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空”信封 ...
-
放走雾尼前，欧若拉临时起意策划了一番。
魔法部内部曾一度遭受鸟屎污染，后来部里颁布规定，只有指定信使、特殊情况才能进入室内办公区。
欧若拉指派的是安格拉斯的信使——辨识度极高，无人阻拦，并且在雾尼飞入魔法部领地的第一时间就有人认出上代米斯兰迪尔的猫头鹰，不过五分钟，整个魔法部官衔排得上号的巫师都派了手下来打探消息，当然，也有不惜亲自下场的人。
阿米莉亚打开办公室大门那一刻，门外走廊嗡嗡议论的人群静下来，她注意到门铃旁立着一只眼熟的大猫头鹰，又见门口蹲守着密集的、表情殷切的面孔，心下了然。
宽敞的走廊被人们堵得水泄不通，有吆喝声自走廊尽头的栎木大门由远及近，“让一让！借过！”
前排穿着考究的巫师们不情愿地让开一个豁口，福吉带着他的几位“心腹”露了面。
“这么多人？”部长摘下那顶不离身的圆顶礼帽，抬手抹掉鬓角的汗珠，嘴里抱怨了一句，却不敢真的撵那些人离开，他装作看不见，只问候司长办公室门口的人，“早上好，阿米莉亚，上次跟你说的事情…办得怎样？有新消息吗？”
福吉紧盯着米斯兰迪尔家的信使，曾经这只信使也给他带过信，而现在，福吉眼角的每一条皱纹都不加掩饰地透露出对那封信的渴望。
魁地奇世界杯决赛场地的建设问题迫在眉睫，国际魁地奇联合会和魁地奇委员会集体来催，布莱奇三世和穆斯塔法甚至当着福吉的面探讨是否需要改选决赛地点，作为准承办方的英国魔法部外交官们站在旁边连句话都说不上，若不是卢多·巴格曼将漂亮话说了一箩筐，福吉任期内少得可怜的政绩又要被抹掉一大笔。
应付走外宾，问题又来了，巴格曼只会对不明就里的人吹吹牛皮，真正需要上阵时根本指望不上他，福吉手下其余 “得力干将们”，克劳奇、辛克尼斯、博恩斯……无一不持消极态度，老巴蒂甚至明摆出一张臭脸告诉福吉，他是外交官、不是建筑师，现在解决问题的途径只有三种：想办法搞到米斯兰迪尔手上的赛场设计图，另找一位设计师或团队、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设计出可以容纳十万观众的魁地奇球场，再或者，直接向国际巫师联合会坦诚英国魔法部的窘境。
福吉原本对第一个选项抱有期待——上代米斯兰迪尔的绝唱之作，多么棒的噱头？但魁地奇赛场属于临时建筑，安格拉斯·米斯兰迪尔死后，他与魔法部关于场地的合同宣告终止，无论福吉多么怨愤，他也不可能把这对心机叵测的夫妇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只能从他们的小女儿手里“骗”来设计稿。
他曾以为这不是件难事，还拿出不少好处，希望马尔福、特拉维斯等“与米斯兰迪尔走得近的”人替自己出面说服欧若拉，局势自德拉科·马尔福与博格特一同登上校报开始变得不可预测，自昨天欧若拉向魔法部寄来吼叫信，事态急转直下。
福吉十分苦恼，也相当委屈，魔法部给两个米斯兰迪尔去的信加一块足以糊成一幢双层小楼，里面好话没少说，但他俩谁都不回，唯一偶尔回信的斯内普还表示在米斯兰迪尔领地里，欧若拉·米斯兰迪尔才是真正的主人，他连随意出入各个房间的权限都没有，更别提“悄悄潜入家主书房复制一份重要手稿”，再说，斯内普与米斯兰迪尔才是一家人，脑子进水了才会偏帮外人。
所有人都劝福吉赶快跟米斯兰迪尔小姐服软，再一意孤行下去，他们要么把到手的承办权拱手让人，要么不得不去其他国家、甚至其他洲重新请人设计，到时候无论怎么做，英国魔法部会变成全球巫师界的笑话。
