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魂梦与君同》蜉蝣赤翼

11、第十一章

　　日晖透过阁窗斜照入屋内，常晋尧掀开被子，起身一瞧，当即傻了眼。雪白的被褥上，处处血渍斑斑，自己身上的亵衣也到处布满沾上血迹的□□污物，四下一瞧常鹤言却不见人影。常晋尧慌忙套了外衣，往门外走。

　　推了门，只见枝摇疏影，池织细流，霞生天边。柳荫下，莲池旁，常鹤言双目空洞，正独坐饮酒。

　　常晋尧松了口气，想起昨晚的事，心中不免又是欢喜又是害臊，脸颊不自觉的红了。他走近常鹤彦温言道：“鹤言，昨日…是我不好，我有话告诉你…”

　　常鹤言心头一紧，用扇子遮住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道：“免了，侄儿可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只是，常大学士下回可别逞一时之气，做了这两厢都不情愿的事。”

　　常晋尧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鹤言，你当真这么讨厌我？”

　　常鹤言乜斜了常晋尧一眼道：“你说呢？”说罢，又仰头往吼中灌了口烈酒，强撑着疼痛的下身，往屋内走去：“我回去补个眠。叔父只管放心，不过是睡了一觉，和我睡过的人还少吗？不用你告诉，鹤言也自然不会放心上。”

　　常晋尧呆站在那，想到昨日在常文博书房外听到的那番话，苦笑一声，即便是不姓常又有何用。

　　秋后转凉，太后游御花园的时候受了寒。这本不算什么大事，赵太后的身体又一向健朗，吃两味药便可。谁知这风寒却奇怪的日趋严重，没几日赵太后竟卧病不起了，连太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后这一病，朝中便少了出面主事的，经众臣商议后，推湘王为摄政王，暂代太后主持朝中大小政务。如此一来，湘王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出入紫宸殿。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开门人又轻声合上：“老爷，宫里传话的怎么说？”

　　“怕是有人下药。”房内的人叹了口气道。

　　“若是太后出事，我们岂不没了依恃，那…是不是考虑…”

　　“绝对不行，你忘了当年的事了吗？大错已犯下，若是被他查出来，我是决计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可是，以老爷的手腕，断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你以为，太后会让这事那么简单吗？她既然叫我做，就断然不会傻到忘记抓我的辫子。总之，这事你别管，我自有打算。”

　　开门人没再做声，退了出去。

　　隔日早朝，李晟渊拿出一堆以中堂大人为首的官员弹劾吴方道的奏折，说是发现朝中有官吏贪污受贿，造成库藏空虚，于是上疏皇上进行暗查，结果在吴方道府中搜出大量财物以及受贿证据。

　　朝中上下都知道吴方道身后没什么家族势力，一直以来又明确跟湘王对着干。以前赵太后还偶尔替他打算一下，现在赵太后卧病，湘王还不乘机拔了萝卜宽地皮，动手拿了他。

　　就算这回不成，肯定还有下回。况且，连庞德忠都亲自出马了，谁还敢在这种时候吭气，就是在老虎头上扑苍蝇。若是真有，那就不是吃了豹子胆，而是吃了龙胆，凤胆。

　　都知道吴大人是冤枉的，可他愣是“毫无异议”的被治了罪。更叫人瞠目的是，有证据证明吴方道是“强取”，且数目之大依照《职制律》够上绞刑。

　　下了早朝，张寿仁便小跑着追上正要打道回府的常鹤言与常晋尧二人，他笑嘻嘻道：“常大人留步，常大人留步！”

　　常鹤言摇摇折扇，故作一脸吃惊：“哎呀，张大人，何事走的这么急。”

　　张寿仁嘿嘿笑了几下道：“这回可好了，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常鹤言皱了皱眉头，心下想：张寿仁啊张寿仁，怎么跟了我这么久，还是这么没长进。便调侃道：“啧啧，张大人，你待在工部简直是朝廷埋没了人才。以张大人的学识，实该入翰林，跟着叔父，这才是大大的前途。”

　　张寿仁笑得五官都挤到一块，提高嗓门，大义凛然道：“都是尽忠皇上，报效朝廷，在哪都是一样，都是一样。”

　　常鹤言用扇子指着他，哈哈直笑：“哎呀，张大人呐张大人。”

　　张寿仁摸着常鹤言的脾气，深知此笑诡异，却也实在没觉着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只能绿着脸，陪着一路干笑。

　　三人走到宫门口，张寿仁便告辞上轿。

　　常鹤言拿扇子指了下头道：“张寿仁这不好使，人却不坏，跟他待一块儿不会太累。”说着回过身，往皇宫内望去，目光深远：“只是没想到，湘王还真有念头，明知赵家不好惹，仗着霍擎，还敢在太后身边安人。他没听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么？”

　　常晋尧眉头微绞：“湘王要只是虚有这座靠山也就罢了，只怕他才是隐于霍擎身后之人。”

　　常鹤言道：“若他真有这城府，就不该这么急的动了太后的人。”

　　常晋尧笑道：“吴大人哪算什么太后的人，他为人太过正直，如今入了狱，连个替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可惜。”

　　常鹤言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他那就是太傻，没人帮他说话也是自找的。”

　　常晋尧看了看常鹤言，笑而不接话。

　　**

　　吴方道定罪后的第五日，常鹤言还是颠颠的跑到紫宸殿门口。

　　太监总管王公公上前通报：“王爷，工部尚书常大人在殿外求见。”

　　李晟渊批折子的手顿时停了，他微微一笑，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宣他进来。”

　　常鹤言进殿前，掀了衣摆，叩首施礼道：“微臣参见王爷，王爷千岁。”

　　李晟渊合上折子，白皙的下颚微抬，一双黑亮的眸子光晕流转：“常大人可是为了吴方道的事情而来？”

　　常鹤言起身，却依旧微欠着不抬头：“回王爷，吴家家教有方，世代忠良，对朝廷一直是忠心耿耿。微臣斗胆认为，吴大人的事很可能是冤案。”

　　李晟渊拿起一旁的茶盅，轻轻拨了拨茶盖，眯起细长的眼睛：“你想为他求情。”

　　常鹤言慌忙道：“因为此案疑点甚多，王爷莫要错杀忠良，铸成大错。”

　　李晟渊放下茶盅，看着中指的那枚白玉戒指，淡淡道：“你和吴方道什么交情？”

　　常鹤言道：“不过同是在朝为官。”

　　李晟渊挥了挥手，屏退周围的太监宫女，翩然走下，绮罗微拂，衣带飘处依旧带过一丝淡雅的香气。李晟渊扶起常鹤言，温声道：“现在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任之不必再多礼。”

　　常鹤言看着李晟渊，脸上露出少有的正经：“施泽，吴大人为人耿直，身后又无势力，实在成不了大气候，此人不值得除。”

　　李晟渊嘴角翘了翘：“任之不必这么说，我知道吴方道是个人才，我也不是不惜才。既然有办法治他的罪，自然也有办法替他开罪。不过…”

　　常鹤言万万没想到，李晟渊竟然松口松的这么爽快，便接道：“不过什么？”

　　李晟渊眼角轻挑，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答应做我的人。”

　　常鹤言盯他许久，叹了口气道：“也罢，承蒙王爷看得起，中书令，微臣做了便是。只是，微臣是微臣，常家是常家。”

　　李晟渊笑得越发邪气：“任之可能没弄清楚我的意思。我是说，我要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