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小甜饼》夏木乔南

1、初次见你

　　你听过PTSD吗？
　　你或许会摇摇头。
　　那不着急，听我来给你慢慢讲完这个故事。
　　S市老城区某拆迁安置房
　　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子拖着一个孩子下楼，路过三楼的时候，孩子甩开她的手，调皮地站在那里不动。
　　“妈妈，三楼住的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有人出来过？”小男孩爬着扒着门缝想往里看。
　　女子气急，压着嗓子说:“就是一个疯子，小孩子别管。”
　　“可是里面好臭啊。”小男孩凑过去闻了闻:“像是粑粑的味道。”
　　“傻孩子，你再不走，我就把你送给305的神经病了。”女子气得踩着高跟鞋走了。
　　“啊！妈妈别丢下我！”小男孩哭着拉住妈妈的衣角，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楼道。
　　他们不知道老房子隔音很差，住在屋里的男人听得一清二楚。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已经五年没出过门了。这期间都靠外卖养活。
　　要问他哪里来的钱？
　　其实以他的水平，只要他打场比赛就能轻轻松松赚到十几万，可他不愿意出门，只是玩玩大型网游，或者帮人代代号，卖些顶级装备，挣点小钱够花就好。
　　这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听见周围邻居的抱怨了。他也已经习以为常。他知道自己活着也是拖累，也曾想过自尽，可他还记得爷爷临终前的嘱咐。
　　“小墨，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千万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座小区的人都把他当成怪物，他索性躲起来让谁也看不到他，这一躲便是五年。
　　五年来，他唯一与外界交流的便是眼前的电脑和叔叔过年的时候寄来的新款手机。
　　这时，楼上又开始蹦哒了。他们家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天天晚上都要哭，吵得他好几夜没有睡好。
　　对面是个老爷爷住的，似乎一年多前走的。他生前的时候对沈默还是挺好的，时不时还来家里看看他。老爷爷死后，他家里就更冷清了，除了他的叔叔过年的时候会来，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这两年。叔叔也没有来过，或许也觉得他晦气吧。
　　五年多前，在这一百多平米的空间里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杀妻案。凶手怀疑妻子出轨，用菜刀砍死妻子后，放火烧了屋子，两人在火灾中身亡。而上学不在家的孩子幸免于难。他便是当时在读初二不过十三岁的沈默。
　　那一场火烧死了他所有的亲人，他的父亲还有母亲。
　　他成为了孤儿。
　　爷爷年纪大，为了死去的儿子儿媳的丧事操碎了心，还要照顾沈默，疲劳过度病倒了，没有几个月也走了。
　　沈默又一次成为了孤儿。
　　只是这一次，他比上一次还要平静，一声也没哭地参加完爷爷的葬礼后就躲进了这个外人眼中的“凶宅”。
　　这天，不知是谁扣响了他的房门。他习惯性地忽视。
　　那人比他想象地有耐心，他好奇地从猫眼里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长相甜美，颇有气质的女孩。
　　她有一双弯弯的的眼睛，眉形如柳叶一般，与她的气质很搭。沈默一看就知道她敲错门了。不知为何看她有些熟悉，但他清楚他绝对不认识她。
　　“我是新搬来的，麻烦你开个门。我有点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沈默沉默了，毕竟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和人讲过话了。
　　“真的见死不救吗？喂！”女孩气得又拍了几下门。不知是不是用力了，她“嘶”得一声，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找别人。”沈默说话了。
　　女孩惊讶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话。
　　“可是这一层楼的人都已经睡了。要不是看到你房间里还有光，我也不敢敲你的门。”女孩见他不讲话，继续自顾自地说:“我没带钥匙，被关在门外了。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明天我找到开锁师傅一定报答你。”
　　“不行！”沈默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女孩可怜巴巴地说:“那我只能在屋外躺一夜了。”
　　沈默提出建议说道:“住宾馆。”
　　“我没钱。”女孩显然底气不足。
　　沈默脑子转得飞快，想也没想就说:“我借你。”
　　“那你开门啊。”女孩笑了笑，似乎觉得胜利在望。
　　还没说完，女孩便看到从门缝里塞来的钱。
　　三张一百块。
　　“出手还挺大方的。谢谢你了，我叫许莜。”
　　沈默默念那个名字:“许莜。”
　　他记得对面的老爷子也姓许，难道说那女孩是许老爷子的孙女。难怪他觉得她的眉眼十分熟悉。：
