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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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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魏桥果然是倒了大霉。
当夜,他的小院子外便被晃动的火把包围,他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几个衙役一拥上前制住,白天还言笑晏晏的李主簿神色肃然的和楼山站在一群衙役中央朝他怒道:“罪人魏桥你可否认罪!”
魏桥心中咯噔一声,却强自镇定道:“李主簿,你是何意?我——”
他还没有说完,李主簿便冷哼一声打断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和赵家当家娘子从小青梅竹马,赵家娘子嫁入赵家后贼心不死,竟卖身赵家与赵氏暗通款曲,后来更是见财起意,伙同赵氏勾结匪人灭赵府满门,丧心病狂犯下如此重罪,还不束手伏法!”说完。李主簿便向制住魏桥的几个衙役道:“还不快把这贼人速速关进大牢。”
赵家娘子——孟巧娘!
她竟然没有被杀!
魏桥有原主记忆,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他们两人来自同个村子,也确实是青梅竹马,曾经心意相通,但孟家是小富之家怎么可能看上魏桥,后来赵府公子相中孟巧娘,两人更没有可能,孟赵两家的婚事更是压死原主的最后一根稻草。
魏桥接受这个身子之后,在赵府也曾看到过孟巧娘几次,但无一不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连多看一眼都是不行的,哪里来的暗通款曲,更何况孟巧娘多在后院内宅,他一介外门跑腿的小仆人怎么有机会能看到!
魏桥脑袋一懵,但还来不及辩驳什么,就被几个衙役带走。
见魏桥被押解走远,李主簿眼神低垂,眼中精明之色一闪而过消失不见,恭敬转身才朝楼山笑道:“楼指挥真是断事如神,若不是楼指挥,我们怎能发现这贼人的竟然心怀鬼胎。”
而从一开始便未发一言的楼山依旧没说话,黑暗中冷峻的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李主簿见他不回答,李主簿对他也只是个面子情,见他不愿搭理,心中也乐得自在。这样挥挥手就能要人命的任务他恨不得最好离得越远越好,谁会想往前凑呢。
他想起刚刚那个被抓起来的倒霉人,心中叹了口气,他能帮到的也只有这些了,但愿这小子运气好点,自己还能再吃上他的一碗面。
唉!
被人毫不留情的扔在牢房地上,哐当一声,牢锁落下,魏桥叹了口气,苦笑着从地上爬起,才开始打量周围,牢房中只堆着一堆稻草,潮湿的稻草附着着一层层不知是什么的污垢,牢房里到处都散发着霉臭味。从那堆看不清原来颜色的稻草里勉强找出些还算干净的稻草,魏桥坐在稻草上,开始细细思量不久前发生的事。
如果他没有看错站在李主簿声旁的就是潼山卫副指挥楼山,由此可见他被抓甚至定罪是楼山所默许的甚至是他所决定的。粗粗看来,他与孟巧娘多年相识,离府时间又太过凑巧,的确很值得怀疑,李主簿所言似乎也说得通。
但细细想来其实破绽百出,他离开赵府后甚至没有在和赵府有一丝往来,他开着面摊白天一时都离不开人,走位邻里皆可以为他作证,若说夜晚,赵府不同朱仙镇其他人家松散,晚上及时森严,时时有家丁巡逻,这一点熟悉赵府的人家都知道。他一人怎么可能溜进赵府?就算是孟巧娘为他开门,可孟巧娘好歹是刘府大公子的夫人,身边时时都有婆子丫鬟跟着,如何与他私会?
他以前多在外院跑腿要么在外书房伺候,甚至很少留在赵府内宅,这些稍微和赵府有些往来的人家下人都清楚,细节之处,皆是破绽。
倒是吴伯说的江湖倒有些可能,但连吴伯都知道江湖中人嫌疑重大,潼山卫怎么可能不知?
