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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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开学了快一个月吧。
教室里。
“安凌100，顾宸100，晓晓93，李籽起88……”
老师在讲台上念着考试成绩，台下的人议论纷纷，将目光投向后排正发愣的顾宸和认真看黑板的安凌。
“不愧是同桌，他们都好厉害。”
“就是，长得可爱什么的不说，还成绩好，而且字也清秀，很好看呢。”
新学期里，没有人听过他的故事，也没有人歧视他，顾宸感觉自己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安心。
不用被打了。
不用被歧视了。
不用被骂克星了。
一切都很舒适很美好。
但，这种安宁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就在顾宸以为一切都将过去，他可以开始好好生活的时候，大概，是在四年级的某一天，一切又被打回原状。
某天放学，在与安凌告别完，撑着伞转身走回家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拉力把自己硬生生拖进了小巷，他正思考着，脑子却一阵空白。后背突然就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
疼疼疼疼疼疼疼。他想。
疼到要疯掉了。就像是，把一层皮硬生生扒下来的那种疼痛。
雨伞掉到了地上，大雨将他的全身淋湿。
“小崽子，以为幼儿园毕业了和我分开了，就狂了是么？”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宸抬起头，对方那凶恶的面容让他恶心。
面前的这位，便是在幼儿园的时候，把他推倒的男生。也是将他逼向风口浪尖之上的男生。
幼儿园……那么充满着天真浪漫的气息的地方，怎么会有暴力的出现呢？
可是啊，在顾宸身边，不仅有，而且多得夸张。那是一所私立幼儿园，进去的要么是家里有权有势的，要么就是各种问题孩子，以及心态不正的孩子。大人们没想到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些在他们面前乖巧地像只猫咪的孩子们，在人后却是一副让人恶心的样子。
而这时，在他的身旁围着他的，是一帮高中生。
“哥，就是这个人，被凌霏夸了，凌霏的闺蜜还告诉我，凌霏爱上他了！他可是把他爸爸克死的人！霏霏最近被车撞倒了，肯定是他害的！哥，你要替我和霏霏报仇。”刘一恶狠狠地说。
没错，就是这么毫无理由的陷害，无数次将顾宸击垮。明明是毫无逻辑且可笑的构词，却让他无数次陷入暴力当中。
顾宸感觉自己被人猛地一把扯起来，他颤颤巍巍地站着，脸上突然一阵火辣，那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
嘴角缓缓溢出鲜血。顾宸依旧面无表情，看着面前讥笑着的男生们。
疼，且麻木。
就像心一样。此刻的他，只感觉全身一同坠入冰窖，冰冷的雨水浸湿了整件衣服，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又倔强着装作没事。就算是有再多数不尽的委屈，他也不愿意在任何人，哪怕就是在欺凌者面前，他也不愿意流露出一点点的悲伤，这是他最后的面具。
“挺狂啊你。”身高大概有180的男生又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其余的人讥笑着，然后，围上来打他。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温热的血液掺着冰冷的雨水，伤口也隐隐作痛起来。他像是一只落单的小兽，被周围的捕猎者发现了，然后便是一阵欺辱，他没有依靠，甚至连自己都靠不了。他反抗不了，也没办法推开这些人。他没有反抗的力气了，那曾经微弱地燃烧起过的fankang
不知谁推了他一把，他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脊背处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这让他感到仿佛置身与许多尖锐的刺之上，像被针扎，像被刀刺。那冰冷的雨水淋在伤口上，冰得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迷茫之中，他突然感觉自己被人猛地踢了，踢得很痛很痛，就像当初在幼儿园一样。
冰冷雨水打在身上，让他越来越麻木。
“啧，这小毛孩要被我们打死了，走吧，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去。对了，小孩子，记得，你不要那么张扬，也不要认为我会放过你！”
“终于完工了，大哥那一巴掌打得真是帅气。大哥的话也很帅气……”
一群人走得越来越远。
顾宸强忍着疼痛，慢慢爬起来，全身的疼痛让他差点哭出来。
“顾宸，你要是哭，你就不是个男孩子了。”顾宸对自己说。
他看了一眼地上沾着泥泞的不知被谁踩折伞骨的伞，感觉伞狼狈不堪的样子，像极了现在的自己。
狼狈，让人恶心。
顾宸相信，过不久以后，他会彻底疯掉的。
……
