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奈何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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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之时，见非是见。
见犹离见，见不能及。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续传灯录•温州龙翔竹庵士珪禅师》
轻敲了几下，君离忧便打开了房门，眼神深遂的涌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淡淡的问道：“你回来了，东西取来了吗？”
千叶扬了扬手中的锦盒，取到了雪莲，她心中很是开心，神色上也不再是凝重不安，恢复了几分的精灵调皮：“当然~~本姑娘出马一个顶俩。”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眼前的佳人唇红齿白，一双明眸好似弯弯的明月，俊俏的脸上洒着点点的月光，也不知道是月光照耀了她，还是被他的光芒所照耀，君离忧一时间失了神，还好千叶一直在他眼前晃着的锦盒及时的把他唤回，加上凄凄夜色的掩护，千叶并没有发现他发呆的样子。
君离忧轻咳一声，定了定神色把千叶让进屋来，案子上小兽身上的血雾已经是若有若无了，千叶担心的看向君离忧，君离忧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等她开口就安慰道：“还好你回来的及时，还来得及。”
拿过千叶手中的锦盒打开，一阵清雅的淡香随着盒子掀起飘然而出，盒中的莲花精致小巧，片片花瓣光洁无暇，好似羊脂玉雕成一般，花蕊上还凝结着露水，全无在盒中储存过的迹象，竟似原本扎根在锦盒中绽放。
君离忧扒开小兽的嘴，将莲花放入，又把它的嘴巴并拢慢慢上提，让它吞咽下去，若有所思的问：“姑娘，你跟丞相大人熟识？不然他怎么会轻意就送出这么贵重的雪莲？”而且还亲自送你回来，当然后面这句只是在心里嘀咕并没有说出口。
“呃……”千叶心里想着怎么跟君离忧说明，最后决定还是用最简单明了的方法：“小时候我比较顽皮，有一次在河边玩不小心掉到了河里，正好他从河边路过，就把我救了起来，我们就是这么认识了，之后大家比较投缘，就交了朋友，差不多就是这样。”至于其间的因果曲折，当然就被她当做差不多之外多余的给省掉了。
他自是不信他们之间只是这么简单的关系，可是他却没有立场再去追问，不免有些懊恼语气中也掺入几分不满：“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可以拿到雪莲？所以你才……”他指了指她手臂上的绷带，很明显，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
随着他的手指，千叶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绷带，她并不知道君离忧的想法，只是听出他的不满，还以为是在怪她瞒着和韶昂是旧识的事，手不自觉的在手臂上不停的扶摸，有些无所事从。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看着她手足无措，君离忧心中也埋怨自己，他这是干什么啊，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可是搜空心思也找不出个话题来，这真不像平时的他，平时他就算是算不上能言巧语，也不至于哑口无言啊，左顾右盼，看到案台上的小兽终于想到什么：“不过幸好你及时，看它的样子，已经平稳许多了。”
千叶看着小兽，它的呼吸已经不再急促平缓下来，微拢的睫毛不时的轻轻颤动，她轻轻的走到它的跟前蹲下，小心的扶摸着它的毛发，丝缎般的触感从指间滑过，它似乎被惊吓到微微的抖动了一下，之后感觉出手的主人便向她的手拱了拱又安然的睡了过去，温柔的笑容再次爬上了她的脸厐：“没事就好了。”她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包着绷带的手扬了扬，对君离忧说：“公子我不是对你隐瞒什么，只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能不能取来雪莲，毕竟这也是贵重的物品，就算我认识丞相大人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过既然有机会可以一试，当然不想放弃，还希望公子不要介怀才好。”
“我不是怪你瞒我，只是你跟我说有机会，我也会帮你……我希望你相信我……”君离忧的声音很是酸涩，透着些许的期待，些许的探寻。
千叶抬起头来迎上他炽热的眼神，她也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不是不懂这种眼神、这些话语想表达什么，只是回忆将她的心头狠狠的抽打着，痛的她瑟瑟的发抖，往事如潮水般冲破尘封的记忆，在她眼前一幕一幕的闪过。
她忘不了母亲临终前的眼神，她忘不了她对她说的：“……答应我……这一生不能爱上任何人……咳咳咳……”话说不几句便是巨烈的咳嗽。吓坏了她，她连忙点头，应诺着母亲，泪水已经是横流满面。
