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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常鹤言,字任之。鹤言,鹤言,其父常文博如此取名,是望其子鹤立鸡群,卓越出众。行冠礼后加字任之,自然是要他对己对家人该做之事,对国对社稷该负之责,坚决勇敢地担负起来。但那常鹤言却偏不领他老父的苦心。自己又另有一番解释,按他的话说:“这‘鹤’是为闲云野鹤,无拘无束、来去自如之意。而对无所谓的事、无聊的流言之类,不管不顾,任由它去,则所谓任之。”说罢顿一顿,折扇一撑,双目轻佻,无限风情:“这乃是我做人处事的信条。”

      洛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多久这话便传到常文博的耳里。常文博见他如此曲解自己取名的本意还欣欣然以之为傲,气的是浑身发抖,铁青了老脸,拍案直呼:“逆子啊,逆子!”

      常鹤言贵为工部尚书,老父是当朝太尉,官拜正一品,姐姐十六岁入宫,如今已为皇帝生得两女,贵为惠妃,一家人与王室沾亲带故。这等条件,当真是得天独厚。不仅如此,常鹤言还生得风华绝代,俊逸潇洒。平日一袭褒衣,轻裘缓带,任那潘韩宋卫,也一朝愁绝。但他不良于行,四处拈花惹草,对那烟花柳巷更是熟门熟路。加上口甜如蜜,身边不免莺莺燕燕,有着无数的芬芳,奇葩异草,花气袭人。

      简而言之,绝对风骚。

      常鹤言为官时日尚浅,如今又是承平的年代,因而他并无重大建树。许多人都以为常鹤言年纪轻轻在朝为官,且拜官正三品,全是依仗家中权势。故而时人讥之“三旨相公”。

      这臭名任谁都觉得不好听,常鹤言倒是毫不在乎,也不辩驳。之后反而在朝堂上频频说些:“取圣旨,领圣旨。”面对目瞪口呆的皇帝和一众早已张口结舌的大臣,依旧我行我素,该干嘛干嘛,不加避讳,乐此不疲。

      常鹤言平日如此行径让朝廷百官颇多言辞,按他们的话来说:“尚书大人为人离谱得很。”但常鹤言显然不安于现状。近日又自爆喜好抱背之欢,此言一出,惊厥众臣。这常鹤言是什么人,不下数月,消息便传的举国上下,尽人皆知。

      常太尉这回听言气的是面如金纸,目瞪口歪,差点没卧病在床。想自己平日宽柔待人,从未做伤天害理的事,又怎会生出如此祸患。这等不齿传的满朝皆知,祖宗颜面何在,叫他堂堂太尉还如何做人。常文博第二日便以旧疾复发,身体不适为由向皇帝告假,无颜早朝。

      常鹤言听闻老父大怒,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回府,咬牙切齿的越发记恨那虚伪竖子。

      让如此超然的常鹤言记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叔父,常晋尧。

      常晋尧三岁丧父,自幼便由长兄常文博抚养,虽是鹤言的叔父,却只长他两岁,因而两人从小一块读书。

      什么事情都要靠对比,叔侄两皆是天赋异禀,聪慧过人。但常晋尧较之他那侄儿更加刻苦好学,有读书经世之志,与常鹤言的离经叛道全然不同,因而深受常文博的器重。

      常夫人想让小叔字早点成家,好继承香火。加上常晋尧容仪如玉,却又翩若游龙;面目俊雅,却又英气逼人,有着说不出的与生俱来的不俗气质。平日吟诗论道,谈吐不凡,遇事淡定,处变不惊。更绝的是他不仅能文武艺也是超群,所以不少清白少女,大家闺秀奉他为神,对他死心塌地,也因此上门说亲的络绎不绝。但常晋尧却对佳人美女,全不动心。满口男儿志在四方,未先建业,何以为家。唬的常夫人恸感流涕,之后未再提及婚嫁之事。唯独常鹤言对他这话很不买帐,暗暗思忖:“不是坐怀不乱柳下惠,便是不能行人道之事。”后来他便想当当默认了后者。

      常晋尧十九岁参加科举得以高中榜眼,皇帝召见后,对他赏识有加,不久便加官进爵,连连高升。从翰林院编修到翰林院侍读再到翰林院院士,不下四年便从正七品一路飙升正二品,蹦了数级。最近皇帝又特加他“同平章事”之衔,无非是假借他官之称使其与侍中、中书令一样居宰相职事。做的是佐天子,总百官,治万事的行当。如今常晋尧成了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是光宗耀祖备受瞩目。

      太尉府里上到老爷夫人,下到奴才丫鬟,无不赞叹敬佩。一口一个晋尧,常大人,常七公子,叫的甚欢。

      倘若让人形容一下常府这两叔侄,提到常晋尧论谁都会说:“常大人待人谦和,脾气极好。”说到这,微顿,压低声音,笑的别有深意:“且为人聪慧,深谙为官之道。”再说常鹤言都不免摇头叹气一番:“尚书大人说话太过口无遮拦,可惜啊,可惜。”

