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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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淅淅，跟下不完似的。
初秋的时分，浮玉山大片的绿都染上了淡淡的红火，低沉的云霭氤氲，一派迷蒙，偶有飞鸟划破厚厚云层而来，莺啭鸟啼萦绕山间，活像世外桃源。
楼听雨坐在廊庑下给晓星尘煎药，手肘曲着支在膝头，看着外面屋檐下齐整的雨水倾泻，豆大的雨砸在青石地上，声声作响。她手里的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火炉子，蒸汽咕噜咕噜顶动着盖子，沸腾的药汁沁出灌中。
她回过神来，拿过抹布擦净了罐子周围，布裹过柄子将药盛出，她端着药进了屋内，药味瞬间溢满室内，晓星尘伸手去接，不住地劝她：“忙会儿一日了，歇会儿吧。”
楼听雨拿过蒲扇替他凉药，只笑着回了句：“我是为你让你尽快好起来，道长拖着伤身上路，岂不是要连累我啊。”
晓星尘知她好意，于是也不再聒噪多嘴了，目光呆呆地定在她身上，只是望着她。雨天时山里寒浸浸的，药汁冒着腾腾热气，扑了她满脸水雾，热气在她脸颊上熏出淡淡的粉来，她托着粉腮扇扇子，唇角轻抿，有浅浅的梨涡，怎么瞧都觉得好看。爱美之心人人有，晓星尘盯着久了，眼角眉梢也染上了笑意。
过了小一会儿，晓星尘便打断道：“好了，我喝了药你便去歇会儿吧，给我吧。”
楼听雨放下蒲扇，手指掐着碗沿端到他手边，嘱咐道：“仔细烫嘴。”说着，她吹散了氤氲的热气，苦香升腾起来，熏的鼻尖都觉苦。
晓星尘拧着眉头仰头灌下了药，舌尖充斥着苦，味觉都淡了不少，楼听雨从怀里掏出一袋腌制果脯，掏了一颗递到他掌心，“喏，吃吧，甜的。”
“你还买了这个？”晓星尘含了一块，梅子酸甜可口，抚平了腔中的苦涩。
“抓药的郎中给我指的小摊，说他家果脯好吃，哄不喝药的人儿最管用。”楼听雨也往嘴里抛了一颗，“你再睡会儿。”
“你也歇会儿，没的我伤好了，你又累倒了。”
楼听雨听出了言外之意，憋着笑靠近了些，伸指逗了逗晓星尘的下巴，“道长，你关心我啊？”
晓星尘被她轻浮举动吓的往后仰，冷冷剜了她一眼，“轻浮浪荡都跟谁学的，鬼丫头。”
“我等会儿进城一趟，给你买点好吃的。”楼听雨喜上眉梢，“道长，等我回来。”
“爱回不回，我乐得清静。”说罢，晓星尘歪过头去，阖眼不理会她。
楼听雨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进斜风细雨里，澶渊城里满是湿意，鞋靴踩在水洼里溅起丝丝涟漪。城里依然行人匆匆，雨中徘徊商贩叫卖声与澶渊独有的驱邪风铃声，楼听雨从一家药铺配好了敷伤口的药粉，又向人打听了卖吃食的好地方。
醉花河贯穿澶渊城东西，两岸是繁华热闹的街市茶楼，她寻了一档生意还不错的牛肉汤，坐在短凳上候着，四处观望着周遭人来人往。
她倒了杯茶闲闲喝着，瞧见隔壁桌的三位公子正兴致勃勃地谈天，她亦无心地听了几句。果不其然，男人堆里总离不开女人二字，楼听雨没兴趣知道这些风月往事，也便扭回头去了。
“嗳，听说凤楼春的冉冉姑娘今儿登台唱曲呢，不去听听？”
另一男子道：“算了吧，冉冉姑娘要被姓王的那个老不死的赎身了，你还去看啊？”
“说来也是奇了，姓王那厮铁公鸡一个，锱铢必较的吝啬鬼，竟能让他动辄身家为冉冉姑娘赎身，也是让人惊诧的。”一公子摇着折扇奇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冉冉姑娘最懂男人心，天下就没有一个男人能躲得过冉冉姑娘的手掌心。”一人神秘兮兮道，“凤楼春之所以能成为远近闻名的花楼，都是因为她家姑娘最善解人意，最会取悦讨好男人...”
