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欢如梦》晓渠

6、第三回 （上）

　　宝玖撅着嘴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凑了过去。朗霖劲儿大，使劲一拽，宝玖只得挨着他，坐在炕沿儿上。“满王府上下，谁也没你像个主子，我掐你两下还能怎么着？还给我不乐意呀！都是给六哥惯的，”朗霖心里是懊悔的，可说出来又成教训了：“见到我躲那么远，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得了吧！别老吓唬玖儿。”朗云看不过去，忍不住横他一眼：“我早上去老福晋那里请安，怎的没见你？你就等着额娘告诉阿玛，挨训吧你。”
　　“昨晚刚在那里吃的饭么，这才隔了几个时辰，早上还要去？老福晋都看到腻烦，反正有你去就成，她们横竖只疼你一个，我才不在乎。”
　　朗云见他又说起混账话，不跟他理论了。昨日是腊月二十三，学堂那里停了小半个月，朗霖跟脱缰的野马似的，谁都没他活得痛快。他最不爱念书，喜欢舞刀弄枪，是个坐不住的主儿，这会儿凑到宝玖跟前儿：“我带你出门逛逛去，你进府之前，都去哪里找乐子？”
　　“我没见过世面，就成天在院里和铁蛋他们玩儿，嬷嬷说小孩子不好到处跑，给拍花子拐卖了，就再找不回来了。”
　　“你嬷嬷那是吓唬你，再说，谁敢拐卖毓庆王府的爷？”说着想起了昨日那些公子哥儿们跟他提起的：“六哥，我可听说这正月里，外头好玩的可多了，雍和宫……”
　　“成天就想这些乱七八糟，阿玛上回刚教训过你心不向学，我看你离挨揍不远了。”
　　正说着呢，外头有人找朗霖，是他院里的小太监，走进来说：“七爷，彭家大少爷送了些东西给您，奴才也不知该不该收。”
　　“什么东西？”朗霖来了兴致。
　　“是一套玩蝈蝈的器具，奴才不识货呀，不知道好赖。还说季节到了，‘常胜将军’就给您送过来！”
　　“诶？看不出，这个彭武申倒是有心人，昨天真是错怪他了，”朗霖立刻眉开眼笑，“收下，都收下，我这就看看去！”
　　没有朗霖聒噪打扰，朗云坐一边儿看书去了，宝玖把炕上火炉烧得旺旺，又在炕桌上备好了茶水，见用不到他什么，悄悄地退下去。院子里，小结巴正帮着往仓库那里搬东西，想是老福晋那里赏给六爷过年的，他冲小结巴招招手：“书敏，你来。”
　　小结巴跟宝玖最好，忙跑到他跟前儿：“玖儿找我？”
　　“你这几日要出府的吧？帮我买些香烛回来可好？”
　　“好，要给嬷嬷烧纸啊？”
　　宝玖点了点头，两年前他进府不久，嬷嬷就病逝，他那时候才知道，嬷嬷送走他，是因为无力抚养，亏他心心念念地告诉自己，将来要嬷嬷过上好日子。这边儿刚打发了书敏，大个子齐修迈进院子，高兴地朝他走过来，提提手里的点心盒子：“好东西给你。”
　　齐修家里三代都在王府当护院，这府里的事儿，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的。他们进了宝玖那屋，沏了壶茶，一起吃着他带来的“八大件儿”。他向来照顾宝玖，是宝玖心里的依靠，有什么委屈烦恼，都爱跟他倾吐。
　　“昨个儿七爷又欺负你啦？”齐修小声问他，“我听说在外头，谁又惹他不愉快，拿你撒气来着。”
　　“他就那脾气，习惯了。”
　　“一奶同胞的，他和六爷差得可真多，就从不见六爷对哪个奴才发火骂人的。”
　　“六爷修养哪个能比？”
　　宝玖吃着吃说，想得入神，随着和朗云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渐渐地，能把这人看懂一些，他不打不骂，那是因为心气儿高，跟个奴才一般见识，实在跌了他的身份。
　　“那倒是，这王府里，怕是就出了这一个谦谦君子。”齐修说着，竖着耳朵听一听，见外头没什么声儿，才凑到他跟前：“前几天，我去三爷那院子办差事，三爷抽过烟，来了兴致，把菲墨扯进屋就上，我看菲墨那小子这两天都下不了地呢，真是混蛋！断是看他的男儿身，又搞不大肚子，只要爷不承认，也没人信得奴才的话。”
　　宝玖楞着，脑海里多是菲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谁都跟个受惊的小鹿一样，早有人说三爷爱祸害他，可又没人给他撑腰，横竖不过个奴才，哪有人真把他放在心里？想到这儿，宝玖也弄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第二天，年关近了，院子里可忙乱呢，老福晋院子里掌事的嬷嬷跟着院里的丫头核计着朗云过年穿的新衣服，原是订好了的，出了点岔子，福晋嫌颜色不够敞亮，式样也古旧，于是请了外面的人来赶做，正好是彭家“裕隆堂”的师傅。这天料子送了过来，让她们先选，选得差不多，再送去给福晋来定。
　　晌午饭都在老福晋那里用，大格格就听说彭家的师傅要来，立刻就问：“谁带师傅来？总不会只有师傅自己来，多不合规矩。”
　　“我看你是盼着彭武申来吧？想嫁人都想疯了，也不知人看不看得上你！”朗霖揶揄地，故意气她，“阿玛不是在给你找人家吗？怎的，要不是彭武申，你就不嫁了？”
　　大格格给气得一摔饭碗：“老福晋，你看看朗霖，总是编排我，什么损话都说！”
　　老福晋给他们逗得笑了，说：“看看你们，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从小打到大，你俩不累啊？”
　　“谁跟他打？我才懒得理睬，就他见天儿挑衅。”
　　朗霖并非真的和大格格过不去，不过是逗她玩儿而已，这会儿闹够了，也同意说：“应该留彭武申吃顿饭，他送我的蝈蝈器具，可都是高级品，还有英格兰的舶来品呢。”
　　“我看你是怕他忘了你的‘常胜将军’，”朗云点破他的用心，“你若懂得礼尚往来，那也是长进不少呢！”
　　朗霖“嘿嘿”地笑：“还是六哥最了解我！”
　　“那就请吧，”老福晋见朗云如此说，立马同意，“赶明儿让大厨那里好好准备一桌，咱朗云请客，可不能含糊了。”

作者有话说

　　我刚刚学会了用存稿箱，真是高级啊！可以定发表的时间，新玩具，我是肯定要学习一下地。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