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来运转》夏音书

14、被吸引

　　第十四章
　　她愣了一下，昨晚的记忆朦朦胧胧地萦绕在心头，她脑海中有些浅浅的印象，昨夜女孩确实在她家留了宿。

　　起身去浴室洗漱后走到了客厅，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的，她坐在沙发上，偶然间一个低头，看见了一张便条：

　　宁姐姐醒了吗？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先去测下/体温好吗？然后如果体温高于38.5℃的话，就吃我放在便条左边的药，如果低于这个温度，就吃便条右边的药。对了，不可以空腹吃药哦，厨房里我煲了粥，保温杯里装了热水，姐姐测完体温先吃饭才可以吃药！

　　我先去上学，下课了和姐姐联系。

　　便条末尾，还画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熊。

　　沈琦宁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奈，她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昨天等得太心急，在大冷天偷偷跑到楼下去等她们那么久，那么这次的感冒是肯定不会这么严重的。

　　都怪自己一时冲动，又让自己受了一遭罪不说，还害得小景大半夜跑来一趟。

　　那样冷的天，那样深的夜，她一个女孩子，该有多害怕啊。

　　脑海里又一次想起司景脚上那双沾了泥土的拖鞋，那件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羽绒服，那双泛着红意的眼睛，沈琦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感动吗？

　　自然是感动的，她一个人长到二十八岁，从来没有人在她床头守过一夜。

　　以前她体质好，不爱生病，偶尔生一次病，也全靠自己强撑着去药店买药，然后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独自煎熬。

　　这几年她身体越来越差，刚开始周逸总是陪着她，在医院为她忙前忙后，她嘴上不说，可心里其实是很感动的，孤单太久的人，突然有人陪伴，她怎么会不贪慕那一时的温暖呢？

　　没有人真的喜欢孤独的。

　　直到那天在医院的走廊上，她不小心看到正在和父母视频的周逸。电话那头，两位老人气势汹汹地问责：周逸，你怎么回事！周舟连着好几天高烧不退，你把她放在你朋友家里，对她不闻不问，却天天往那个什么沈琦宁那里跑，你是怎么做姐姐的！你这样做爸妈怎么能放心把周舟交给你照顾，她还那么小，才刚回国不久，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电话这头，周逸赔着小心一遍又一遍的和他们解释：爸，妈，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每天晚上从琦宁这里回去以后都会去看周舟的，她是我亲妹妹，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她呢，但是最近琦宁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差了，她身边除了我以外，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在现在这个时候不管她呢？

　　后面周逸还说了什么，又是如何安抚老人的，沈琦宁没有再听了。

　　她只记得，医院的那条走廊好黑好长，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也走不到尽头，恍恍惚惚中，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亲疏有别，最亲不过亲人和爱人，她命不好，亲人不相亲，爱人不真心，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怎么能让周逸一个外人来陪她受这些苦果呢？

　　周逸作为朋友，对她已经足够足够好了，用一句“仁至义尽”来形容也不为过，她真的不该再拖她的后腿了。

　　从那天以后，她拒绝了周逸所有出于关心的照顾和陪伴。

　　多次被拒绝之后，周逸也大概明白了沈琦宁的用心，便也识趣的不再主动要求帮忙。

　　于是，从那天起，她一个人住院，一个人等报告，一个人在人声鼎沸的门诊大厅崩溃到失声痛哭。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开始觉得大概“孤独”就是自己的宿命，这一生，不论短长，大概都不会再有人愿意进入她的生活中了。

　　可是那个小姑娘，竟然会这样轻轻巧巧地闯进自己的生活。

　　她知道这一切是自己的有意纵容。

　　但她没办法不纵容这个小姑娘，她不是那种三岁时候偷偷眼馋零食店的糖果，可是总也攒不够零花钱，等到过了几年终于可以随随便便就买得起的时候，吃到嘴里却发现“不过如此”的人。她这个人，喜欢一样东西就很难改变，十八岁的时候，她穷，她孤独，所以她没法成为司景那样恣意那样洒脱的女孩，可是等到二十八岁，她依旧打从心底喜欢那样的人，被那样的人吸引。

