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思简若繁

34、哀兵必胜

　　那天从城楼下来时候的气氛有些诡异，刚刚还搜肠刮肚爆粗口的众人离两位皇女足足有5米远，明明不宽的石阶，她们却宁愿一个个的排成一行跟在杀人不眨眼的三皇女身后。
　　舒落宇有些纳闷的回头看看，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原来御剑关陆鸣廊的守军，还是她这回带来的援军一码全低下头去。
　　三皇女到不管有没有人跟着她，有多少人跟着她，舒落宇停了，她就等一会，舒落宇走了，她就迈开步子，潇潇洒洒。
　　双脚立在城墙下，舒落宇面容一肃
　　“给我全军集合！！”
　　三皇女一愣，微微皱了眉扫了扫面前开始集合的众人，一个一个低头敛眉，目光避开舒落宇。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角，讽刺弥漫在美眸中，一脸的看不起
　　舒落宇将手中的琵琶抛给侍卫，看了看集合完毕的众人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现在我是元帅！以后谁要是在一窝蜂的跑到城墙上去和遗族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浪费时间，我就要她好看！！”
　　一个清秀的丫头暴喝一声
　　“报告！”
　　“讲”
　　女孩跨前一步
　　“若不是元帅名声狼藉，也不会带累的陆大哥丢了名誉，天天任人喊骂！”
　　三皇女眼睛一眯，飙出些冷气来，赫连紫憋得满脸通红，奈何不能随便发言。独孤家一门三将脸上都不太好看，黑幽幽的三双眼睛盯着小丫头不放。
　　舒落宇看了看明显分开两边站的士兵，中间一条裂缝清晰可见。莫名就有些头痛。三皇女突然嗤笑了一声
　　“败军之将，还有名誉？”
　　小丫头连带她身后的一群人脸都青了，三皇女眉目不动，向下45度角俯视
　　“原来大燕边关守将的名誉不是需要打出来的，是需要骂出来的”
　　小丫头脸憋的都紫了，一梗脖子
　　“你胡说！！”
　　三皇女淡淡道
　　“掌嘴”
　　她身后的天青一个箭步冲上去，左右开弓照着那女孩的脸就是两个大耳光。三皇女漫不经心的说
　　“冒犯皇族是死罪，侮辱上司要流放。我今天命人掌嘴，是给我皇姐面子，今后谁要是仗着元帅一心为国仁善治军就猖狂起来，别怪我这个副帅监军不讲情面”
　　舒落宇十分窝心，小三气得唱黑脸了。
　　“副帅说的没错，败军之将，燕门割地之后，大燕就没有胜利之师，十五年了，咱们都是败军，和亲低头，委曲求全，这么做，就是为了有一天，我们能赢！忍十五年之耻，就是为了这一刻能赢得彻底！哀兵必胜！！留着你们的愤怒，留着你们的热血，训练，杀敌，夺回咱们的土地，却蛮夷于千里，虽远必诛！这才是咱们的荣誉！咱们的荣誉，战刀上讲！”
　　独孤凤上前一步，拱手
　　“元帅，末将有话要讲”
　　“凤将军请”
　　独孤凤扫了一眼四周，颀长的身子站定，最后宽仁严肃的凤眼落在印着巴掌印的小丫头脸上
　　“本来个人私事是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讲的，不过为了元帅的名誉，和内部的团结，我想澄清一件事，我独孤家一门三将，赫连家紫将军敬佩元帅为人，为其马首是瞻，还有就是，陆鸣廊陆将军是我指婚夫郎”
　　小丫头愕然抬头，一脸惨白，独孤凤目光平淡的看着她
　　“遗族用心险恶，大家切不可中计，如今元帅舍下唯一的爱人在京，与我们共存亡，我们要把心思放在前线，切不可因为儿女私情有损团结！”
　　这最后一句，极严肃，明显就是说给这丫头听的。舒落宇看了看这丫头血色尽失的脸，几乎不可察觉的摇了摇头，这独孤凤，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舒落宇横笛于野，月朗星舒，长风万里。就像那次想要营救赫连春，她和独孤墨玉去过的边城，结果除了杀人，什么也没做到。
　　合眼，抿住唇，舒落宇放下笛子，迎着月光看自己的手掌，杀人会遗留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就是一种灵魂上的沉重，这种沉重越积越多，便会慢慢的耗尽年少的毛躁，带来沧桑。
　　有人说，从战场下来的老兵，不是成为狂徒，便会成为信徒，也许这就是生死之间，灵魂留给灵魂的沉重。
　　有人慢慢走来，在她身边坐下
　　“殿下”
　　舒落宇放下手掌
　　“凤将军？”
　　“三殿下呢？”
　　“小三非说染了一身俗气，在营帐沐浴呢”
　　独孤凤呵呵低笑
　　“三殿下视名声为无物，今天要她说这么多，的确恼火”
　　“小三万事不经心，吃食的锦囊都挂在我身上，找到我这个大目标，一并都找到了，最讨厌琐事，在京城的时候，母皇，大姐时时看顾着她，我也在，身边也有一群人跟着。现在都不方便了，少了那么多人，她还要看顾着我，脾气不免暴躁任性了点”
　　话虽这样说，舒落宇脸上没有半点责难，一脸的笑意。
　　“殿下视名声为玩物，是为达人，惊世骇俗，不过要不是当年我们强求殿下，殿下也不至于..”