顾宸的预感实现了。
第二天。
学校里关于他的事扑面而来。
面对人们的议论，他习惯了。
习惯了。
习惯了。
习惯了。
他在心里如机械般念叨，努力对自己进行催眠。
“咦——伪装得真好，果然克星都是不良少年，你看他的手臂上都是伤，还有脸上，啧啧，单单看他成绩，我还以为是多好的学生呢。”
“你前几天不还说他是你的天使嘛？”
“切，是我眼瞎看错了人，他根本就不配。”
“小学弟挺狂啊，以为命运对你不公是不是，命运对每个人都不曾公平过。你以为你一张厌世脸，就很牛是不是？”
“这人欠揍吧，灾星就是灾星，还敢来这所学校，真是找死，想克死我们么？”
大概……是因为那个时代还是有许些迷信的吧。此刻的顾宸的意识稍稍有些清醒了，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个回忆是黑暗的，也是让他难以忍受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最终也只是漠然看着面前让他熟悉的场景不断转换。
缓缓走进教室，班级里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顾宸仿佛看不见似的，直径走向自己的座位。
“宸……”安凌听说了学校里的传闻，心里一跳，发现顾宸来了便担忧地看着顾宸。
“我去趟洗手间。”顾宸冷着脸离开。
泪水忍不住流下来，顾宸用冷水泼在脸上，那冰凉至极的冷水立刻让他感到了几丝清醒，他晃了晃脑袋，那泪水与冷水参杂在一起，最终还是变成了特别冰冷的水，脸上湿答答的，他看着手臂上一条条青紫，那些人下手真的很重，淤青与伤疤一片一片的，而且特别多，多到，让他怀疑自己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不管经历了多少遍眼前的这种场景。不管是曾经经历过还是在梦里梦到，甚至回忆到，他都忍不住地，特别难过。
灾星。
虚伪。
不良少年。
他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就因为几个高中生，他又多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很可笑的罪名。他真的不懂，生而为人，凭什么你来决定我的一生，凭什么，你说我是克星，我就是克星？
做人做得很卑微。
泪水一颗一颗滑落，顾宸只感到心一阵撕裂的疼，很冰冷很冰冷。
很疼……
很疼……
顾宸想着，掏出了口袋的小刀。
划过，血水滴落在地上。
一大滴一大滴的血坠落到地上，开成了一朵朵血花。
手腕间一阵冰凉，随之一阵疼痛，比昨日被人打被人踢还疼。
那就这么，再见吧。
该死的世界。
顾宸想着，不知怎么，打开了水龙头，对着腕间一阵猛冲。
刺骨的疼痛开始蔓延，冰水和血水混合，那粉色的液体被冲进了下水道，顾宸痛苦闭上眼，意识逐渐模糊。不得不说，这种疼，就像是千千万万只的蚂蚁在伤口上嘶咬着，疼痛仿佛蔓延进了骨子里，让人崩溃也让人难受。
他无力地跌坐在地板上，等待死亡的到来。
因为没有希望，所以无所畏惧。
所以死了也无所谓。
那就这样吧。
就这样死掉吧。
除了，会有点想安凌。
那个很美好很美好的男孩。
自己不能再拖累他了。
不能了。
“顾宸！听得到吗！”过了不久，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谁的声音，顾宸想张口说话，却没有了力气。
这就是死亡吗？
那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死。
死了，多好啊。
解脱了。
不用活得那么累了。
可以下去陪爸爸了，
他笑了笑，任由自己陷入昏暗。
……
自从自杀被人发现之后，顾宸开始被各种人盯上。
老师，同学，家长。
除了老师，所有人都认为他有病。
叫他怪物的人越来越多。
大多数家长都嘱咐了孩子，让他们不要跟面前的这个举止怪异的，脸上总是透露着这个年龄不该出现的阴沉的孩子去玩。他们认为他有病。
于是，他受到了人生中的第二场的排挤，那些人总是跟他说：“你个怪物！滚开滚开！”捉弄他戏耍他的人数不胜数，他崩溃，但是他不表现出来。就因为他无数次地隐忍，那些人开始更猖狂了。
但是他没有退路，因为他没有靠山。
他不能抱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诉说着自己到底有多委屈，他也不能找任何人来帮自己。因为他只是孤身一人，没有依靠，他只有他自己了。
他见大家对学习好的孩子总是带着一种讨好，他就学啊，努力地学啊，可是，后来，发现成绩改变不了什么，他努力学习了，他也努力考年段第一，但是啊，歧视他的人，还是不少。
大概是因为，他们讨厌的，就是他这个人吧，跟他怎么样，都没有半点的关系。
讨厌这个人，不管他再优秀再好，都是讨厌，也是看不起。
当然，他也有看到几个善意的目光，但是他们并没有把手伸归来，就像是，你看着一个怪物被人猎杀，你或许会出于同情心，觉得他可怜，但是你又为了你所谓的底线，甚至是各种原因，你也只是觉得，这个怪物真可怜啊，而从来都不会想，我想帮帮他。
那些人，都因为各种复杂的因素，选择当起了旁观者。
而坚决地站在他的身边的，也就只有安凌。
且，自那次之后，安凌发现他有自杀倾向，劝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的内心恨抗拒，根本就不想。
他的世界充斥着各种恐惧。
他不喜欢内心的一切被人探究的感觉。