而那位楼大人看起来可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啊。
何况李主簿那番话虽然明里是逼他认罪,可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了与他,分明也是想帮他的。
魏桥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寒意,难道……
但他还来不及多想,隔壁牢房一直盘踞在角落的黑影忽然动了动,一个虚落且娇弱的女声响起:“是——桥哥哥吗?”
这声音原主十分熟悉——是孟巧娘!
孟巧娘怎么会关在这里!魏桥最初震惊过后,便又明白过来,孟巧娘既然成为和他暗通款曲之人,又怎么能独善其身?朱仙镇所谓的牢房,只不过几件连在一起的房子,平时什么小偷小摸的最多意思意思关上几天,而各地女牢大多形同虚设,朱仙镇更是没有。
魏桥看着隔壁孟巧娘,心中五味杂陈,她是原身所爱之人,两人甚至商谈好一同私奔,可是原身傻傻等了一夜,她却并没有出现,第二天原身浑浑噩噩的回到婶娘家,当天就病倒了,她嫁人的消息传来不久后,原主更是心如死灰,一心求死。魏桥穿来之后,对这她向来是有些尴尬,能躲便躲的,这也是他在赵府多年却少看到孟巧娘的原因之一。
隔壁的女声挣扎着爬起来,接着窗外的月光看清魏桥的脸,先是一愣,又忽的落下泪来道:“桥哥哥,是我连累了你。”
魏桥连忙道:“哪里有什么连累不连累。”他也顺着月光看去,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坐在牢房当中,而女子的腹中更是高高隆起,魏桥不免惊道:“你——”转而又想到离府前几月隐隐听到赵夫人怀有身孕的消息。
孟巧娘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隆起的腹中,纤手摸了摸圆润的腹部道,眼中有着哀戚之色道:“桥哥哥离府前几月,巧娘便有了麟儿,麟儿如今已七月大,可是却已经失去父亲……”
说吧声音中又带着些许泣音。
魏桥不知如何安慰,但好在孟巧娘不久后便止住了哭泣,想来她也明白,此时并不是适合哭泣之处。魏桥想了想,迟疑一会儿问道:“赵府满门都——”赵府满门都被屠,孟巧娘一介女流如何生还,魏桥并未直言,但言中未尽之意两人皆是明白。
“昨日我与丫鬟婆子上山拜佛,为麟儿祈福。”孟巧娘并不愚笨,明白了魏桥之意,尽管心中哀痛难平,但还是强忍悲伤,声音却难免一断一续道:“后来下起小雪,山路崎岖,并不适合下山,我便派梅红下山报信,自己便留在山上过夜,没想到却——”
原来昨晚孟巧娘并不在赵府,所以才侥幸逃过一劫。孟巧娘声音有些哽咽但却依旧坚持说下去:“第二天我和桃红回府,却听闻赵府——”她声音停了停,咬了咬嘴唇,才又继续说下去,“我一时情绪激动昏了过去。醒来时,就被关在这里,他们说桃红已经招供。”
“桃红不绝是背主的人!”孟巧娘的声音不由激动几分:“不可能诬陷我勾结桥哥哥杀害相公一家!我让他们带桃红和我们当面对质,他们却又推脱,我只怕桃红已——”说完便泣不成声。
听到此处,魏桥大概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孟巧娘阴差阳错逃过一劫,可是却被拉出来当替罪羔羊,然而孟巧娘生怀六甲,又是弱质女流,一个人是做不成这种事的。
她需要一个足够的动机,一个可以和她保持联系又能帮她的人。
而他与孟巧娘从小相识,又在赵府为奴多年,哪有比他更适合的人?
他和孟巧娘一死,除了那个生死不知的桃红,赵府上下便再无一个活口,而赵府一案也可以就此结案,背后之人用心之险恶,让人不禁胆寒。
魏桥心中苦笑,他即使知道明白又能怎么样,楼山和李主簿难道不明白这一点,不知道他是无辜的吗?可是他们却又依旧将他当做凶手抓捕,可见早就被背后之人只手遮天,恐怕早就和潼山卫勾结一起。
难道只有死路一条?重生一次竟然要因为这样无妄之灾而死吗?魏桥心中怎么能甘心?
