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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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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的衣柜里从来不存在晚礼服这种玩意儿。
况且是宿舍的简易小衣柜，连换季的衣服都要自己两三个箱子搬过家又扛回来，那么一件闪闪发光收腰显胸的小裙子更是对她——一个刚考上研究生换了宿舍的贫穷大学生来说，毫无存在的价值。
要不是前两周秦老师微信上通知她参加《流云故事》的杀青宴，又不提供着装要求，她是不会在离宴会还有五个小时的现在盯着秦老师又一条“记得穿上正装。”的消息，烦躁地抓耳挠腮。
秦正书是白雾大学四年的专业课老师，同时又是目前圈子里炙手可热的著名编剧，为人正直坚韧温柔，却有点忘事儿，业务能力那是不用说，极强的，所以跟着秦老师混了大概四年有余，白雾的专业能力提升了太多，同时，在七七八八的事情上也被她坑了不少。这次被通知出席《流云》的杀青宴，也是因为秦老师某段时间废寝忘食改剧本身体虚弱进了医院，白雾被叫来补了个空，导演那边觉得剧情甚是合理，之后也就让她和秦老师配合着改本，减少了秦老师很多的负担。
记得穿上正装。
白雾盯着这话像是能盯出一件礼服似的，桌上全部都是被她自己揪下来的一把又一把头发，伴随着苦兮兮的呜咽哼鸣，活脱脱好像一个走投无路的童养媳。
“小白……会秃的……”实在看不下去了，顾晓妍把面前ipad暂停的同时从书桌里探出了脑袋：“本来就没几根头发了，还揪呢。”
“妍妍，”她毫无生气地，转过头看她：“秦老师让我穿正装去杀青宴。”
“你哪儿来正装啊。”顾晓妍拆了一包薯片，嚼得卡嚓卡嚓。
白雾冲她伸手，顾晓妍直接抓了一片递到她嘴边。
“现在买来不及了吧，而且正装太贵了，”白雾丧了气：“根本买不起，就穿一次也很亏。”
“嗯……秦老师没说必须是晚礼服那种吧。”
“是的吧…”
“那稍微穿个正式一点的小裙子就好了嘛，我有我有。”顾晓妍怕了拍手上的薯片渣往白雾衣服上抹油，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立刻去打开了自己的衣柜，挑了几件还算大气的连衣裙拎在手上展示给她看。
顾晓妍家里条件不差，叔叔阿姨就一个女儿当然也紧着往天上宠，所以宿舍里不仅有原来的小衣柜，还多放了一个简易拼接的，是顾晓妍随口抱怨过后顾妈妈给她立马下的单，平时都用来放顾晓妍日常上学穿不着的连衣裙外套什么的，白雾那会儿征求过她的同意，换季了也会往里面塞几件不常穿的过个渡，还算是实用。
手里几条裙子里面最突出的是一条偏复古的小黑裙，小方领蝴蝶袖，A字下摆一点也不紧身。还暗暗藏了收腰设计，是任何场合都能hold住的款，白雾一下就眼前一亮，指着裙子说这条不错这条不错，精气神都起来了不少。
“妍妍你是天使吧！早知道我就早跟你说了！”她扒着椅背眼睛亮亮地盯好了顾晓妍。
“别贫了赶紧来试试，快来不及了。”随手收了其他的裙子，顾晓妍冲白雾招了招手。
起身收拾之前白雾扭头看了一眼时间，离开席不过之后三个小时了，想起秦老师之前微信里告诉她会提前一个小时来接她过去，那么也就是说留给白雾的时间只剩下两个小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抓着毛巾冲进了淋浴间。
时间被她掐得正好，摘了平时常戴的啤酒瓶底大眼镜换上隐形之后方便不少，刚把东西都塞进小包包，秦老师就发来了微信。