　　曾经，她也很想拥有司景那样的大学生活，开开心心，漂漂亮亮，每天唇角都带着笑意，不用为生活发愁，从来不会有隔夜的烦恼，有可爱的室友，和一大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可是命运给当年太过单薄的她戴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她挣脱不得，只能沿着即定的路线，费尽心思生存下去。不知道是否因为前些年太苦了，所以如今命运对她终于慷慨了一点，将司景这样的女孩送到了她身边，所以她真的没法抗拒。

　　她真的，没有办法不被吸引。

　　司景煮的是一碗很简单的红枣黑米粥，闻起来很香，腾腾的热气从碗里冒向空中，沈琦宁尝了一口。

　　甜甜的。

　　她十分虔诚地把小姑娘煮的粥全部喝完，又乖乖按照小姑娘的嘱咐测了体温，已经退烧了，于是听话地吃了便条右边的药。

　　吃完盯着那个便条看了好久，最终抬笔，在便条上画着的小熊旁边写下一句：
　　我很乖的，不要担心我。

　　手里的笔刚放下，突然传来了一阵门铃声。

　　沈琦宁心口立马急促地跳动起来，快步走到门边，一打开门，正对上小姑娘一张冻得通红的脸，外面大概是又开始下雪了，司景发梢肩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层雪，沈琦宁的目光顺着女孩一路向下，最终落在她仍然穿着那双已经有些脏污的粉色棉拖鞋上，一时之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注意到沈琦宁的目光，司景不自觉地在鞋内缩了缩脚趾，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宁姐姐你先离我远一点，我身上寒气重，我在门口站一会驱驱寒气再进客厅。”

　　沈琦宁不动，目光仍然落在那双鞋上：“没有回宿舍换鞋吗？”

　　司景缩了缩身子，有些不自然地答道：“早上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没来得及回宿舍，放学后……放学后就直接来你这里了。”说着，将右手往沈琦宁面前伸了伸，沈琦宁这才注意到女孩手中一直提着一个保温桶：“早上本来想给你好好煮碗粥，但是你冰箱里实在没什么食材，只好将就着煮一碗，我上课的时候在学校外面又帮你订了一份，这家我常常喝，很清淡，适合你现在的情况，我怕凉了，所以一下课就取了粥直接过来了。”

　　沈琦宁抬头看她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柔声道：“快换鞋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司景乖乖地低头换好鞋子，又将羽绒服脱了挂在门边，她不敢脱在客厅，怕过了寒气给沈琦宁。

　　“退烧了吗？”她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正好注意到茶几右边的药已经空了。

　　“嗯，退了。”沈琦宁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司景，“快喝点热水暖暖，不然我怕你也感冒了。”

　　司景坐在沙发上朝她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没关系的，我不会这么轻易感冒的。”

　　沈琦宁笑笑，自然地坐在她旁边：“昨天晚上怎么会那么匆忙的跑过来？”

　　司景愣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回答：“我手镯落在你家厨房了，我回去以后发现手镯不见了，想打电话和你确认一下的，结果你一直不接，我就……有点担心。”

　　说着，司景突然“啊”了一声，一瞬间脸色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原来是沈琦宁在她说话的时候，突然弯下腰将她的双脚抱在了怀里，让她的双脚抵在自己的小腹上，手心在她后脚跟处摩/挲着，说话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心疼：“果然很凉，是不是很冷，我帮你暖暖，这样会好点。”

　　一股暖流随着沈琦宁手心的移动，缓缓从她脚跟上升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红着脸，想把脚收回来，理智告诉她不可以的，宁姐姐生病才刚刚好，不可以把寒气过给她的；可是她的身体却又无比贪恋这份温暖，贪恋到她根本不舍得移动分毫。

　　她内心正在剧烈挣扎的时候，沈琦宁突然调皮地挠了一下她的脚心，司景下意识地红着脸缩了一下脚，被沈琦宁轻轻松松地拉了回去，她眉眼带笑的看着司景，语调温柔：“谢谢小景，早上的粥很好喝，还有，谢谢你昨天晚上留下来。”

　　司景的脸色更加红润了，她又缩了缩脚，声若蚊蝇：“不用这么客气的。”说完将脚完全从沈琦宁手中收回来，“已经不太冷了，你烧刚退，不可以接触太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