      但这不是重点,最让常鹤言嗤之以鼻的就是常晋尧所谓的为官之道。想他这一路的晋升便是用飞的也未必能如此这般快,靠的不过是些投人所好,外圆内方的惺惺之态。

      这等装腔作势,故作清高的人常鹤言素来看不惯,心中甚是不屑。

      而如今这事的起因说白了也全赖常晋尧。

      那日常鹤言风朗气清的从一交方士处回府,刚进门就和带了随从的常晋尧撞个正着。

      常晋尧看他脖子上红斑点点,便已知了个大概,心中虽恼,却不露分毫。他眯缝着眼,温声道:“鹤言是从何处而来?”常鹤言微拉衣领,轻扭脖子,稍一欠身,抬头笑得风情万种:“回叔父,妓院。”

      常晋尧的侍从回风和周围的下人听言顿时面部僵硬,就常晋尧不动声色,轻笑道:“鹤言豁达,言辞不拘小节。”

      常鹤言笑道:“谢叔父夸奖,鹤言有事先告辞了。”说罢打着折扇,头也不回擦身从常晋尧旁边走过。

      “鹤言若当真如此豁达,喜好鄂君绣被之事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常晋尧抬高了嗓门,也未回头。

      在场所有下人都惊了。

      常鹤言微微一怔,停了脚步,随即笑道:“知者减半,省者全无。明哲保身叔父不是最懂吗?”说完再次抬腿欲走。

      回风听言暗自捏把冷汗,聪颖如他,想赶紧息事宁人。便欠身抬手要迎常大学士出门,谁知常晋尧毫不领情:“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这等有辱常家先人之事藏掖了也罢。回风,我们走。”

      在场所有下人彻底惊了。

      回风是自小跟在常晋尧身边,熟知常晋尧的做人处事之道,他平日里能屈能伸,极少与人争执,说话不露锋芒留有退路,却何曾像今日这般失态。回风确是有些不解,便柔声问:“大人是为老夫人方才说要给少爷提亲的事不悦吗?”

      常晋尧斜目轻瞟回风,脸上依旧平静似水,淡淡的说:“多嘴。”

      回风随即发现自己失言了,慌忙低了头。

      常鹤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凝眉迟疑了一下,随即又对身后已成呆滞状的小丫鬟回眸一笑,用扇子指了指她,示意其过来,然后凑近了低声问:“我不在府里时叔父可曾遇了什么事?”小丫鬟满面红润,有些羞答答的说:“回少爷,七公子就只和老夫人聊过家常,便没其他了。”

      常鹤言“嗯”了一声,再次收起那迷煞苍生的笑容,边走边想:“我所以没向人说及此好,倒也并非有心遮掩,只是觉得自己喜男风又与他人何干。再说了这本不算什么事,平日无故提它做甚。那种地不出苗的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吗,今日又为何这般故意将我。”想到此处常鹤言眼睛一弯,摇了摇扇柄,笑的不伦不类:“有辱先人是吗?”

      翌日,常鹤言常大尚书是个断袖,便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几月后举国上下,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常鹤言断然没料到自己竟能有如此完美的收效,可不就对那种地不出苗的深恶痛绝吗?

      在外游荡了几日,常鹤言思量再三,觉得老不回家也终究不是个事,忖度着二老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便没事人似的回了太尉府。

      常文博早就抄好家伙在大堂等着,见常鹤言回来,脸色铁青,两眼红紫,也不暇问他这几日在何处流荡优伶,只喝道:“孽障啊~~留了何用,着实打死了一了百了。”

      常鹤言道:“爹,您可要三思,按律杀人者偿命,孩儿可不想死了还被冠上弑父的罪名,平白辱了常家的名声。”

      这下常文博倒不知接什么话了,抡棍子的手气的直抖。

      一直在旁正襟危坐的常晋尧此时方站起来,走到常文博面前道:“大哥,其实此事说来,起因全在我。”

      常文博用棍子颤抖的指着常鹤言道:“这孽障自己不检点,又与你何干。你休要帮他说情。”

      被常文博这么一说常晋尧倒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正怒视他的常鹤言不大自然的站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常鹤言见老爹不信,委屈道:“爹,是他激我说的!”

      常文博见他这副样子彻底暴怒:“什么他他他的!这是你叔父!晋尧如此识大体之人会激你说这个?自己做了这见不得人的事还敢推到叔父身上!”说罢抡开架势就要上去揍常鹤言。

      常夫人先前也是被这儿子气煞,但他几日未归又念想的紧,日日倚闾望切,翘首以盼。见宝贝儿子回来了,早已激动得老泪纵横,见状赶紧上前拉住常文博边拭泪边说:“言儿是该打,老爷也要自重。打死他是小,气坏了身子是大。”又转头对常鹤言说:“休管别人怎么说,以后就咱娘俩相依为命…”说罢又是泪如雨下。

      常文博听了此话,不觉长叹一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只当没生过这个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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