牢房中一时间静的可怕,偌大的牢房之空荡荡的回荡这孟巧娘小声小声的抽泣声。
“啧啧……”清脆的少年声音突兀的在这阴暗的牢房中响起,魏桥眼前一花,便见蓝色衣摆在半空中一晃,一个蓝衣少年悄无声息的从房梁上落在上,一系列动作轻巧灵动,站定后朝道:“真是好一对苦命鸳鸯。”
昏暗的灯火中,魏桥定睛一看,正是熟人。那个少年赫然就是今天空闯城门的少年苏怀襟。
魏桥警惕的看着苏怀襟,后退几步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怀襟似乎也认出魏桥了,并没有因魏桥警惕的语气而感觉有所冒犯,反而还勾起唇角笑了笑道:“我?我当然是救你们的啊。”
魏桥并不相信,少年的狠辣他是见识过得,只警惕的盯着少年说:“你为何要救我们?”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少年想也不想便回答道:“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不和我走,你们真是死路一条了。”
魏桥并没有放松警惕,只定定的看着少年,显然不相信这一套。
“好吧!好吧!看来你们不吃这一套。”少年无奈的耸耸肩,神色却陡然一变,带上刚才温声轻哄不曾有冷酷与锋利,道:“为什么要救你们?很简单,你们身上有我要的东西,但是不同的是他们要你死,而我——要你们活,仅此而已。”
少年面容姣好,浅笑着望着魏桥,像一个不喑世事的少年,声音吐出却是与他面容截然不同的成熟道:“要么死在这里,要么跟我出去,你们好好想一想。”
听少年这么说,魏桥反倒松了口气。他可不相信少年会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这番说辞到有几分可信。他虽不敢全信苏怀襟的话,但却也能感到苏怀襟似乎并不想要他们的命,反而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既然有所求,并然有所顾忌。
魏桥安抚的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的孟巧娘,道:“赵夫人,你觉得如何?”
孟巧娘止住泪,爬上前去道:“你真的能把我救出去!”
苏怀襟摆弄着手中幽蓝的三棱刺道:“楼山现在被困住,只要他不来,门外的那些潼山卫并不是我对手。但要我救你出去,是要有代价的,你可愿意?”
孟巧娘激动道:“什么代价我都愿!只要能保住我孩子的命,我什么代价都可以。”
“如此最好——”苏怀襟说到一半便忽然收住了声,像是听到什么一般,漫不尽心的神色瞬时间变得肃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身形一飘,又隐藏在横梁上。
片刻之后,才有脚步声响起,半响之后,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牢房的转角之处,来的正是苏怀襟口中被困住的楼山。
魏桥一看清来人之后,便大觉不妙,依照苏怀襟所言,楼山此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而现在楼山出现在这里,那么是否意味着苏怀襟的计划哪里出了问题?苏怀襟是否能够依照诺言将他带出去?
尽管心中思绪起伏,魏桥还是强自镇定,不想让楼山看出破绽。
楼山在两间牢房之间停住了脚步,双手上放在身后,玄黑的衣甲上绣着鹰隼的暗纹,使之更添几分锋利与威武,楼山锐利的目光在他和孟巧娘之间来回扫视。
与楼山的目光接触,楼山的目光仿佛如同一把刀子一般将他从里到外刮得干干净净,似乎什么秘密在他的目光下都会无所遁形,魏桥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的眼神竟然都可以让他冷汗涔涔。
魏桥艰难的与之对视,短短的几瞬之间,似乎就用光了他所有的气力,他仅仅只能凭着身体里的意志坚持着。
终于楼山动了,他放在身后的手轻轻一动,一道漆黑的暗器瞬间便迅速的破开空气,朝他们飞来,魏桥瞳孔一缩,但很快他便意识到,暗器并没有向他飞来,而是直直地朝着孟巧娘飞去。
魏桥顿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