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圈》纳兰翠花

5、第五章

　　也没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
　　姜主任给了他一个处分。
　　Oreo和吕昊各一个处分。
　　原因呢，这是个谜。
　　反正，事情这样被处理，神他妈的知道是为了“压下来”，还是为了“保下来”。
　　可Oreo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忽然变得很开阔。
　　都说“博大可以稀释忧愁，深色可以覆盖浅色”。
　　是不是说，不到一无所有不会明白刚失去一点东西时的自己还算是幸运的，不到希望彻底破灭不会知道自己的挣扎有多可笑的。
　　出来办公室的时候，婶婶张碧绊了一下，Oreo想象征性地扶她一把，张碧退了一步，一脸嫌弃。
　　恶心到您了？真是抱歉。
　　但Oreo表现出来的还是一脸懦弱和无助，还带了些许惭愧。
　　“你父母要是知道你现在这幅德行，估计得恶心死。”张碧道。
　　我父母要是知道让他们月月掏腰包接济的亲戚现在连饭都不让他孩子吃饱，还在这里狗拿耗子装模作样管教他儿子，会更反胃的，婶婶。
　　Oreo表面上还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吕昊看着他们亲戚间的闹剧，冷笑了一声：
　　Oreo竟然敢把他们做的事情捅到姜主任这里，让薛老师闹了个没脸，等着吧，回头不弄死他。
　　不过，这是Oreo第一次敢这么硬气。
　　Oreo这一年被他们欺负得没了脾气，没了尊严，他都以为Oreo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了。
　　今天的他，有点奇怪。
　　不过即使这样，谁又会帮他？
　　这学校里的学生都是来这里陶冶一下情操的，不学习人生也会站在别人的终点上，这些老师，平时充数表现一下师德师风就回家喝喝茶吧。
　　Oreo一副可怜样，心里却盘算着别的东西。
　　他即使不对旁人承认，也会对自己承认，顾新对他的那些好，确实打动他了。
　　叔叔婶婶一直让他不要上学了赶紧去打工，他即使每天被校园暴力也要留在学校里，一方面是和自己曾经的理想过不去，一方面是和那个人过不去。
　　直到知道顾新对他做的那些。
　　他很难受，顾新会和他反目。
　　但是，他心里却隐隐跳动着一些别的情绪。
　　像是兴奋。
　　顾新说，他看不惯他。
　　那是不是说，他看见过他。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他入过他的眼。
　　Oreo看着长长的走廊，阳光透进了窗户，教室门有些是开的，有些是合上的。
　　自从父母入狱后，他的自卑感犹如阴影般挥之不去，阳光透不进来。
　　他不敢对这个世界说不，也没有力量去对抗。
　　薛老师的嘴脸，世俗又丑恶，肥胖的身躯，臃肿的脸盘；大抵是丑人喜欢扎堆，薛老师格外的喜欢吕昊，吕昊也是又丑又胖，Oreo一直很好奇，他们两个常待在一块是为了减少肥肉堆积带来的突兀感吗，这样真的不会像是两座肉山吗？以及，章温淇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看上吕昊的。
　　不过章温淇那个女孩。
　　也真是个婊子。
　　Oreo的手指动了动。
　　叔叔婶婶离开学校之后，到了下午快上课的时候，学生们陆陆续续地从外面进来。
　　三三两两结着伴，聊天谈笑。
　　吕昊又带着五班的同学们，在走廊找他。
　　Oreo一开始躲在一个讲台下面，后来被找到后，就在走廊里跑起来。
　　想跑去大槐树后面。
　　可是他被绊倒了。
　　很多人开始踢他，踩他的背。
　　他看到，绊他的人穿的那双鞋，是黑色的帆布鞋，很干净。
　　顾新第一次对他露出微笑，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Oreo的头刚抬起来，就又被踩在地上。
　　颧骨都好像要撞碎了。
　　那些踩他的脚忽然都停下了。
　　Oreo听到一个很清凉的，女生的声音：
　　“哥哥，不要打他了。”
　　Oreo抬起头，是那个转校生，罗雅。
　　罗雅护在他前面。
　　“阿雅，今天早上没看到吕昊放的视频吗，这是个MB，很脏的，离他远些。”章温淇抓住罗雅，要把他扯开。
　　“什么脏不脏的，他是个人，你们怎么能这样？”罗雅声嘶力竭的样子像极了他第一次被打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语气问同样的话：
　　你们怎么能这样？
　　吕昊和罗雅还不太熟，冷漠地看了一眼，道：“滚开。”
　　罗雅护定了Oreo，死活不肯离开，几个男生女生强行把罗雅拽走了，架在旁边。
　　吕昊一脚踩在了他背上，Oreo闷哼一声。
　　顾新蹲了下来，看着Oreo，Oreo很艰难地才把眼睛睁开。
　　“你没得选择哦。”顾新手掌立起来，放在嘴边成喇叭状，很小声地对Oreo道。
　　“我知道啊。”Oreo用很微弱的声音，这样回应道。
　　上课铃响了。
　　吕昊把脚放了下来，狞笑道：“今天你还真是硬气啊，嗯？长本事啦。”
　　Oreo没说话，吕昊又狠狠踏了一脚，和其他同学回班了。
　　顾新手动了动，似乎想扶Oreo其他，可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Oreo爬起来之后，额角出了血，他随手一抹，血却流得更厉害了。
　　我啊，也不是真的硬气的人。
　　他看着吕昊离开的背影。
　　Oreo从小被当作小少爷一样宠爱，说话温声细语惯了，凡遇到恶意的人都会往善意的方向去想，这样的人本该是很温暖的，可是当他面临苦难的时候却成了伤害自己的帮凶。
　　Oreo觉得，自己最近都快变态了。
　　“你可以告诉我，用什么方法说服姜主任让我留在学校的吗？”Oreo还是那样，语气软糯糯的。
　　姜主任其人，又懒又怂能力还低，吕昊虽不像顾新是真正的权贵子弟，家里却也是很有势力的，加上薛老师对自己的偏见和对吕昊的偏爱，Oreo不觉得自己还能在学校里待得下去。
　　“一个小把柄而已。”顾新说着话，视线却一刻也没有离开Oreo。
　　“是这样啊，”Oreo低着头，眼睛里却涌动着恶意的波澜，但是抬起头时，却一派纯然，“可是我不想继续挨打了。”
　　可是我不想继续挨打了，我可以选择离开这里，横竖我那极品的叔叔婶婶会很乐意的。
　　Oreo传达的意思是这样的。
　　Oreo分明看到了，顾新眼中闪过的紧张。
　　顾新，你也太好猜了吧。
　　“你也可以不用再挨打了。”顾新依旧是那用那冷漠的语气，吐出每一个字。
　　你的慌张被我看见了。
　　Oreo心里得到了一点满足，可更激起了他恶劣的玩性。
　　他委屈地低下了头，额角的血混着眼泪一起从侧脸滑过去，血一溜一溜得滚下去，“血，好像止不住了。”Oreo的声音更细微而甜腻了。
　　顾新，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看别人扇我耳光，你再替我敷药。
　　看着我感激涕零，享受着我的唯一一份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