偏偏东方家族多次追问十六名国际逃犯动向、国际魔法合作司副司长阿尔克特·帕尔默在此时离职、三强争霸赛另外两所参办学校迟迟不肯答复、逃犯小天狼星一无所踪、放离北海的摄魂怪屡屡闹出乱子……福吉不是个抗压能力高的人，多方压力逼迫，这位安逸多年的魔法部长力不从心到极致，被他安排处理各类事务的人们排着队等他发下一步号施令，他却愤怒地认为这些人全部等着取笑…或取缔他。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趁虚而入。
阿尔克特·帕尔默离职后，英国魔法部会有新一轮职位变动，许多人正为此到处奔走、活动关系，福吉也拿更高的官职作为挂在驴脑袋前边的胡萝卜，老实说，福吉不是不知道乌姆里奇是什么样的人，也清楚她有几分能力，正因为她能力不高、家庭背景也不至于叫他忌惮，而且是为数不多愿意“单纯”追随自己的人，比起那些或出身优越、或实力超凡的“手下”，福吉乐得捧着这个老女人，每次与乌姆里奇一同出席重要场合、被媒体报社拍照，他可以骄傲地用“风度翩翩的成功人士”形容自己，也只有这样，福吉才能品尝到拥有权势、把人掌控在手心的滋味。
但他不傻，六月份那场轰动一时的审判会，乌姆里奇耍小聪明站错了队，于是福吉立刻冷落了这位在自己跟前得宠的红人，一则作为她对自己不忠的惩罚，二来也是怕特拉维斯他们顺带记恨自己，一来二去，部里一度传出乌姆里奇不日会被降职的谣言。
乌姆里奇打拼到高级副部长着实凭借几分能耐，她没有惊慌，只蛰伏着，直到寻见眼前这个机会，当福吉看所有人所有事都不爽时，她再次冒出头。
欧若拉是否愿意交出设计稿、世界杯决赛能否顺利在英格兰举办、英国魔法部是否丢脸……这在乌姆里奇心目中统统不重要，她甚至狂热地期待米斯兰迪尔拒绝合作，迫不及待想看见那个家族饱受唾弃、人人喊打。
阿米莉亚瞥见福吉背后满脸兴奋的胖女人，高级副部长只是依附于魔法部长的傀儡，所有权力都是部长赋予的，平光镜片下，阿米莉亚眼里思虑与凛然交映，同为部里屈指可数的女性高官，她清楚对方的心思——乌姆里奇早就盯上了法律执行司司长的位置。
局势逼在眼前，阿米莉亚只能先用不打紧的答案拖延时间，“请原谅，部长先生，我们已经派出所有队伍，今天是周日，一切进展相对缓慢。”
福吉想说些什么，站在他身后的女人突然抢先发出急促的笑声，“哈！周日！博恩斯女士，新消息就在眼前，而你却视而不见，”乌姆里奇脸上堆着招牌式的甜腻假笑，意有所指地发问，“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打算把这消息分享出来呢？”
围观魔法部最强的两位女性官员博弈，走廊里的吃瓜群众格外安静。
福吉不错眼神地盯着阿米莉亚身后的猫头鹰，不管怎样，他只想看到那封信的内容——不惜一切手段。
“哦？乌姆里奇女士，此事不属于你的管辖范畴，事关重大，我会单独向部长先生汇报，而非现在、而非走廊，”阿米莉亚不急不缓地反问，“我甚至还没有碰过信封，请问你是如何得知信件内容与部内事务相关呢？或者说，你为何屡次试图插手不属于你的机密事务呢？”
阿米莉亚表现得十分坦荡，福吉神色稍缓，并没有为她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出头，也没有制止她们明争暗斗。
“噢！看来是我错怪了，真抱歉！亲爱的，毕竟一只猫头鹰想穿过重重阻碍来到这里…我太蠢了，我以为是尊敬的法律执行司司长亲自下令放行，又试图瞒过部长办公室，这才急着…”乌姆里奇欲言又止，捏着娇滴滴的调子，“…在来之前，部里已经传遍了，来自米斯兰迪尔的猫头鹰…来自米斯兰迪尔的信，我以为这样大的事，部长先生该是第一个知道的…我是说，第一手消息，而不是等你想好托词，再找些其他的什么人去传话…不是吗？”
