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天道》凌霜尘

7、铁链锁棺

　　骆离悠悠转醒，身上的痛觉少了几分，这怕是这半年以来他最为舒适的一刻，摇摇晃晃的马车中，，莫言与一孩童正端坐在另一侧闭目安神，而那个孩童此刻正扶着男子的膝盖酣睡，“身子感觉如何？”青袍男子并未睁眼。

　　骆离渐渐起身望着车外，只见马车正行驶在一条还算平坦的山路上。他依稀记得之前在坟冢中那股诛心般的痛苦使得他不省人事，便是眼前这个男子救了他。

　　“出门不御剑，算什么修士，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骆离讥讽道。

　　莫言倒也不恼，睁开眼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我身患腿疾，又是个医师，自然算不得什么修士。”莫言随手将身侧的水袋递给骆离，“你叫什么名字？”

　　“骆离。”骆离接过水袋大口喝了起来，骆离也分不清是否是被关了太久，此刻袋中的清水显得异常甘甜。

　　“骆离？何人所取？”莫言挑了挑眉。

　　“我生在骆城，却无亲人，自然便是骆离，师父取的。”骆离眼眸暗了下来。

　　车内一阵静默。

　　“那个道人的尸身已经入土，因不知其名讳碑上无字，就葬在坟地西北角。”莫言率先开口。

　　骆离偏过头靠在车窗，望着外面的风景，“他入不入土又与我何干。”

　　自然，此话并非出自真心，即便师父这般对待他，但毕竟还是他将自己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并且悉心教导了十年。

　　“他清醒了。”莫言提醒道。

　　回想坟冢之事，莫言破除七煞锁魂阵，尽数收了阵中冤魂，那阵中另一位修士之魂也渐渐显现出来，那修士的容貌与幻境中的道人相同，此刻目光清明，在他震碎自身灵识之际，莫言看到道人望向骆离的神情，没有恨甚至是一种解脱。

　　骆离的身子一震，心脏仿若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震刺痛，他靠着窗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忘了这一年来的遭遇，“哦。”骆离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又行了几个时辰，来到一座小城，此城名为虞城。

　　入城后，几人寻了处客栈安顿下来，骆离也早已换好莫言备下的新衣袍，只见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俊美刚毅的少年面孔，额前飘荡的几缕碎发为他平添了几分少年之气，虽然因伤重面色苍白，但依稀是个俊俏的少年郎。骆离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魂印，方才换衣袍之际，那原本散发着幽暗诡异的咒文早已失去光泽，胸口的魂印此刻更像是一个造型独特的纹身一般。骆离知道，这定时莫言的功劳，其实，对于骆离而言，他听说过梅坞医仙的传闻，不过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所谓的医仙应该是个跟自己师父一般的白须老者才是，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岁的莫言竟然有着一副少年的样貌，骆离看着此刻早已在客栈角落落座的莫言，心中感觉甚是复杂。

　　“看来还算合身。”莫言看着一身玄衣的骆离，微微一笑，随即示意骆离落座，骆离倒也未曾犹豫在莫言对面坐下。

　　“我不知你口味，因而随意点了些，若是不合胃口，我们再换。”莫言说着喝了口茶水。骆离这才意识到，此刻桌上只有两碗米饭，一碗在自己面前，一碗在叫阿敬的小孩儿面前，而洛怀与莫言的面前只放一壶茶，甚至没有碗筷。修士修习一段时间可辟谷，不过也只有高深修为之人才会在接连赶路之际依旧不用吃食。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梅坞。”

　　“不要忘了我是魔仙宗的人。”

　　“先不说仙魔宗其他六位长老是否会收了你这区区后辈，单凭你师父趁着归元殿大战之际偷了殿内圣物炼妖壶，你认为魔仙宗的各位长老会重新接纳你吗？”

　　骆离不语。

　　“再加上你有魂印在身，容易沾染妖邪之气，为了不伤害百姓，你只有一个选择。”莫言继续道。

　　骆离正要争辩，窗外一群送葬之人在此刻引起他的注意，只见那是一口红木棺材，此刻正向城外抬去，送葬之人并不多，除了抬棺之人外，只有一个妇人与一孩童在前，但值得注意的是，那口棺材被铁链紧紧捆着，在路过客栈之时，骆离隐约感受到胸口的魂印一阵异动。

　　客栈内一阵感叹，“哎，又死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怎么？这虞城经常有人横死吗？”骆离问道。

　　“几位是外地人士吧。”正逢小二过来添酒，“稍后我去灶房取些锅烟子，入夜定要涂在脸上。”

　　“这是为何？”莫言诧异道，“这锅烟子与这些横死之人有何关联？”