白雾一边回了秦老师的微信，一边套上宿舍唯一一双高跟鞋。
大概穿着高跟鞋奔跑是所有女人的天赋技能，白雾消息刚发出去没两分钟，就打开了秦正书的车门。
秦正书也没穿着多正式的礼服，白雾上车坐稳之后定睛一看才松了口气，本来还在害怕自己会是整个会场穿得最随便的那个人，这下太好了，有秦老师一块儿垫底。
然而当白雾站在会场门口，眼前都是牛仔裤白衬衫以及短袖短裙运动鞋的工作人员，全部齐刷刷把视线投过来的时候，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
“呀，小白。”
“小白啊。”
“今天穿得好好看啊小白。”
白雾平时没怎么去过片场，要改的剧本基本上都是在线上和秦正书一起交流之后改完了给她传过去的，只是秦正书在医院的那段时间白雾常去，认识了几个在那儿照顾着的组里的小助理，这会儿过来搭话的也就是那几人。
她尴尬地冲人打哈哈，余光却是在使劲转悠找秦正书。
秦正书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白，去跟导演他们打个招呼。”
“啊、好，那我先过去啦，”她跟那几个小助理挥手，迈步跟上秦正书的脚步才小声盯着她不慌不忙的侧脸咬牙切齿：“秦老师！哪儿有人穿正装啊！”
“我啊。”秦正书理直气壮。
白雾气哽，无话可说。
转眼跟着秦正书站在了导演的面前，白雾眼睛不敢多瞟，然而刚才那一瞄没瞄错的话导演身边应该就是《流光》的男主角——视帝陆瑞明了，去年凭借悬疑电影《疑云森林》斩获了国内大小奖项的最佳男主角，果然跟网上说的一样，又帅又酷笑起来又温柔。
白雾默默流泪：微博诚不欺我啊。
秦正书寒暄了两句拉着白雾给导演介绍：“刘导，得意门生，白雾，您看过她的本子了。”
刘建恍然大悟，赏识的目光扫了一眼白雾：“哦，你就是白雾啊，秦老师可时常在片场念叨你呢，本子看过了看过了，写得真不错，再过两年秦老师都该退了，都靠你了。”
“不敢不敢，现在还只能帮帮秦老师的忙，没毕业呢。”白雾挠了挠后脑勺尽量笑得谦虚，手里握着手包的掌心都紧张的渗出汗了。
试问谁能在面对未来可能会合作的甲方角色面前此时能心如止水，没有的，不存在的。
“来，跟你介绍一下，这是陆瑞明，你笔下的欧阳宁。”
“我知道，”白雾转头冲陆瑞明礼貌微笑：“久仰陆视帝了，您的戏我看过好多，演技特别棒。”
陆瑞明礼貌回应一个营业性微笑，开口的声音比通过电波传出来的还要苏了不少：“百闻不如一见，白老师的剧本我真是非常喜欢。”
“哪里哪里，都是秦老师的功劳，我是个替补而已。”
有些人表面上风平浪静谦逊非常，实际上心里早就想大叫了，这站在她面前的可是陆瑞明，这可是陆瑞明啊！回去一定要和妍妍好好夸夸他，生人可真的帅出天了。
“这是葛舒茜，慕浅浅。”导演见两人打完了招呼，便抬手拉着身后的女孩子往前站了一步。
慕浅浅是《流云》的女主，白雾自然也是认识的，只是葛舒茜，她了解的不多，听说是刚出道的新人，毕业还没多久就被导演看中直接就演了女主角，外界流言蜚语传出去不少，白雾选择性筛选了一些，今天就直接看到了她本人。
“白老师您好，我是葛舒茜，您叫我小茜就可以。”
葛舒茜笑起来有个挺小的梨涡，始终也不多话，看起来也是个不太爱出头的性格，眉眼之间没有娱乐圈大多数人满载的尘土，干干净净的，白雾很喜欢这种类型的演员，自然也多了几分亲切。
“您好您好，叫我小白就好，不敢当老师啊。”白雾赶紧摆了手，跟葛舒茜望过来的视线相撞，都禁不住多笑了两声。
刘导几乎把在他身边的演员助理都介绍了一遍，白雾营业微笑一直挂在脸上都快僵了，感叹生活不易吃饭难，社交场合以后少来，欲哭无泪还眯着眼笑呢，她扭头看了看秦正书。
秦正书接到了信号，给她一个眼神：忍忍。