很讨厌，拒绝查看医生。他宁愿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自己死，也不想走出来，他讨厌，讨厌许多许多，他不想被人靠近，除非……是安凌。
那些坏人年时间，安凌不知从他家进进出出劝他劝了有几十次，他很自责让安凌跑那么多趟，甚至差点就想要跟着安凌的想法走了。
但是啊，他的内心告诉他，你不需要医生。你没有生病，你只是想爸爸了，你只是，讨厌自己罢了。
他讨厌这个世界，也讨厌自己，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更讨厌自己。
就这么麻木下去吧。
然后，他又问自己，那安凌怎么办，他陪伴了自己七年，甚至除夕会让自己去他家里过。他对自己那么好。
安凌曾经跟自己说过，你一个人，很孤独，所以我要陪你。
你需要同伴，而不是一个人。
心里的小人不再说话，只是一昧地控制顾宸的动作，不让他听从安凌的话。
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动弹不得。
……
一切都是那么匆匆忙忙，两年悄悄地从顾宸身旁溜过。
大家都开始备考毕业考了，渐渐地，骂他的人也潜心投入学习，身旁安静了。
一切都好安静。
以后会好的。
顾宸在笔记本上写着。
厚厚的笔记本只剩两页可以写了，顾宸摇了摇头，继续提笔写着。
这两年的浑浑噩噩，吐露给纸听。
只有纸不会嘲笑自己的秘密，所以他只会让纸接受自己的一切负能量。虽然也很委屈纸，所以他常常抱着这本本子，很真诚地跟本子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让本子先生承担那么多。对不起对不起。他的日常，大概就是跟本子道歉吧。
提笔的一瞬间，他想到了安凌。
“不行。”他猛地摇摇头，那个温柔且干净的男孩，不能再让他担心自己了。而且，不能让自己脏了那个仿若神明的男孩的世界。
脑子里却一直浮现着他的面容。
忍不住地想。
控制不了。
……
这两个星期期间，他的抽屉里开始出现一些死虫子，有的时候，是只死老鼠。
整理得干净整洁的抽屉里，总是在第二天被人弄得乱糟糟的。
他不打算让安凌知道这件事，总是提早到教室一个人偷偷处理掉这些。
他不打算说。
说实话，第一次被放这种东西的时候，他只是感到有些害怕，头皮简直要炸开了，那些东西，真的很让人恶心，恶心到爆。现在啊，大概是有些难过吧。
但生活难过还是要过。
总是该习惯的。
他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反击。
没有做出任何措施。
习惯了吧，他想。
忍不住扬起嘴角，然后眼泪却又忍不住掉下来。
他一个人悄悄抹掉了眼泪，没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看见。
经历几个星期的煎熬后，顾宸终于迎来了期末考试。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浑浑噩噩地去考试。
整场考试都感觉头一阵仿佛要爆炸的疼。
忍着。他告诉自己。
努力了那么多个日夜，不能放弃，不忍放弃。
勉勉强强写完了试卷，他实在是忍不住地趴了下来，昏昏欲睡。
在梦里，他看见了从前的好多事情。
难过，却不敢哭。
他告诉自己必须醒来检查试卷，身体却彻底垮掉似的，不听意识的使唤。
后桌刚写完试卷的安凌，一直望着前面的顾宸发呆，看着前面突然趴下去的顾宸，头直接侧趴在了桌子上，有些担忧。
他是不会这样的，他是不可能考试睡觉的，是发生什么了吗？
据他的观察，顾宸小学之中没有一次考试睡过觉，每一次都是认认真真地检查完。
来不及检查了。
检查不了。
根本没有心情。
少年望向了窗边的监考老师，不知道要怎么办。
还是他的身体要紧。
他想着，举起了手，轻声道：“老师。”
监考老师推了一下金框的眼睛，走了过来。
“可以看看我前面的同学怎么了吗，他好像趴下去了。”安凌担忧地看着前面，轻声地说，他不想吵到别的同学。
“同学，同学？”老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又轻轻地摸了一下男孩的额头，体温正常，没有发烧。
好在，这是最后一场考试，他看了一眼男孩的试卷，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工整的字。
“……”顾宸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突然有一双冰凉的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意识渐渐清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同学你还好吗？”老师细心询问。
周围的人闻声纷纷望了过来，他看见刘一咬牙切齿的表情，他还在发愣，却发现坐在刘一身旁的凌霏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我没事。”他最终缓了缓，然后平静地说。
“还能考试吗？”老师有些不放心，刚刚巡视一圈的时候，这个男孩还是好好的，很是精神，怎么现在突然就睡着了。
“能。谢谢老师关心，我没事。”依旧是平淡而毫无情感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