　　“几位有所不知，”店小二低声道，“近日，我们虞城有些脏东西，夜间专门去寻长相俊美的男子剥皮挖心，那被剥下的皮会被塞入稻草就放在尸体旁边，只是这尸身上的血液和心脏都不见了。”

　　“这铁链锁棺又是谁的主意？”

　　“我们这城中虞家少爷虞三郎是个修仙的，这便是他吩咐下来的。”

　　见小二走远，莫言压低声音道，“方才棺材行过之时，我见你面色有异，可是发现什么？”

　　“魂印异动，说明那棺材上的尸身沾染煞气。怕是有妖邪作祟。”骆离喝了口酒。

　　莫言抽出腰间的香囊，递到骆离面前，“你身负魂印，极易沾染煞气，这个便用来防身吧。”

　　骆离接过香囊仔细观察着，笑了笑将香囊还给莫言道，“这香囊的布料虽然名贵，但其周身亦有些残旧，怕是用了许久，定是极为重要之人所赠，还是收回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骆离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黄纸，只见他捏了个口诀瞬间在纸上呈现了一个符咒，骆离将符咒收入腰间随即又喝了几口酒。

　　“此咒我只在坟冢中画过一次，虽然未得章法但却也着实不易。”莫言笑了笑，“你根骨甚佳，若非这些年耽搁了，怕是与那红叶公子定能不相上下。”

　　“红叶公子？”骆离回想起坟冢中那个紫衣少年，“那个呆头呆脑的很厉害吗？”

　　“仙门百家在年轻一辈中有四杰，谢红叶，云子虚，白孤菱、梅皓轩。去年，四人均参与尸阴山伏魔，据悉此战仙门百家虽胜但却死伤惨重，梅皓轩、云子虚重伤，险些丧命。而白孤菱也身负重伤，只有谢红叶全身而退，其修为怕是已经到达年轻一辈之首了。”莫言喝了口水，只见此时骆离正用右手托着腮定定的望着他。

　　“怎么？”莫言挑了挑眉，“可是有什么问题？”

　　“听闻医仙幽谷先生隐世多年，却不想对这仙门百家之事依旧如数家珍。”

　　莫言笑了笑，岔开话题，“这个虞三郎怕是要见一见了。”

　　“几位要去见虞三郎吗？”不知何时一身着银色长袍的男子与几人比邻而坐，此时正转身问询着。只见其相貌堂堂，银色长袍袖口绣着红梅，桌前放着一把剑，其剑上挂着一血红色梅花图案的玉石吊坠，整体而言，便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几位不要误会，若是几位要去见他，我们正可同行。”那富贵公子道。

　　“这位公子也要见虞三郎吗？”骆离问道。

　　那富贵公子尴尬一笑，眼中飘过一丝异样，“却有些事情。”

　　虞家宅院虽然没有想象的那般豪华气派，但在整个虞城也算是大户人家，这虞三郎的父亲原本是一名商人，家中还算富裕，曾经在经商途中救下一名修士，那修士见虞三郎资质不错，便将他带回去传授技艺。

　　骆离几人跟着富贵公子来到虞家宅院，此时其宅院大门敞开，门口小厮也只是对着富贵公子施了一礼正欲开口便被富贵公子抬手制止。众人并未前往前厅，而是直接到了其后院的书房，此时书房房门关闭，但在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房内的情形，此刻只见两个冗长的身型正立在房内，其中一人手拿书卷眉头紧锁正思量着什么，而另一位身着黄色长衫，靠着书架，从窗外望去只可见一个慵懒的背影。

　　“三郎可是想到了什么？”黄杉男子轻声问询，双手抱在胸前，手指不断敲击手臂。

　　虞三郎摇了摇头，微微叹气，“这里便是我从师门处誊抄下的所有精怪记载，却没有一个与此处的邪祟相符。”

　　“九州大地，万物皆有灵，我们所知晓的不过沧海一粟罢了，三郎不必多虑。”

　　虞三郎放下手中书卷，行至案前坐下，“只可恨我的灵力低微实在无法追踪邪祟踪迹，否则也许城中可以少死一些无辜之人。”

　　房内两人交谈着，但骆离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富贵公子眼眸划过一丝落寞。

　　富贵公子见骆离正望着自己，抬起头露出一丝笑意，推开房门，“听闻三郎就要成婚，如此大好消息却不告诉我，莫不是怕我喝光了你这宅中的好酒。”

　　“梅兄来了。”虞三郎面色一僵，随即面带笑意起身施了一礼。

　　那个黄杉男子起身，骆离这才看清此人相貌，此人生的极其俊美，若不是方才听到他的声音，只怕会将他认作一名女子。只见黄杉男子对着富贵公子上下打量着，眼中颇有怀疑，“你就是梅皓轩？”

