甚至将腿盘在他腰上。这是两年里我唯一一次做出主动邀请的动作，而龙天会也无力拒绝。当身体被贯穿的瞬间我看见龙天会脸上除了因为快乐而产生的扭曲外更多的是痛苦，而我只能苦笑将他缠的更紧，一遍遍告诉他我爱他。不管如此欢爱给我如今残破的身躯带来的只有痛苦。

　　“为什么？”龙天会巅峰快乐中回神。他看着我，指尖颤抖的抚上我因忍耐而咬的血肉模糊的下唇。

　　神志已经因为超过承受能力的痛楚而有些昏沉了，我只是缩着身体困难的喘息。龙天会试着用内力帮我缓和一下，但已经是没有任何作用。

　　“清竹！不可以，你不可以死！若你就这么死了，朕对你的恨怎么办？你对朕的爱怎么办？你若是敢死朕就把关于你的一切都抹杀了！”龙天会脱下外套将我裹了抱回卧房，言语已经混乱，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由下至上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了许多的脸，我终于忍不住反握了龙天会的手：“不要再威胁我了。天会，阎王要人三更死，哪会留人到五更。再说你也不是那种人，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你爱不爱我？或者有没有爱过我？！”

　　龙天会一震，他满脸震惊的看着我。似乎知道我说最后一次问他是真的想做个了断了，他竟然回答。好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为什么？”

　　我被反问的莫名其妙：“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早就知道江月齐就是朕却是如此平静的接受了？为什么能这么淡然的面对背叛你，伤害你的朕？为什么朕如此折磨你，你还是说……爱朕……”龙天会神情复杂，他伸出手来描绘着我的眉眼。

　　我苦笑一下：“平静？那也是现在。棱角已经被磨平了，哪还有力气去恨，去伤心？当初也是真如了你的意，知道后真的生不如死。但现在是想通了，经历的过你曾经历的，了解了这到底有多痛多恨又如何去怪你对我残忍？”

　　听罢我的话龙天会一脸苍白，他收回手背对我：“你一点都不像朕所了解的龙清竹了。你总是无比骄横，又易怒，与你而言最重要只是自己，他人如何你丝毫不在乎。可自失忆后就变了一个人，温柔的……差点让朕下不了手……”

　　“可是你还是放不下那恨，放不下对洛红菱的愧疚是吗？”我无力的闭眼，对龙天会的迟钝感到无可奈何， “那你还恨我吗？”

　　“朕不知道……”龙天会依旧没有回头看我，他迈开步子，“但现在朕知道你绝对不能死……朕知道魂铃已在你手里了，让他们来救你……”话音落地，龙天会的背影也消失在门扉之后。

　　我盯着那扇门扉良久叹息一声。这话是代表他已经原谅龙清竹了吗？可是可笑的是龙清竹从来不曾亏欠于你，而是你龙天会亏欠龙清竹，亏欠我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