　　月光落在舒落宇脸上，她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如烟般的迷茫
　　“那个无所谓，你都说是玩物了。我就是时常会想，赫连真的没了，那时候，他还说要给我绾发，在被抬到你家之前，我还拽住过他的袍角，在猎场上我看着他持着剑，那样的生命，是还没到达鼎盛的生机灿烂。居然就没了”
　　“殿下，您心思太重了”
　　舒落宇合上眼睛，寒风吹过她的脸庞
　　“其实我不经常想离去的人”
　　独孤凤眼眶无端一热，手臂搭在舒落宇肩上，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些
　　“您是大燕的二皇女，是我们眼中的启明星，殿下，您不会孤单的”
　　舒落宇的手臂也架上她的肩膀，笑道
　　“其实对着这场战争，我比普通士兵还要迷茫。进御剑关的时候，我一句假话都没说，我只有不败的信念，不能败的理由。你说...咱们最终会走向何方”
　　“殿下，咱们是一群人，无论如何咱们都会杀出一条血路来，殿下，臣是真的相信殿下，也请殿下相信臣等”
　　舒落宇回头，对上独孤凤的眼睛
　　“那咱们是朋友啦？”
　　独孤凤笑道
　　“臣以为早就和殿下生死相托了”
　　“呵呵，对了，还没庆祝朋友和指婚夫郎相聚呢？咱喝一杯？我带着呢”
　　独孤凤黑了脸
　　“殿下，军营之内不得饮酒吧....再说，和陆鸣廊相聚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舒落宇挑高眉，独孤凤放开手，垫着貂皮披风躺在地上，望着月亮
　　“陆家的母亲战死沙场，母亲给还没出生的我们定了婚约，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却是大战在即，两个人都要上战场”
　　舒落宇也躺在自己的貂袍上，打开酒壶喝了口淡酒
　　“咱们争取凯旋进京，并肩王侯”
　　独孤凤呵呵一笑
　　“殿下，你信不信有的人，你一见就知道这辈子没有缘分，而有的人，一见，你就忘不了”
　　舒落宇点点头
　　“我信”
　　随即调侃道
　　“难道凤将军不是对自己指婚夫郎一见钟情，而是对别人一见钟情了？”
　　“陆鸣廊很好，我也不错。可是我们见面两个人都没感觉，我们自己也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丫头太气人，我也不会当众说出那么一番话”
　　“这件事，我的谢谢你”
　　”若是都能活着回去，我想就算我不说，陆鸣廊也会和我解除婚约的“
　　舒落宇长长叹息，明月当空，白练如雪，情景非常好，舒落宇多了一句嘴
　　”那你喜欢谁？“
　　独孤凤沉默半晌，从怀里取出一个闪亮的血红色凤凰玉佩
　　“这个，殿下帮我保管吧，这战之后，如果我还活着，殿下就交还给我，若是我回不去了，殿下就帮我把这块凤凰血玉交给玉山书院一个叫雪墨影的人，就说，我独孤凤是独孤家的长女，职责在身，已经另娶他人了”
　　舒落宇静默了半天，接过玉佩
　　“小凤，我等着把玉佩还给你的那天，你别让我失望。到时候我说什么也要看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独孤凤翘起了嘴角，月光下，露出一抹寂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