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白梦》雷宇

7、独酌

　　夜晚的北川渐渐的安静下来，宇风不知道在那所房子里睡了多久才醒来，屋子里的大钟已经不再走动，宇风看了看手机，已经9点多鈡了，肚子不由自主的开始叫了起来。宇风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宇风小心翼翼的把房间的每一处角落都检查了一遍，拧紧了每一个水龙头，关上每一闪窗子，将所有的物品都摆放整齐，似乎这里从来都不曾有人离开过一样，随后，宇风慢慢的合上了大门，这是宇风最后一次来到这个儿时的家，以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

　　文化路是北川最繁华的街道之一，由于北川高中等几所大学校都坐落在这条路上，所以各种各样的文具店，饰品店，音像店，糖果屋等等一系列的能够榨干中学生腰包的商店遍地开花。除此之外路中间更是热闹的紧，各种廉价服装盗版书摊过了傍晚便一拥而至，当然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各路小吃的纷纷出马，除了路两旁有头有脸的饭店外，小吃摊位还是占据着文化路各路产业的龙头位置，先不说什么烤面筋，羊肉串等大众食品，单是芝麻叶豆腐脑.月蒸肉.毛蛋.宫廷杏仁茶.烤鸡排.炸鸡柳.烤玉米.天津糖堆.砂锅.生汆丸子烫面角.羊脑汤.油茶粽子.米线.阳春面.麻辣小面等等已经足以让你看花了眼，每天傍晚高中晚饭时间以及晚自习下课后，整条街便成为了“吃”的海洋。虽然学校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一再三令五申不准学生在校期间出门买小吃，甚至以记过处分等威胁手段禁止学生外出，但人对食物的原始欲望是不可抗衡的，就像人不可能不去厕所，不可能不去恋爱一样。于是不论换了什么门卫学生总有办法“通关”。于是敏捷者展现轻功技巧翻墙越户，智慧者搞来各式假条，既没敏捷又没智慧的便靠着一身蛮力硬生生的将铁闸门搬开，吓得门卫差点尿了裤子。

　　宇风来到文化路上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钟了，夜市纷纷撤摊了，毕竟是中学生，不可能整夜的在这儿大吃大喝，于是文化路的夜市往往散的比较早。之后的文化路便是一片狼藉，像是打过仗一样。路旁的餐馆也散的七七八八，大多数已经打烊了，只有一家不大的门店还开着门。宇风来到此店门前举头一望，只见饭店挂了一个及其另类的店名——球迷餐馆。

　　球迷餐馆不愧为球迷餐馆，大招牌的两旁各有一个主打球星，老板更是立场不坚定的两面派，在足球篮球当今两大最为流行的运动中无法取舍，只好各打50大板，左侧的球星是科比，右侧的球星是贝克汉姆。其实这间饭店并不算小，甚至还有几个包房，宇风刚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服务员便殷勤的迎了上来：“要点什么？”

　　“恩，你们这里的特色是什么？”宇风问道

　　“牛肉拉面啊，正宗的兰州牛肉拉面。”服务员给宇风扫盲。

　　“那就来碗拉面吧。”宇风淡淡的说道。

　　“恩，不来点啤酒小菜什么的，我们这里还有卤鸡头和卤羊蹄。”服务员觉得只是一碗面的话很难对的起他这么殷勤的服务。

　　宇风咽了咽口水又摸了摸口袋然后极其不坚定的说了声:

　　“不了”

　　饭店里没有几个人，除了前边桌上的一对男女外，就剩下了角落里一个独自吃喝的男人。

　　闲的无聊的宇风开始打量起那个男人，那男人的身材消瘦，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的长发盖住了半边脸，下巴上胡子拉碴，和徐远翔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看上去要年轻许多，似乎也是一个学生。他的面前摆着一碟花生米和两瓶啤酒，其中的一个酒瓶已经空了，男人端着另一瓶酒倒了满满的一杯然后一饮而尽，不知是喝的太猛还是怎么回事，男人猛地咳嗽了两声，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夹起一粒花生米满满的嚼了起来，男人的眼神很平淡，只是盯着桌前的东西，很少向其他地方瞟上一眼，仿佛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的东西都不存在。

　　没有过多久宇风的牛肉面便端了上来，饭店做饭的速度让宇风很对面条是否做熟了感到十分的疑惑，牛肉面里的牛肉是名不副实，而面确是名副其实，大的像脸盆一样的碗里是一片花白全是面条。饿极了的宇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抓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宇风吃起饭来势如虎狼，没过多久一大碗面条便被扫荡的干干净净。

