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见君》草乙非文

3、翰墨祝寿永，风动满卷香

　　时近正午，烈日当头。最后一节体育课已到自由活动时间，她干脆拎了一本必刷题专题卷去食堂排队处抢位置。

　　她溜出体育场，凭着记忆温习政治课本："提高消费水平的措施……国家方面……根本是发展经济保持经济稳定，为消费水平的提高创造条件，其次扩大就业、增收，嗯……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提高消费信心以及完善收入分配制度，促进收入分配公平，最后实施科学客观的宏观调控，稳定物价，规范市场秩序，改善消费环境……然后是消费者要……要……嗯……要干什么来着？"

　　她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她惊得侧身去看，措不及防，眼前闯入少年的笑颜。

　　因还在上课的缘故，校园里静得很，从体育场通住食堂的林荫道上只有她和他。

　　两旁植的桃树恰到了花期，簇拥在一起，叠云砌雪，深红浅白，素粉淡紫，又夹以蕊黄轻颤，瓣瓣娇护。枝叶缠绕间端得是佳人韶华妖娆。

　　她见少年站在树下朝她挥手，小臂上搭着校服，白衬衫的袖口折得妥帖。见红雨骤起，是人面桃花，风华刹那，心神微动，觉伊郎颜色可拓。

　　她忽想起今日语文课上她偷录下的一首小诗："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春乃暮春，夏系初夏，时候正好，花意正浓，所以……

　　"走吧。"

　　少年弯了好看的眼，卧蚕浅浅，他点头，与她并肩相视而笑。

　　食堂里，各自落座后，少年在书包里翻了一会儿，取出一本天水碧色的硬壳活页本，侧边的小铁环上坠了一个小小的平安结，封面上墨迹翻涌，潇洒肆意--"江海寄馀生"，银色云纹作饰，随意勾勒，错落成诗。

　　他将本子递到她手边，轻声唤了一句："夏时初。"

　　"嗯？"她望进他的眼，里面映着她。

　　"生日快乐，一生平安。"

　　她沉默了，食堂里只剩下大师傅们布菜的走动声。

　　许久，她开口道："我一直认为，没有哪个同龄人关注我生日呢……"

　　少年笑得更加温柔。

　　"其他同学过生日的时候，总是一大伙人围着……"

　　"我性格不好，又只顾着功课，没什么朋友……"

　　"……其实我很羡慕他们的。"

　　所以，她心想，如果在她的某一个生日，她说如果，于繁花的阴影里碰上孤行侠一样独行的自己，她会想上前抱抱这个笨蛋，说，别怕，还有她。

　　她认真地一字一句和少年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我不知道你从哪得知我的生日，我们就像相识已久的陌生人……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谢谢你。"

　　少年站起身，隔着桌子，倾身虚虚环住她的肩，这是个类于拥抱的姿势。

　　"男女有别，但我想你缺个拥抱。失礼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表情归于空白。

　　少年又复坐下，看了眼手表随后皱起眉头："我该走了。"

　　接着他又恢复到那副笑吟吟的温和模样，揉揉她的头。

　　"星期天下午，我们篮球队内部在风雨操场那有比赛，你来看吗？"

　　"你在吗？"她问。

　　"在。"

　　"好，那我就去。"

　　少年颔首，拿起桌上的校服起身离去，这一回，她亲眼看见他消失在眼前。

　　夏风如茗，吹开那天水碧色的本子，页间无意夹着的几瓣桃花随风起落，旋舞着飘远，惹满卷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