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比哇比歪比巴卜》竹叶落雪声

4、阿明塔和云净

　　烟花大提琴胚胎章鱼 鸡尾酒
　　—————————————————
　　1.
　　阿明塔眨了眨眼睛。
　　在深海中是绝对黑暗的。温暖的阳光照射不进这么深的水中，如同怪物张开见不着底的海沟里寄居着永远不见天日的家伙们。

　　工业废水洗涤了一切。

　　它在侵蚀着养育自己的摇篮。

　　白色的发丝如雾一般在海中飘着，阿明塔缓缓吐出了几个气泡，抬起头望向上方的漩涡。

　　2.

　　被污染的天空常年累月显现出脏色的痕迹，像洗不干净的污渍浮在表面的云朵懒懒散散飘动着，霓虹灯绚烂的光将它们印染地乖张又多彩。
　　“云净，半夜三更跑出学校简直是我做的最不理智的行为。”阿明塔长叹了口气，企图劝说一意孤行的舍友，“我还不想被海谢学长揪着领子质问。”

　　“海谢那个衣冠禽兽。”黑发的少年嗤笑，异色的双瞳流光微转，斜睨时自有一番桀骜不驯。“再说了，他可是要维护自己高大形象的好人物，是不可能做出揪住学弟领子质问这种行为的。”
　　云净半长的黑发梳了个小辫子搭在脊背处，倦怠地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抽起来。

　　“阿明塔，你可别告诉我在你的家乡可有这么繁华糜烂的景象。”
　　他垂眸时给人的感觉好像一条无精打采的蛇，隐藏着自己的攻击性和剧毒。

　　不知哪来传来悠扬的大提琴声，混合在云净呼出的烟火气中，顺着风扑散开来。
　　五颜六色的灯光再配合上一直在下的酸雨，阿明塔惊讶的挑了挑眉，不远处层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直破云霄，云净带他来的地方还不是这座废土都市的至高点。
　　但这一点也不阻碍眼前的风光。

　　钢筋森林中能有人有如此雅兴听点大提琴曲子，还真是难得。辨认了一番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像《春之声圆舞曲》，阿明塔殷红色的双目微微阖起。

　　他熟练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包万宝路，这个牌子的烟好像在几百年前就已经非常有名。

　　“借个火？”

　　他叼着烟，一下子卸下了自己所有的伪装，此时此刻两人颓丧的神情不约而同地有些相似。
　　阿明塔的手骨节分明，但骨架子偏小，所以连带上去真个人都像是一道纤细的影子，不过云净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两个病美人搁在天台上吞云吐雾，一时间气氛过分安静，回荡在四周的只有大提琴的演奏声。

　　“你后悔吗，云净。”

　　接着烟雾吐出笼罩起明明暗暗的火点，阿明塔忽然出声。

　　身旁黑发的少年错愕地望了他一眼，灯光将他的左侧脸颊模糊，却依然可以见到一处细小的伤疤。
　　那是封存了【衔尾蛇】的牢笼。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身份。
　　也知道，潜行在此的目的。

　　云净换了个手法捏住香烟，恶狠狠地抽了一口，表情带上了几丝靥足。尼古丁的麻醉感给这位年轻的邪神送来了愉悦，他侧目回答。
　　“当然后悔。”

　　“遇上海谢。自己沦陷进去。”飘忽地说着，此时云净轻盈地好似一根羽毛，只要风再刮得刻意一点就会从这栋高达数百米的楼顶坠落。
　　“然后发现海谢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年纪轻轻坏毛病比我都多，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其实是个疯子。”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一黑一绿的双眼显而易见涌现出烦躁，“尤其是他妈的知道【教会】的目的就是为了搞我——搞那个狗屁美杜莎，耶梦加得——之后，老子过的日子那一天不是心惊胆战？”

　　阿明塔抽抽嘴角，无语凝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周身的气息单薄看起来完全没有攻击性，却在那层皮下面隐藏了更多更黑暗的东西。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也挺后悔的。”

　　他笑着说，苍白的发丝鲜红的眸子使他酷似一个白化病患者，带给人的感觉也同样弱不禁风。
　　阿明塔又抽了一口烟。

　　“半夜三更被拐来看烟花结果什么也没见着，还要无缘无故吹几个小时的冷风。”

　　听完白发舍友的吐槽后，云净的眼神嫌弃起来。
　　“……好好，年轻人。”

　　他背靠着栏杆浑身上下都是漫不经心，捏着烟勾了勾嘴角，有些戏谑。

　　明明套着最普通的白衬衫校服，云净这个家伙却给穿出了两百万高档品牌的气场。
　　阿明塔笑了几下，探出前半身，抖了抖烟灰，注视着那些灰烬乘着风散进了空气里。

　　“抽完这支就回去吧，可别让你的小男朋友等着急了。”他说。

　　云净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便秘。
　　“……我不想见海谢，而且他也不是我男朋友。”

　　他皱起眉弓起背，苦恼地反驳。
　　“这个控制狂脑子里装满了黄色废料的伪君子，我看到他就想吐。”

　　“嘛，大家都是混蛋啦。”
　　阿明塔如是总结。

　　3.

　　黑山羊和美杜莎病毒，造成末日废土的根本原因。
　　美杜莎病毒在2090年大规模传播，初始病例不详，得了这种病毒人起初会部分石化，且被石化的部位似乎也从而寄居了某种生物。
　　因为临床一周病人会出现少许【蛇】的特征，比如脸上长鳞片，虹膜变成混浊的金黄色，又因为类似石化的发病症状，由此冠上了【美杜莎】这个名字。

　　临床半个月脖子长出脓疱。里内的浓液有抢感染性。
　　临床一个月患者失去理性。攻击人类，对鲜血产生浓厚渴望。
　　临床一个半月转化彻底完成。石化部位出现各种不明肢体，变成了怪物。

　　阿明塔隔着玻璃望着关在里面的“人群”。他们已经没有了人类的特征，五官扭曲在一起，肢体回环缠绕。
　　但是那些在脏污里闪烁的眸子具有理性。

　　黑山羊。

　　感染了美杜莎病毒又大难不死，但肢体已经发生了畸形的改变，模样丑陋，又称转化失败者。

　　而那些对美杜莎免疫的人群或多或少带了兽类特征，他们构建了至高权力政府【教会】，对幸存者们提供庇护，成为了统领这个末日世界的新人类。
　　而因为出于对蛇类的恐惧——

　　白发少年站在走廊的尽头，冰冷闪烁的红光在他头上打转，在纯粹的墨色里他是唯一的白色一笔。

　　“在这发呆呢？”
　　是云净。

　　他倚在墙角，一黑一绿的眸子目不转睛地和阿明塔一起看着被关押的【黑山羊】，神色不明。
　　“前几天有个【蛇谕】送过来，真的是有和感染者与异兽交流能力的家伙。”他顿了顿，“可是太小了。”

　　视野末是灌满了福尔马林的实验舱，里面浮动着大大小小不等的胚胎。
　　人体实验。

　　阿明塔想。
　　自己早就知道了。

　　他回过头瞥向云净，“监控器你搞定了？”

　　“你把我当做谁了啊，我可是这个副本的最后收关大boss。”少年挥了挥手，语气懒洋洋的，“看完就走吧，到时候还要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