　　“结账”宇风擦了擦嘴喊道。

　　“您一碗牛肉面，一共4快5。”

　　宇风开始翻起口袋，从但是但他从一只口袋里掏出一枚一元的硬币后，无论自己再怎么翻也再也翻不出来一个子儿了。

　　“你不是没钱吧？”店员插着胳臂说道。语气也急转而下，眼前的这位顾客似乎一下子从大爷变成了孙子。

　　“我还会白吃你的不成。”宇风瞪了那店员一眼。

　　“那你慢慢找，什么时候找到了就什么时候走。”店员口气明显横了起来。

　　宇风哪受得了这样的气，本来自己想说回学校拿钱，但这店员的嚣张气焰一下子便把宇风的火给点上来了，于是宇风也把胳臂一搭说道：“我今天就算不给你钱又怎么样了，你还能拦的住我？”

　　“呵，今天来了个找碴的，你也不打听打听，咱这饭店是谁开的，有谁敢吃霸王餐的。”店员急不可待的要搬出后台老板，好像他们的店就是快活林，老板就是蒋门神一样，在这条街上独霸一方。

　　宇风刚想把桌子掀翻了，突然一阵咳嗽声传来。

　　“算了，不就是几块钱吗，记到我账上好了。”那声音很微弱，就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呦，好的好的，原来你们认识啊，这事都怪我。”那店员的脸瞬间又是一般变化，让宇风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镜花缘上的两面国。

　　宇风看了看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的那个男人，冲他甩了一句：“我好像不认识你啊，干吗要帮我掏钱，我可用不着。那男人笑了笑说道：“你是一年级的吧，北川中学？”宇风说道：“你怎么知道，这管你什么事？”“我也是北川中学的，三年级，林雨寒。”那男人原来也是北川中学的学生，却有着超出一般中学生的成熟气质，他的说话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将宇风的声音完全压了下去。宇风也不再小看眼前这个校友：“一年级，宇风。”

　　“哎，你睡够没，要睡出去睡，我们可要关门了。”店伙计拍着睡着的宇风。

　　宇风揉了揉眼睛，头疼得厉害，眼前的桌上一片狼藉，酒瓶子数也数不清，而那个叫林雨寒的却早没了踪影。宇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伙计说：“结账”

　　“结账？呵呵，你有钱结账吗？刚才人家早结过了。”店伙计又换了一副面孔。

　　当宇风歪歪扭扭的走出小店时，街上几乎没有了人烟，只有街边微黄的路灯还在慵懒的发着可怜的光。喝了一肚子的酒，宇风才发现除了那碗不算多的面外，实在是没吃什么，况且刚才又把那碗面给吐了个干干净净，这回自己才发现实在是又渴又饿。宇风把整条路瞧了个遍，在近乎绝望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在整条路上一个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角落里有一家小的不能再小的店。宇风也不管身上带了几个钱，只是像看到救星一样向那家店狂奔过去。

　　来到店门前，宇风才发现这是一家快餐店，名字起得异常委婉——麦香娜，眼神不好的可要吃大亏了。宇风向来对油炸的快餐食品不感兴趣，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就闯了进去。

　　这家店真可谓袖珍到底了，能有个十几平米就算不错了，并排放着两张桌子。好在屋里装饰的还算可以，有点麦当劳的味道，墙上挂着一些毛绒玩具使整个小屋充满了温馨的氛围。宇风刚刚坐下，一个清爽的声音传来了过来：“对不起，我们要关门了。”

　　顺着声音宇风看到一个瘦小较弱的背影正在操作台前忙碌着，那女孩扎着马尾辫，穿着一套红黄相间的工作服，俨然又是对麦当劳的复制。

　　“随便做点什么吧，要不喝的也行。”宇风强忍着没把自己实在是饿得撑不住了这个事实说出来。

　　那店员转过了脸看了看宇风，把刚才手上的活放下，戴上了手套开始做汉堡。宇风这才看到了那个女店员的样子，长的并不漂亮，甚至有点丑陋，略显黝黑的皮肤，不算高的鼻子，短短的睫毛和单眼皮，与周芷珊的妖艳和姚夏的清纯相比可谓是相距甚远。

　　过了不多时，那女店员端来了一个汉堡和一杯红茶放在宇风面前：“可乐没有了，红茶行吗？”