“纪承扬呢？”刘导往后看了一圈，又越过秦正书和白雾往外圈去看：“纪承扬跑哪儿去了？”
似乎是私人助理的小男孩也跟着导演视线到处去看，没见到人之后才小声提醒刘导该到发言时间，大家都等着了。
白雾往后退了一步给刘导让路，又转头看看秦正书，趁着刘导往台上过去的空档小声开口：“纪承扬是谁？”
“男四，”秦正书也跟着她小声回答：“没什么名气，演技还行。”
纪承扬，纪承扬。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白雾晃晃脑袋仔细检索储存量巨大的娱乐圈小生信息，怎么努力最后还是没想出个结果，正巧刘导拍怕话筒试音打断了她的思路，白雾顺势就放弃了。
“秦老师，我出去透透气。”她抱歉地看一眼秦正书。
秦正书早摸透了她的性格，往前一站当掩护，口型明显说着，去吧。
剧组说是财大气粗，其实投资进来又出去剩下的没有多少，这次杀青宴也就包了市内小有名气的一家酒店高层餐厅，白雾刚进来的时候早在四周观察过一遍，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应该是避免危险索性全部都关死了不让出去，剩下的也就人来人往的大门以及角落里留下的一个安全通道。
白雾锁定了安全通道，眼睛看着刘导，耳朵听着刘导，脚步却小幅度地离中心地段越来越远。
这样庞大的社交场合果然让人心累，打开安全通道小门的同时也松懈下来重重舒了口气，一想着以后还要经历不知道多少，白雾又紧接着一阵心梗。通道里亮着灯光不算太暗，墙壁上头有通风的窗户，还有明确的「吸烟区」的标志，她却还是能闻到扑面而来的不轻不重的酒气，抬手扇了扇鼻尖的风往下楼道里探头，果不其然是个男人，坐在那儿的背影看起来倒是失魂落魄。
她不想管，转了转眼珠子就想扭头往上楼道走。
那男人突然咳了两声。
白雾停顿了一下脚步，等他没声音了又继续静悄悄抬脚，还没等她踩着高跟踏下去，那个男人又重重咳嗽了好几声，惹得她不满咂舌。
为了防止明天的早报出现「中影研究生见死不救或成帮凶，最好的抢救时间生生错过！」类似这样的标题，白雾咬咬牙，扭头下了楼梯。
她拍拍他肩膀，没反应，又推了两下。
“喂。”白雾使劲推了他两下，他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头靠着墙壁眼睛紧闭，身体似乎是蜷缩的模样。
“…不会死了吧，不能啊还热乎着呢。”
没动静，白雾心下的恐惧越发成型，咽了一口唾沫又等了两秒，一片沉寂之后，就要抬腿开溜的瞬间，那男人又咳了两声，直接伸手拉住了她的裙摆。
？“臭流氓。”白雾一愣，一巴掌把咸猪手拍了下去。
还好没死，魂差点给吓没了。她嘟囔两声撒气似的踹了他一脚，想想良心还是过不去，蹲下来与之平视，男人正好坐了个背光的位置，低着头的模样白雾完全看不清他是什么样子。
就当是做慈善了。她下定了决心，伸手过去拍拍他的脸颊。
“嘿，醒醒。”
纪承扬突然抓住了白雾的手腕。
他找回了些意识，本来就是开席的时候和相熟的朋友多喝了几杯，跟刘导打了招呼说出去透透气尽快回来，于是窝进安全通道就靠着墙壁顺势小眯了一会儿，最近连轴转的行程合上酒精一起上了头才没那么容易醒，所以一开始任由白雾是怎么推他也没个反应，又正巧是她温热的手掌贴住他被晚风吹凉的脸颊，他打了个颤才堪堪睁眼。
白雾下意识要抽回手腕，却被纪承扬紧紧攥在手里。
她看不清那人是谁，腕上被对方掌心传来的温热却真实涌进了心扉。
纪承扬垂着眼睑，脸颊往白雾的手心蹭了蹭，他还没醒酒。
“困。”他说。
“啊？”白雾一愣，回过神来又紧张得试图抽回手：“那你，你先松手。”
“3219。”