　　许莜并没有拿着沈默给的钱去住宾馆。转眼便走上了楼。回到家，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蓝牙，听起了音乐。
　　“这个男人可真难搞。”
　　许莜仔细地看了一遍合同。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老头子果然给我设陷阱了。
　　第二日，许莜带着锁匠师傅上门把家里的门锁拆了。
　　她悄悄地往305塞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沈默从锁匠换锁那时起就在注意对面的情况。
　　这时，他又听见一阵快而急的敲门声。想也不用想，他就知道肯定是她。
　　那个叫许莜的女孩。
　　他走到门口，就听见她在说话。
　　“谢谢你了，这是还你的。”
　　沈默从门缝里拿出那封粉红色画着桃红爱心的信。
　　他愣愣地打开，里面只有一张手绘的卡片，正面上面有几个字:有求必应卡。反面是它的使用方法。
　　无论你遇到任何麻烦，只要打通这个电话158########，她就会满足你任何愿望。譬如相亲遇到奇葩女，她可以假扮你的女友，又譬如上厕所没带纸，她可以忍辱负重勇闯男厕…
　　沈默冷冷地把它随手扔在了鞋柜上。
　　许莜盯着手机半天没有反应。
　　“该不会是坏了吧？”许莜打了个电话出去。
　　接电话的男子说:“咋了呢？小祖宗？”
　　“没坏呀。”许莜说完这句话就给挂断了。
　　电话那端的男人很是无语。
　　许莜这个神经病！气死老子了！拉入黑名单！
　　手指滑动了几下，他又想想，算了算了，许莜不发病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许莜咬咬牙，守在楼梯口，从十点多等到了十二点。
　　这时，一个长着可爱的虎牙的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径直骑到他们小区单元前，看了一眼手里的外卖。
　　“果然又是他。”
　　许莜路过他身边，假装不经意地问:“等等，是三零五的外卖吗？”
　　外卖小哥确认了一下:“没错。请问您是？”
　　“我是他妹，你给我就好了。”许莜冲他笑了笑。
　　305的怪人居然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怎么可能？
　　“不好意思，我还是要确认一下，因为沈先生拿外卖的时候从来没有开过门。”外卖小哥还是不信她是他的妹妹。
　　许莜无奈地说:“那你打电话吧。”
　　“沈先生从来只是发短信，不会接电话的。”外卖小哥灵机一动，说道:“你等一下，我给他发条短信。”
　　此时，外卖小哥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去哪里了？家里的生意都忙不过来了。送完赶紧回来！”
　　“小哥哥，我真的是他妹妹，你说我至于为了份外卖骗你这么久吗？我又不是穷得吃不起饭。”
　　“好吧。”外卖小哥珍重地把外卖交到她手上。
　　许莜笑了笑，与他告别。
　　回到家里，许莜打开盖子，那是一盒普通的中餐，饭菜香喷喷的，让人很有食欲。
　　她把饭菜倒进了自家的碗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又想到沈默可能饿了，就把她早上做的早餐给他装了一份。
　　大功告成后，许莜瞥见了外卖单上的手机号和名字。
　　原来你叫沈默。
　　这下手机号也有了。
　　许莜悄悄把外卖送到305门口，又敲了敲门，看沈默没反应，便假装踩楼梯下楼，实际上走到了楼上的转角处。
　　这时，沈默才打开那扇封闭多时的大门，将外卖拿了进去。
　　在沈默开门那一刻，许莜看见了一个胡子拉碴，头发又长又乱的男人。他看起来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他的衣着都很过时，还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又松又垮，称得他很消瘦。
　　全身上下唯一的亮点是他的眼睛，又大又亮，仿佛天上的星星，闪耀着黑暗中的一丝光明。
　　沈默像往常一样点了一份普通的三菜一汤。收到货却发现这是一份奇怪的面条。他没吃过意大利面，只当它是裹了番茄酱的面条。
　　他以为是发错了，也没追究。大口吃了起来，看起来其貌不扬，味道还是不错。下次可以点这个试试。
　　许莜咬指甲，编辑了一条又一条的短信，不知道要不要发出去。
　　“叮叮。”
　　沈默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请问对今日的菜品可否满意。满意回复1，不满意回复2，提出建议回复3。”
　　沈默还觉得疑惑，看了眼短信的号码。
　　等一下，他飞奔到鞋柜，拿出那张卡片。一模一样的手机号！
　　也就是说这是许莜做的午饭！
　　沈默愣了愣，擦了擦眼睛，又重新比对了一下号码，还是一模一样！
　　她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这太奇怪了！
　　沈默显然也懵了，竟然情不自禁地回复了一个“1”。
　　收到短信的许莜乐的合不拢嘴，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戳了几下。
　　“谢谢支持！”
　　许莜笑得跺了跺脚，说道:“哈哈哈哈！真可爱！”
　　沈默皱了皱眉头，因为楼上又开始吵了。不过奇怪的是最近似乎都没听到孩子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