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故事的人》薇楼

4、悲喜夜

　　红烛摇曳，蜡泪四溢，喜庆中透漏出不吉祥的感觉！
　　大红的嫁衣穿在她盈弱的身上。
　　今天，美梦成真，终于嫁给了自己的意中人！
　　可是，可是……
　　把头巾摘下，没有人阻止她，房中的人都被她支了出去，没有人阻止她做这样不吉祥的事情。
　　她从头上拔下金钗，刺破中指，把早藏在衣袖中的冥纸拿出，把血滴在上面。
　　回想起自己的爹娘，洁白如上好的瓷器的脸上，滴下泪水。
　　借着大红的喜烛，把这些点燃，她静静的坐到床塔上，等待声音的响起！
　　两道身影出现在这本来只有新郎才能进入的新房，声音响起：“你--有故事吗？”
　　故事，从很早就开始了。
　　那时候，他们两家是邻居，他们从小一起张大，两个人的爹爹是好友。
　　他比她大五岁，从小，他教她念：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
　　他只是无心，她却有了意。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
　　果然，他要远行，男子张大，都是要出去历练的，她含着泪送他远行，他不知道，这个邻家妹妹的眼中，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泪水。
　　她不担心他在外面会不会吃苦，因为男人要经得起风霜，她不担心他会受伤，他有一身好的功夫，她也不担心他会与人结怨，他是最好的人，也是最聪明的人，谁都会喜欢他。
　　她只担心，担心他太好……
　　女孩子的心事啊！
　　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她仔细着自己，每天认真的学着女红，每天认真的学着烹调，每天认真的学习着每一样女子应该会的事物，也许别人只是会，但是她要做到好。
　　因为只有这样，才配的上他啊！
　　他稍信来，虽然不是给她，但是她也知道了他的成就，爹爹是最疼这个邻家的孩子的，和自己的孩子一样疼，他有了什么成就，爹爹一样高兴，回到家里来，说给她听，虽然没有什么心，却叫她也高兴坏了。
　　她知道他在外面是个人人景仰的人，短短几年的时间，就闯出了自己的天下，他最开始是做的商行的帐房先生，后来看好了投资的行当，果断的去做，果然获利不少，他眼光奇准，看好什么，什么就赚钱，几年而已，他已经从当时小小的帐房先生，变成人人羡慕的大老板。
　　虽然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底下的职业，但是谁有商人有钱？谁会和钱过不去？
　　她也在这几年中悄悄的张大了。
　　从小，她就是美人胚子，张大了更是了得。
　　黛眉不描而翠，红唇不点而朱，有哪家的女儿比的上她？她去上香还愿，十里八乡的公子哥都会过来，过来一睹她的风采。
　　她有信心，她配的上他。
　　家里来提亲的她谁也看不上，不是说这个不好，就是那个不行。
　　爹娘早知道她的心思，自己的女儿想什么，自己还能不知道吗？也不逼她。
　　她记得他回来的那一天。“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她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小姐，却为了他，出了家门，只为了迎接他。
　　她见到他，还是以前的样子，不过多了一丝成熟，一点沧桑。
　　她叫：“齐哥哥！”
　　他点头对她笑，笑的她的心跳比雨点落下还快。
　　爹爹笑她说女大终究不中留，去隔壁提亲，她在家中，如坐针毡，爹爹回来的时候，她看到爹爹不好的脸色，知道不可能了。
　　齐思不是嫌她不好，只是他心中已经有了人，即使别人再好，也是枉然，她也明白的。
　　她明白的，就好象李家公子不知道文采好过齐思多少，就好象张家公子张得不知比齐思好看多少，就好象赵家公子的权利不知道大过齐思多少……
　　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齐思了，谁都走不进她的心里。
　　晚上的时候她睡不着，到后园子的凉亭坐坐，那天的月色很好，把周围都裹上了一层哀怨的颜色，她叫丫头不要跟着她，她只想自己坐坐，不想叫别人看到她的伤心。
　　齐思翻墙过来。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小的时候他就常常这样，有时候她和爹娘赌气，自己晚上跑到这个凉亭来，谁和她说话她都不理，爹娘知道她最听齐思的话，就叫齐思过来劝她，他也总是这样翻墙过来。
　　“依依！”齐思开口叫她，“不是因为你不好！”
　　她含着泪笑，说：“我知道的！”
　　不想齐思这么快就离开，问道，“能和我说说她吗？”
　　“她！”齐思说起心中的她的时候，目光里散发出的温柔的神色真是叫她羡慕。
　　“她不如你好，不如你漂亮，不如你单纯，不如你知道的多，你叫她弹琴，她能弹的叫你听的耳朵疼，你叫她下棋，她能睡着，背诗的时候更是记得一句忘记两句，画画就弄的自己浑身都是墨水。”