阿米莉亚不在意乌姆里奇挑拨离间，福吉的确时常犯蠢，但他本质不坏，哪怕她死掉，福吉也不会叫一个对英国魔法部有异心的女人代替自己担任法律执行司司长。
趁乌姆里奇忙着作梗的空当，阿米莉亚脑子一刻不歇地转着。
首先，她不认为欧若拉会寄一封不重要的信件给自己，可既然是重要信件，对方没有使用家族密函，也没有指派更妥帖的家养小精灵，这反倒说明，欧若拉担心她收到信件时会有无关人员在场，那么密函或家养小精灵都会引起猜疑——欧若拉希望在明面上与自己撇清关系。
其次，人都偏信自己亲眼所见的“真相”，她是否希望通过这封信给他人造成错觉？是否特地让人得知她们之间存在普通的信件往来？那丫头在打什么主意？这会不会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阿米莉亚隐约抓住了一些线索，但她的沉默令福吉心生不满。
能力再强又怎样？他们是他的手下，面对自己都该恭恭敬敬地，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做点小事推三阻四，福吉忍不住回想乌姆里奇说过的话，博恩斯原来是克劳奇的直系下属，她是站在克劳奇那边的吧？老克劳奇呢？小巴蒂死了，污点淡去，他老子真的绝了当魔法部长的心思吗？米斯兰迪尔…假如克劳奇解决了现下自己无能为力的困局、倘若克劳奇“拯救”了英国魔法部的声誉，自己的部长位置还坐得稳吗？
想到这，福吉将礼帽戴回头顶，用自认威严的目光扫视周围一干手下，最后将视线落回阿米莉亚身上，试图用对方一贯的沉稳语调下达命令，“阿米莉亚，我希望你分得清轻重缓急，在与米斯兰迪尔交涉方面，我们已经耗掉足够耐心，法律执行司是魔法部最严肃的部门，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藏于人群中的几人彼此交换眼神，他们不确定面前一幕是否是欧若拉故意为之，若是，她有什么目的？
阿米莉亚已经做出决断，她朝福吉做出“请”的姿态，充满敬意、却也不失气节地答复，“当然，部长先生，鉴于前几次部外私人信件带来的不良影响，我建议我们在我的办公室里阅读这封信。”
福吉虽然不爽，但他认可阿米莉亚说的话，临走前还不耐烦地驱赶围观者，“都散开！你们没有其他工作了吗？”
“部长先生…”乌姆里奇用小姑娘才有的亲昵语调吹耳边风，“我刚好有工作想汇报呢！”
阿米莉亚顺势从雾尼腿上取下信件，沿火漆撕开信封的刹那便察觉异样，她心道果然，当众取出里面的信纸递给福吉，“既然如此，乌姆里奇女士，那我不耽误部长和你的宝贵时间了。”
福吉大感震惊，顾不得掩饰，急火火接过那信，身后的围观者也凑过头去看。
“至博恩斯女士：为昨天的冒犯感到抱歉。学业繁忙，父亲的手稿还在整理。期待有关通缉令的新消息。——亲切的问候，米斯兰迪尔。”
整封信极其简短，题头和落款都是生疏的姓氏*，信里有用的信息还不如套话多，福吉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乌姆里奇突然伸出与尖细语气截然相反的粗手指，夺步去抢阿米莉亚手上的信封，不想一直安静立在门侧的横斑林鸮立刻发难，展开翅膀迎向意图不轨的女巫。
猫头鹰是猛禽，经过巫师驯养的大型猫头鹰更是个中好手，乌姆里奇发出失态的尖叫——不再甜嗲，但很少有人在意，有心人只盯着阿米莉亚手上的空信封，后者正装作惊讶，故意露出空荡荡的信封内部，待面前同僚的尖叫声愈发凄厉，她“随手”将信封揣进怀里，掏魔杖时，以防万一还顺带变出一份相同的信封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阿米莉亚多虑了，再有心机的人也不得不搁置那可疑的信封，因为他们惊恐至极的副部长拔出了魔杖，显然，她的魔咒水平远远比不上那点小聪明*，一个驱逐咒或盔甲护身可以解决的小问题，她的魔杖接连发出爆破声，同时杖尖闪过红光。
