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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疫症-引 ...

  •   弓毛与琴弦摩擦之时,仿佛是这天地间最亲密的一对,在鬓角厮磨间,能发出最动人的和弦。
      崩——也许是今日拉琴太过用力,竟然把最后一根的G弦崩了。我想到那首最熟悉的《G弦上的咏叹调》,怕是再也拉不成了。可悲,我终究是个平庸之辈,作曲无数而从未掀起波澜。听世人笑说,若巴赫手里的G弦也断了,必定能把提琴这弦乐做成一件精妙绝伦的打击乐器,在中古世纪的大厅里随着裙摆留下阵阵回响。
      要是他在的话,肯定又要怪我瞎想了。先拉起我的手看一看有没有被弦刮破。他哪了解弦乐之人手上的茧子,岂能这么矫嫩被弦所划。然后拿起琴盒里不配套的那根弦一边帮我换又要一边嘀咕一番,牢骚着琴弦又不配套。G弦是最粗的,或许前三根换了两套了也用不上它,自然配不上,就像他曾以为他们也会如G弦那般耐磨,无论多少眷侣都换掉了原本属于他的那套琴弦,弓毛掉了几根,仍然发出与人心底最相似的共鸣。
      可惜,只有历史才是真正的戏剧家与诗人,将爱情的长长久久与悲欢离合掌控在自己手里,而我终究只能望湖兴叹。
      这是他走的第几个年头了呢。其实我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拉琴,与他也没有什么分别,仿佛也是与世隔绝,像是从一座坟墓里试的偷偷打听世人的命运。坟墓外的人熙熙攘攘,而我独自沉吟。
      最好笑的是,他明明没有什么音乐天赋,跟着鸟哼哼也找不到调,还偏要跟着我学琴,还一本正经的用他辨不出五音的耳朵听,然后跟我说:“我觉得你拉的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曲子,真的,我把所有小提琴家的CD都听完了,比不上你的。”我哈哈大笑,全当是瞎子摸象罢了。我记得有天我搂着他陪他看加缪的《鼠疫》时,他还嘲笑过那群城里人,笑他们闭着眼睛不看外头的世界,只抱着自己脑袋里的幻象不放。我当时只是搂了搂他:“大文学家,我可看不懂,你何必拿你这博大的胸怀去要求这书里头的小人物呢?”可现在,他听我拉琴,可不也像是书里头的那群人,全力去塑造自己心里的那段音乐么。
      可是啊,他嘲笑过的那群城里人得救了呀。他走后的这些年头里,我曾颠来倒去的把这本书看了个遍,我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闹,陪他们一遍又一遍陷入到与心爱之人离别的情绪里头去,到麻木,到梦醒,到放弃,到僵硬,到把那些无休无止、令人窒息的沉重脚步声取代了爱情,忘却了那些每年必要悼念的日子——我多希望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啊,这样,至少,有一群书里的人陪我在失去的痛苦里沦陷挣扎,那群人被他嘲笑过,被他翻译过,被他用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在最辽阔的湖边读过。每一个字都像是我与他,息息相关。
      可谁让加缪是个小说家呢,他总不至于让他笔下的人和我的生活一样,不知所云。所以我永远也无法与故事里的人感同身受,结局的那种欢欣雀跃,我永远也体会不到了。我的疫症永远也治不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疫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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