母亲咳过后气息急促，声音也弱了许多，她只有靠近她的嘴边才能听清她说些什么：“对不起……请原谅我们的自私……你要坚强……”她看到母亲的眼睛里也满是泪水，她看到含着泪的眼中的痛惜，不忍，还有决然，她看着母亲用力的说出最后的话：“……你……咳咳……现在……发……发誓……不……不爱……不爱任何人……”
她根本听不懂母亲的话的意思，不过母亲让她发誓她就在母亲的床前举手立誓：“我……发誓，今生不爱任何人。”她发现母亲眼中的光芒渐逝，她看到慢慢合拢的眼以及滑下的泪，她听到母亲低喃一句，她感觉到母亲的手无力的垂下，她记得她扑到母亲渐渐冰冷的身上放声大哭，她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重的承诺，她只知道他失去唯一的亲人，那年她只有五岁。
之后有个年长的叔叔来照顾她，教她读书，教她画画，教她习武，无论她闯了什么祸，他都会包容他，每年母亲的祭日叔叔都会带她到母亲的坟前拜祭，每次叔叔都会问她，你记得在母亲床前发的誓吗？
第一年、第二年，她含着泪说：“当然记得，我发誓不爱任何人。”
第三年、第四年，她马上回答：“我不会忘记的，我发誓不爱任何人。”
第五年、第六年，她犹豫了一下说：“我发誓不爱任何人。”
第七年、第八年，她皱起眉头：“叔叔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母亲要我发这样的誓吗？”
第九年……她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抱膝坐在母亲的墓前瑟瑟的发抖，她终于懂得她承诺了什么，她也知道了为什么母亲让她做这个承诺，她更明白她将面对怎么样的未来……
那年陪她来的不是叔叔，而是叔叔的儿子，他十分的优秀，年纪轻轻就替顶了叔叔，他嘴里叼着一棵青草，桀骜不逊的坐在墓边的石头上，看着婴儿状蜷缩的她，他只是说：“如果你在这里想不通，那不如到没有认识你的人的地方去想。”
于是在二年后她逃了出来，她决定在想清楚明白之后再来面对自己的未来，她只是想找个地方来想清楚，并不代表她会背弃许下的誓言，当有人来触动已经被他封印十多年的禁忌时，她感到的只有恐慌和不知所措。
她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坠落，想要依附，却没有可依附的东西，突然的，她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温温的，湿湿的，这一丝的意志将她从空冥的黑暗中解救出来，低头看去，原来是小兽已经苏醒过来，正在那里乖巧的舔她的手心。
千叶感到脸上凉凉的，用手去拭才惊觉原来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你怎么了？我说的话太过分了，你……你不要介意啊”君离忧以为是自己刚刚的问话引得千叶伤心，赶忙倒歉，他希望她能回应他，可是他没想到她回应他的是她的眼泪，接受他就这么难吗？不过他不会放弃的。
千叶惊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解释：“不是的，只是看到小狗狗好了很感动。”这也不完全是她信口雌黄，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感到死亡是件很可怕的事，明明刚刚还活生生的存在，就在一瞬间消失，天人永隔。从那时起她最怕的就是看到死亡，她不养宠物，不对某样东西投入太多的感情，因为她怕面对那生离死别的痛，那种痛她承受不起。
窗外传来鸡啼，看着窗绫中透过的晨光才惊觉天已破晓，君离忧从架子上取下一些药膏交给千叶叮嘱：“现在它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个药二天给它换一次很快就会康复的。”
“对了，诊金，君公子不知诊金是多少？”千叶想起还没付诊费。
君离忧摇摇头：“不用了。”
“那怎么行，您是开医馆的，这是必需的啊”千叶不想亏欠什么，特别在知道他的意图后。
君离忧无奈，她连这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吗？略思片刻：“我就要这个装雪莲的锦盒吧”看到千叶还要推脱连忙说：“其一，血引是你的，其二，药也是你取的，本不该收诊金的，不过这锦盒我很喜欢，所以如果方便就用这个来抵诊金吧。”这锦盒让他想到她如月的笑颜，如果她不想欠他，那他就留下一件可以怀念的东西吧。
千叶见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头同意。
君离忧看着她将案上的小兽抱在怀中，不由蹙眉，这家伙在美人怀中还真是碍眼呢。
千叶起身告辞，这才发现君离忧的斗篷还在自己身上，而且已被弄的污秽不堪，便对他说：“公子的这件斗篷，我回去清洗干净，再来奉还。”
他本想说不用，可是想到如果她来还便可再次见到她，阴沉的心情才好起来，急忙点头：“好的，我随时恭候。”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奈何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