　　骆离亦是一愣，自己刚出碧云峰，不仅结识了医仙，就连四杰也见到了三位。

　　梅皓轩微微颔首，“不知阁下是？”

　　“他是雪煜。”虞三郎介绍道。

　　梅皓轩点了点头，“自闵州一别已有半年，三郎不曾与我通过一封书信，原来是另有所交。”

　　一旁的骆离听着梅皓轩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雪煜看着梅皓轩眼中若有若无的敌意，梅皓轩那半分不悦，以及此刻虞三郎尴尬躲闪的眼神，总觉得如同一对偷情之人被原配夫人捉奸一般。

　　“梅兄惯会说笑。”虞三郎尴尬一笑。

　　梅皓轩又望了望虞三郎，随即自顾自的坐到案边，斟了杯茶，话锋一转，“此行原本是追踪一妖物，不想在虞城失了踪迹，原本想着顺路看看三郎，不想刚入城便听闻此间盛传有妖物剥皮剜心。此间详情，三郎不知可否告知？”

　　根据虞三郎所言，截止目前一共有十三名年轻男子被剥皮剜心，这些人有过路商贩，文人亦有当地商户，根据生者所言，这些人个个相貌堂堂，雅正端庄，甚少有劣迹，在整个死亡现场并未留有任何妖邪的痕迹，更为惊奇的是，那些被剥皮剜心的逝者次日有些还会回到城中并且咬伤了许多人，一时间虞城人心惶惶，虞三郎迫不得已便利用毕生所学在棺椁内布下法阵并用铁链锁棺这才防止那些死者进一步尸变。但虞三郎适中未能找到与之对应的妖物，唯一可确定的便是此妖物以相貌端坐的精壮男子为猎物，不得已便是让城中年轻男子入夜面涂锅烟子，希望可有所防范，起初却是有所成效，但就在虞三郎觉得察觉到妖物端倪之时，妖物却不在顾忌相貌，那名死者皮囊上的锅烟子还未清理干净。

　　“也就是说这妖物已经在城中盘桓半月有余？”梅皓轩道，“奇怪的紧。”

　　“梅兄有何高见？”

　　梅皓轩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略加思索，“我连夜追踪的妖物虽然叨扰百姓，但除了杀了些猫、狗外却甚少伤人，我一路追踪至此它便没了踪迹，便如同刻意引我至此一般。”

　　“这虞城虽然不大，但却也有几百户人家，算上客栈酒肆等地，便有更多，如今我们不知这妖物再何处，却想要保护这些百姓却也是无能为力。”虞三郎道。

　　“按照虞公子所言，这伤人者未留下任何妖邪的气息，唯一能够确认的便是这死者极易引起尸变，对吧？”沉默许久的莫言开口道，“看来，若想搞清楚此间缘由，还是要从这十三具尸体入手才是。”

　　“公子的意思是要开馆查验？”虞三郎问询道，只见他打量着莫言这个端坐在轮椅上怀中还抱着个孩童的男人，一脸怀疑。

　　梅皓轩见状，不得不将莫言几人介绍一番，虞三郎这才面色缓和了些，“若是莫先生在定能查探出晚辈未能发现的蛛丝马迹。”

　　虞三郎带着一行人来到城外义庄，整个义庄并不意外的被法阵包围，庄内十三口铁链锁着的棺椁有序排列着，莫言仔细观察，只见整个法阵布置的极其精准，对于一般邪祟定然可以奏效。

　　莫言拿出符咒贴在棺身上，骆离与梅皓轩打开了所有棺椁，一股阴气瞬间布满整个义庄，骆离看着棺内的情形心中一紧，虽然之前已经听到了这尸身的样貌，但到底还是没有这眼前视觉的冲击来的狠，只见棺内一具具尸身均没了面皮。由于死的久了，全身呈现黑紫色，所谓的头部只有黑乎乎的一片，而在身体旁被塞了稻草的人皮上的那张脸个个笑容诡异。骆离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莫言探头观察这尸身，一具具的不曾落下，一时间整个义庄陷入一阵静默。

　　“奇怪。”莫言道。

　　“先生可是看出来什么？”梅皓轩问道。

　　“世上竟然有此等妖物？”莫言敛起笑意一脸凝重，“也勿怪虞公子没有发现妖邪的痕迹，那是因为这杀人者并非普通妖邪，这尸身上残留的灵力纯净通透，亦非仙门中人可比拟，能够在杀人后在身体上留下这等灵力的也只能是谪仙或者精灵神兽了，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