“滚开！你这个脏毛畜生！快滚开！蠢畜生！”乌姆里奇尖叫不已，胡言乱语传遍整条走廊，直到人们按住她的两条胳膊，这巫婆还在声嘶力竭地呐喊，“信封！那信封！”
“够了！”福吉当然知道乌姆里奇为什么出手，但他亲眼瞧见信封里干干净净，就算藏着夹层，也不可能在透光处不露丝毫端倪，这会儿看清她做了什么，福吉好不容易酝酿出的霸气全泄了去，恼火地朝乌姆里奇吼叫，“瞧瞧！瞧瞧你做了什么好事！”
尖叫声戛然而止，乌姆里奇看见倒在博恩斯怀里气息奄奄的猫头鹰，浑圆外凸的眼里闪过惊恐，遂又立即想出补救的说辞，颤巍巍地先发制“鹰”，声音也恢复了黏腻，“过分！部…部长先生，私人猫头鹰…魔法部重地！公然袭击部门官员！这是袭击…绝不能……”
“袭击？尊敬的女士，是你先动手袭击收信人，那只可怜的鸟只是履行它的本职义务而已。”人群后方传来嗤笑，众人一阵唏嘘，纷纷扭头去看是谁这么大胆。
比塞特·斯卡比奥正吊儿郎当地杵在一个门洞旁边，不远处，他名义上的上司科班·亚克斯利翻了个白眼，按理说这人早该被开除一万遍，但亚克斯利敢开除米斯兰迪尔塞进来的人吗？还是跟两个米斯兰迪尔都关系匪浅的人？不仅不敢，他还得供着，只求这家伙少惹点事。
哦，你说为什么不趁机占个人情？亚克斯利认为倘若斯卡比奥惹上麻烦，米斯兰迪尔不仅不会求情，她还会直接叫人辞职。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斯卡比奥先生，能麻烦你跑一趟楼下吗？我们需要一位擅长医治鸟类的兽医。”阿米莉亚的铁甲咒施展得非常及时，雾尼只在挣扎过程中搓到一只翅膀，她笃定欧若拉的目的已经超额达成，只是…苦了这只聪明又衷心的信使。
倚在人群最末处的帕尼特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身旁心无旁骛吃瓜的帕特里克和卢修斯，他头一遭觉得随便在部里挂个名也不错，魔法部公共新闻处主任真不是什么好职位，不仅要为压制舆论、筛选新闻烦恼，隔壁还住着一个成天幻想自己十八岁貌美如花的黑粉色老女巫。
公然阅读私人信件、伤害私人信使、辱骂、泼脏水，这些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小问题，但放在欧若拉·米斯兰迪尔——一个看魔法部不顺眼、魔法部却有求于她的未成年小女孩身上，可能善了吗？说不准这结果正是小姑娘期待的，不然为什么非得让安格拉斯的猫头鹰专门跑一趟？她自己没有猫头鹰吗？没有家养小精灵吗？
又要加班了，帕尼特毫不掩饰地哭丧着脸。
—————————————
*英文写信中，题头的“Dear XXX”，一般在陌生人彼此往来的第一封信件里，以“敬称+姓氏”的形式出现，发件人通常会在落款处留下自己的名字，回信者可以直接引用发件人的名字作为回信题头，但若发件人留下姓氏，那回信者也只能引用姓氏。
私人信件像文中这种情况非常少见（会显得傲慢、冷漠），表示发件人独特的个人习惯，或不愿互相结识。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乌姆里奇的魔法水平非常低，是官设
作者有话说
第319章 “空”信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