“你说的是真的？”
楼听雨闻声而来，乍地出现在三人身后，冷不丁地开口问了已经，三人被吓了一跳，一人抚着胸口问：“你说什么呢？”
“凤楼春的姑娘最会取悦讨好男人，是真的？”楼听雨又问了一次。
“那当然。”折扇公子回答，目光鄙夷地打量着楼听雨，“你一个姑娘家，问花楼的事作甚？”
楼听雨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姑娘就不能贪色了么？什么话。”她慢条斯理地坐到他们中间，浑然没把自己当姑娘家，聊上两句便开始勾肩搭背了，她连忙问，“这凤楼春的姑娘当真有这般能耐？可不能诓我。”
“怎会怎会，你满大街上抓个男人问问，方圆几百里谁不知凤楼春的名号，姑娘那是一等一的绝色啊。”公子们笑道。
“当真如此啊。”楼听雨唇边扬起笑意，从钱兜子里掏出银两来，“这就当我请哥儿几个吃好的了，多谢啊。”说罢，她拎上东西往凤楼春去了。
楼听雨站在凤楼春不远处的杨柳树下，仰首看着那龙飞凤舞挥洒的匾额，她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往里头走。
“唉唉唉。”在门口招呼的老鸨连把人拦下了，“姑娘家的，看清楚门路咯，这儿是青楼。”
楼听雨双手背在身后，朝她颔首，道：“我就是要找窑子。”
“哟，小小年纪的还想混窑子。”老鸨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她，啧啧道。
“我要找你这儿最会取悦讨好男子，最有手段的姑娘。”
老鸨轻嘁了一声，根本不把楼听雨放眼里，扬着帕子要赶客，“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小丫头片子，别打搅老娘做生...”
没等她话啐完，楼听雨将断天往身前一晃，咳了咳轻嗓子，目光乍变疏冷地看着老鸨，笑意也变得阴冷了几分，她又道：“给我找最有手段的姑娘，赶紧的！”
楼听雨声音骤然变大，吓得老鸨直发怵，她一改丑恶嘴脸，立时赔上笑脸迎着楼听雨往二楼厢房走去，一旁朝龟公吩咐道：“赶紧把冉冉和碧牡丹她们几个叫来！”
这世道向来如此，欺软怕硬，命比赚钱更重要。楼听雨愣是大摇大摆地进了凤楼春，随着老鸨进了厢房，随手将断天往桌案上一拍，伺候的人个个都吓了一跳，点头哈腰地奉上酒水瓜果来，老鸨在她身边摇着团扇，语气谄媚道：“姑娘是想听曲儿啊还是看舞啊，今儿是冉冉姑娘登台呢，待会儿我引您到二楼贵座去，那儿角度甚好啊...”