　　她满心的苦涩，还笑着说：“听起来，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
　　“是啊，是很可爱。不过，我总是要为她担心，她总是照顾不好自己，雪天里，赤着脚就跑到雪地里去看梅花，雨天也不知道打伞……”好象忽然意识到自己如果过的太多，会叫依依更加的难过，他忽然住嘴，只是说：“依依，你以后会幸福的！”就离开她的身边。
　　她伸手想挽留，手举在半空，她没有理由留下他
　　她想说什么叫他回头，声音噎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
　　无语凝噎啊！
　　没过几天，那个女孩子就来了，是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叫做万蓝。
　　不是美丽的女孩子，却有一种自然的天真与纯洁的感觉，叫人舍不得放下。
　　跟随她来的，还有一批高手，所有人都散去，有人靠到齐思跟前说：“爷，‘蛇’来了！”
　　他说的蛇，不是一般的毒蛇，而是江湖上的一个组织，杀手的组织。
　　齐思不止是一个生意人，他还是一个江湖人，生意人要是没有江湖的保护，就是没有命的生意人了。
　　齐思的上一批货，被人劫走，齐思和手下挑了那个无恶不做的山寨，那个山寨，是“蛇”手下的！
　　万蓝的哥哥万方就是在那次混战中去世的，死前，把万蓝交给了自己，刚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个小丫头是个麻烦，什么也不明白，天真的叫人觉得可笑，渐渐的却开始担心她，担心她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然后，就爱上了这个小麻烦。
　　自己这次回来，就是担心“蛇”对自己的家人下手，周围已经布置了好手，就等“蛇”来自投罗网。
　　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
　　“蛇”被围剿了，可是“蛇”的首领却在最后的时候，逃到了齐家隔壁的吴家。
　　“蛇”是狠毒的，自己死了，也要拉上垫背的，不管这个人和自己有没有冤仇，吴家除了吴依依之外，都没有了，依依是因为去庙里还愿，要回来的时候下了大雨，师太留她住宿才逃过一劫。
　　她后悔，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想，反正自己也留宿过，就留了下来呢，为什么自己的丫鬟小翠说要回去告诉一声的时候叫她回去了呢，结果，自己活下来了，其他人都死了，回去报信的小翠也是，她为什么不死呢？
　　她哭晕数次，却换不回来娘亲的笑颜，父亲的呵护。
　　她为什么叫吴依依呢？这回自己真的是无依无靠了。
　　齐思说要照顾她，答应娶她，明知道是因为愧疚，她还是答应了。
　　看着方蓝的泪水，她在心里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爱这个男人的时间，比你长啊，我只是，只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
　　洞房里，她想说说自己的故事而已。
　　“你要什么报酬吗？”女子没有说话，好象没有了力气。
　　报酬？她不要，她能做的事情，她都自己做，其实她一直是一个倔强的女子，学写字的时候，小时候淘气受伤过的手腕让她拿不住笔，她咬紧牙关挺了过来，每天手腕红肿不已，要用冰冷敷才能解酸痛，后来她的书法，连城中最好的教习都比不上，刺绣的时候也一样，指尖都是针眼，她还是挺了过来，后来的哪一样才艺，不是浸透了自己的汗水和心血。
　　她要的东西，她会用自己得到，可是这回不能了，方蓝那么好的姑娘，她怎么能叫她伤心，她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爱的人难过啊！
　　她只是想，只是想……
　　安生忽然发现有红色的液体顺着大红的衣衫流下，“嗒……嗒……”的响着，他闻到了血腥味！
　　女子大红的喜服啊！
　　厚重的棉布吸取了太多的血液，这么长的时间才吸不住，叫血液落了下来。
　　外面有声音，风痕揽住安生，迅速的隐身在一边
　　齐思走了进来，如果可以，他不想进来，他是一个自私的男人，想到方蓝的泪水，他就心痛不已，但是他也是一个有责任的男人，他说了要照顾依依一生，就要做到。
　　拖到最后，他不得不进来，却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依依的手臂滑下，她一直用宽大的衣袖遮挡着小腹上的匕首。
　　齐思抱住依依，想问为什么。
　　依依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齐哥哥，我还是嫁给了你了！我知道你不爱我，我只求，你一生都无法忘记我！”
　　说完，安心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