白雾反应过来脑子突然转的飞快，这是什么，房间号吗，这要干嘛，酒后乱性吗，今晚就要献出宝贵的第一次了吗和这个没说两句话的陌生人，话说回来声音听着倒是还可以，就是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了…。
在白雾思考的时间里，他好像是笑了，她还贴在他脸颊上的掌心能够清楚感觉到他苹果肌上扬的弧度。
“我的房间，回去睡觉。”他果然是笑了，白雾听见了他声音里暗藏的笑意。
仿佛是被看穿了心思一样赤裸裸，她气呼呼抽回了手心，赌气一般拉着他手腕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拉了起来，刚才坐着的时候感受不到，纪承扬一个踉跄倒在她身上的时候，白雾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一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生带来的压迫感。
纪承扬自己站好了，把房卡从兜里掏出来塞在了白雾的手里，脑袋靠着她的，轻声一句：“拜托了。”
白雾攥紧了房卡，现在把他丢在这个楼道再把房卡从窗户丢出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她这么想着，手却老老实实环着他的腰把一个大男人就这么扛在身上，还下了一层楼梯到了宴会厅的下一层，才找着电梯上到32楼。
白雾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后悔买了这双8公分的高跟鞋，就算酒店走廊的地毯无比柔软，这对她——一个身上扛着一米八大个儿的成年男性的柔弱女孩来说，大概也能算得上是中国十大酷刑了。
打开房门的瞬间她立刻甩掉了绑在脚上的刑具，最后的良心促使白雾得安安稳稳把纪承扬扔到床上才算是这场慈善的结束。
纪承扬一路上切实没多少清醒的意识，脚上跟着走，眼睛却闭得老老实实，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扔到垃圾桶或是酒店大堂之类的地方，他听见了房门碰上的声音，想睁开眼睛自己爬到床上。
虚晃的脚步被扔在地上的行李箱碰到。
纪承扬下意识抓紧了近在咫尺的白雾的手腕，惊吓立刻刷去了所剩无几的酒精。
白雾大叫一声，反身被他压在了床上，后背直接接触到柔软的床铺，倒不如说时机正好，纪承扬的脸，现在清晰无比，甚至还放大了，直接展现在了白雾的眼前，白雾下意识想到自己被汗水糊掉的妆容，反应比脑子还快直接伸手捂住了整脸，只在指缝间留了一双大眼。
这张脸有点眼熟，白雾显然是没意识到目前两人这尴尬的境地，只顾着睁圆了眼睛观察面前这双眉眼。好看，很好看，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绝对不是陌生人。她确认，她一定在哪里看见过他。
纪承扬也松了口气，放松下来之后意识一下涣散，直接泄力倒在人身上，开始打呼。
“……”
“嗯？”
“喂。”
“……喂。”
“喂！！”
温香软玉在怀你居然还能一秒入睡？！白雾不可置信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着他安稳的睡脸是气不打一处来上脚就把他踹下了床，坐在床上重重啧了一声，手上不停在揉自己磨出血泡的脚心。
本来打算从他行李箱里拿走他一些什么东西擅自当做是给自己的补偿，可谁让她白雾是个爱国爱党的好青年，良心过不去，最后离开的时候手里只拎着那双万恶的高跟鞋，脚上踩着酒店白送的拖鞋，在凌晨的一点二十踏入北京的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