　　当那店员接近时，宇风闻到了一股清香，显然是店员身上的香水味，但又不像周芷珊那样离八丈远就能闻到的媚俗的香味，那是一种去除了甜份的清香，有点像是茶叶，又有点像是雨后泥土散发出的那种清爽味道，有些泛苦的味道。

　　“恩”宇风点了点头，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的宇风还哪管吃的是什么，只要是吃的就行。

　　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汉堡，宇风又抓起红茶准备一饮而尽。

　　“哎，那是热的，小心烫。”那店员喊道。

　　宇风一个急刹车，差点把整杯红茶给洒了出来。

　　“大热天的热什么红茶啊，不是加冰就好了吗？”宇风埋怨道。

　　“你是喝了酒吧？”店员笑着问道，宇风这才发现那店员笑得时候也并不难看，脸蛋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喝了一点”宇风的脸微微一红。

　　“喝了酒再喝凉的可是要吐的，我这可是刚打扫过的。”

　　“笑话，我怎么会吐呢？”宇风的脸红的更厉害了，一边说着一边咧着嘴把实在有些烫的红茶喝了下去。

　　“也不是很烫嘛。”宇风喝完了红茶就去摸口袋，手刚伸进衣袋，立刻暗叫不好，刚才吃饭时钱就不够。宇风硬着头皮问道：“多少钱？”

　　“一共是5快5”

　　宇风吁了口气，幸好这不是真的麦当劳，于是宇风掏出了兜里的3块5，又把脖子里的玉吊坠往桌上一拍说道：“差了两块钱，不过我这玉可是真的，先压在这儿，明天我来赎行吗？”

　　“店里有规定不能拿客人的东西的..........要不，你把东西拿走，明天再补上不就行了？”

　　“就这么办吧，我可不欠别人东西的。”

　　“哎.........”

　　宇风不等那店员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快餐店。

　　宇风回到宿舍时已经深更半夜了，大门紧闭着落了锁，宇风可不会去低三下四的求老头开门，不开就不开呗，还能冻死我怎么着？宇风心里想着走出了宿舍楼。但现在住在那里对宇风来说确实是个问题，总不能再回旧房子那儿吧，估计走着走着就天明了，打的吧，身上可是真正的身无分文了。想着想着，宇风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操场。

　　宇风找了个草比较厚实的地方躺了下来，好在北川高中的操场上倒还有那么几根草，现在正是夏天，草长得也算旺盛，微微有凉风吹来，正好给他赶了蚊子，宇风把自己的鞋脱了下来当作枕头，仰面躺着倒也惬意。远处蛐蛐的叫声不断，混着其他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虫子的声音，这声音有规律的鸣叫着，又附和着远处树叶的沙沙声，很快的就把宇风带到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宇风半闭着眼看着天空，夜空异常晴朗，只是没有月亮。没有月亮的天空里，星星就显得异常明澈，就像是没有主角了，配角就异常活跃起来。宇风向来不喜欢月亮，因为他觉得月亮太近，太大，太真实，没有星星那样广阔的，深邃的，朦胧的，甚至有些梦幻般的感觉。

　　宇风不是第一次睡在外边了，除了小时候经常在院子的躺椅上睡着外，还有一次宇风在跟亲戚游玩时在河坝上游玩。炎热的夏天总是有很多人到河坝上游玩戏水，那是一个夏夜，郊外的河坝上仍有很多纳凉的人，宇风也躺在河里戏水，不知过了多久，宇风突然困了，全身使不上力气，就在半睡半醒之间，宇风突然觉得四周安静了下来，身边的人渐渐消失了，身边的水变得凉了起来，但不是那种冰凉，而是一种清凉，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般的清凉，渐渐的宇风看到天空中的星星变得异常的明亮，亮的有些吓人，而且凭空的出现了很多不知名的星座，很快，那些星星越来越多，几乎将整个天空都占满了，再接着，水里的颜色也变得绚丽缤纷，仿佛是五彩池，随后，不知从何处飞来大队的萤火虫，在星光和水光之间辉映着。宇风甚至在空气中都能够嗅到那种不知名的香甜，全身变得轻飘飘的，他的眼睛从来没有看的这样明澈，似乎能看透整个世界，耳朵从来没有听得这样清晰，他能听到萤火虫发出光芒的声音，能听到星星眨眼的声音，他甚至能听到叶子变绿的声音.........宇风感到一种无法言语的快感，他感到身上充满了创世的能量，一种亿万年的狂欢...............

　　宇风被捞起时已经躺在了医院，据说当时因为宇风太小，没有人发现他在水里已经睡着了，并且沉到了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