“不必劳烦老鸨了，我就是想请几位姑娘来，讨教讨教罢。”楼听雨伸指抚了抚剑鞘上的刻文，飘飘然地抬眸瞥了眼笑的满脸褶子的老鸨，才钱兜子里掏出一条足两的金锭，“我不会让您亏了本钱的。”
金锭落桌的声音别说有多迷人了，老鸨眼神都直了，双手捡过金锭子连揣进袖管里，朝着门外龟公呵斥道：“贵客在呢，那几个死丫头哪儿骚去了，赶紧过来接客。”
不消一会儿，楼听雨便闻到了浓浓的脂粉味，她蹙眉捂鼻，一脸愠色地回头看去，见三个腰肢柔软，身姿窈窕的姑娘扭着细腰走来，样貌是好看的，但红红绿绿的衣裳往身上堆难免落了俗套。她心下细细比量，还是云上居的姑娘好看，宋琰那小子人儿一般，眼光倒是极好的。
楼听雨意兴盎然，清赏着跟前三个姑娘，老鸨为她引荐，比了比三人，“这是冉冉，这是碧牡丹，还有这是扶影。”
楼听雨示意老鸨遣散伺候的人，只留三位姑娘，末了又给了一串铜板。
穿着玫瑰色襦裙的便是头牌冉冉，她撩撩广袖，抚着发鬓间的簪子走近了些，媚眼如丝地在楼听雨身上流连，“方才听说，姑娘出手大气，竟赏了金锭子。”
“一个金锭子都够我们姐妹接许多客人了。”着碧色衣裙却头簪牡丹花的碧牡丹嗔笑道，“敢情，姑娘是有难以启齿的爱好，需要姐妹几个伺候？”
楼听雨喉头没来由地痒了痒，正斟酌着如何开口请教，她背靠着雕花的梨花木椅，看着眼前仨如花似玉的姑娘，犹豫了好一阵儿，才硬着头皮问：“怎样，才能让一个男人动心啊？”
这话一出，让三人都怔愣了会儿，扶影失笑道：“姑娘掷重金，就为了问这个？”
“我...”楼听雨泄气地道，“老娘我闯荡江湖，哪儿懂你们这些儿女情长，唧唧歪歪的玩意儿，耍大刀我是信手拈来，讨好男人，我是一窍不通了。”
冉冉道：“这男人啊，都躲不过一个色字，不过你也得对症下药才是，你且说说，你男人是怎样的男人。”
“他？”楼听雨摸索下巴，细细回想，“六根清净，不知情为何物，只知修仙问道，斩妖除魔。”
“你说的，是茅山道士吧？”冉冉捂嘴偷笑着，而后又道，“那他对你如何？”
“他对我挺好，我闯祸他会帮我收拾烂摊子，我受伤他会背着我走，他一路上都很照顾我，昨儿个他还把衣服与我一同穿了呢。”楼听雨谈起晓星尘总是喜笑颜开的，有藏不住的喜悦，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碧牡丹随口怼了句：“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不好，对臭道士动心，也不怕伤情啊。”
扶影拍了拍她手背，安慰道：“别听她瞎说，她才被寻芳客气着，肝火旺着呢，冉冉最会御夫了，那个王老板再如何，不一样是她的裙下之臣嘛。”
楼听雨殷切地望向冉冉，复又掏出一串铜钱，“若是能教会我，打赏的钱不会亏待了姑娘的。”
冉冉睇了眼铜钱，摆摆手道：“我都要嫁人了，打赏钱就罢了吧，姑娘痴心一片，我也算行善积德了。”她坐下，伸手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娓娓道，“这男人啊都一样，最是敌不过温柔似水的小女人，我瞧着姑娘模样甚美，只需眉眼含情，举止柔若无骨般，便能使男人动心了，像这样。”
她起身示范，尖尖的绣鞋点地，摇曳着柔软的腰肢走了几步，眉眼似水，含羞带怯地回首娇笑，软软唤了一句，“公子，人家想你想的紧呢。”
这话一出，楼听雨打了个寒颤，一身鸡皮疙瘩，她摇头晃脑否决，“我学不来这个。”
“依我说，就得以色诱之。”碧牡丹支招道，“男人总对女人娇花般的身体充满臆想，太过露骨便过火，比如露露肩膀，衣衫打湿小衣若隐若现的肌肤，便能轻易勾动男人情欲呐。”
“还得适当地示弱，让男人替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转后讨好地夸一夸，男人不就巴巴地来了嘛。”扶影又道，“不过也不能只让他们吃甜头，苦头也少不了，不然他们会得到了便弃之敝履，男人呐薄情居多。”
三人的支招听下来楼听雨只觉头大，她不由苦笑，这些招数未免也太过拙劣，又怎能搞定晓星尘这般人物，她苦恼地挠挠头，又问：“天下男子，都当真喜欢温婉多情的女子么？”
冉冉打量楼听雨，小心翼翼道：“反正，男人不会喜欢姑娘这般男子气概还胜过男子的姑娘的。”
她心里正郁闷，听不得这些丧气的，闷闷地灌了两杯茶，皮笑肉不笑地叹道：“我且试试你们的招数，我不信他当真这般不知情趣。”
楼听雨扬长而去，剩下三位姑娘在房里无奈摇头，冉冉叹了叹气道：“这世间，又多个为情所困的傻姑娘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