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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2 ...

  •   水利工程院家属院筒子楼,2层207。
      傅沉川和司南抵达现场时,侯锐等人已经赶到。案发的第一现场在这户人家的餐厅,两名死者趴伏在餐桌上,地上是打翻的菜盘子,碎片一地。
      “头儿,一家三口被毒杀,孩子因为吃的少,中毒不深,已经送去医院抢救了。两个大人当场死亡。”侯锐走过来。
      “门锁和窗子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推测是熟人作案。书房被翻得很乱,凶手应该是在找些什么东西。书房的画桶上发现两枚指纹。餐厅打翻的菜饭边发现脚印。桌上的饭菜已经被拿回去做毒物筛查。”
      傅沉川走到两具尸体旁,陶昕没抬头也知道来的人是他,开口道:“两名死者均面部发绀,符合窒息死亡的共性。但尸体上没有任何扼痕等致命性损伤。死亡时间是晚上五点到五点半之间,尸体僵硬程度与速度似乎比正常水平要高。目前推测是中毒身亡。”
      傅沉川刚想开口说话,只觉自己的左臂一疼,不知何时司南走到了他左侧。而此刻,他正看着那两具尸体瞪大了眼睛,额头渗出汗水,脸色惨白,右手紧紧地抓住傅沉川的胳膊,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司南,司南,你怎么了?”傅沉川回身扶住他,感觉到他全身在颤抖。
      “我们先出去,走。”不管司南作何反应,傅沉川径直将他带出案发现场。良久,司南的瞳孔才重新聚焦回神。抬头看着一脸担忧的傅沉川,勉强地扯出一个笑脸:“我没事,你进去吧。”
      傅沉川皱眉:“怎么可能没事,你是看不见自己什么脸色是么?!”
      司南摆了摆手:“真的没事,只是没看过这样的凶杀现场而已。不要紧。我不进去就是了。等现场证据采集完毕,尸体运走了,我再去现场看看。”
      傅沉川看着他故作认真的神情,虽然明白那是假话是托词,终究也没法再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你别到处乱走,就在这儿等着我,我进去看看,然后送你回去。”
      司南点头。
      傅沉川极其快速地将现场的事情处理完毕,剩下的交给侯锐他们进行收尾,然后便赶忙出门拉上司南离开。
      回去的路上,傅沉川看着副驾上沉默的司南,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想起司南当时的表情,那不是看见凶杀现场时的惊恐,那是发自内心的惊慌。
      “你还好吗?”傅沉川尝试着开口,“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
      “你帮不了。所以别问了。”
      司南的直接令傅沉川顿时哽在原地,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他并没有一味的遮掩,而是直接拒绝了自己的关心。这让他对引起司南恐惧的事情,更加的好奇,更多的是担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越来越确定在这背后,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动着司南的情绪。又或者,是谁,在编织一个巨大的陷阱。
      将身后的门紧紧关上,司南蜷缩在沙发上,明明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安全区,却还是难以控制地浑身颤抖。他想起今天在现场看到的画面,那两具冰冷的尸体,以及尸体上所呈现的中毒症状,唤醒了他二十年前的记忆。
      那些他明明已经通过催眠自己刻意遗忘的画面,还是如同重锤狠狠锤在心口上,随之而来的恐惧感,如同铺天盖地的潮水将他淹没窒息。他似乎能够清楚地记起八岁的自己蜷缩在疗养院的角落里,一动不能动的僵硬。那种深如地狱的压抑,在爆发的一刻,险些要了他的命。
      傅沉川坐在车里,抬起头。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与观察,他早已对司南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毕竟那么一个直接的人,生活的也格外纯粹。但他却始终未曾有所越界。他知道什么是循序渐进,什么是适可而止,尤其是在面对司南的时候。傅沉川知道,司南的门,还未曾向他真正敞开过。
      他看着司南公寓的灯亮起来,接下来他应该走到窗边将落地窗的窗帘拉起来。但这一次,他没有来。傅沉川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当他意识到自己早已将司南的习惯观察的细致入微的时候,他终于明白,此时此刻他应该做些什么。
      客厅内,司南从沙发上起身,身形有微微的摇晃,他走到书房,从桌旁的抽屉里拿出药,仓促地倒了一大把塞到嘴里。然后他快步走向厨房,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水。
      傅沉川走到司南的门口,原本还有些迟疑,想要按响门铃的手,举起又放下,却忽然听见屋内传来玻璃摔碎和人跌倒的声音。这次,他果断地按下了门铃。一次,两次,三次。当他快要控制不住撞门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司南手臂上染满了血,倚在门边,摇摇欲坠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傅沉川赶忙将他扶住,同时警觉地望向房间内部,只看见厨房的地面上,打碎的水杯和地上的血迹。
      “我没事。”司南的声音仍旧是平静无波,但隐隐透着一股力不从心的倦意。
      傅沉川未发一言,脸色阴沉地将司南安置到沙发上,放眼望了一圈,目光锁定在门厅的柜子上,大步走过去,准确地找到了柜子里的医药箱。
      他动作熟练而迅速地将司南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又起身将厨房地上的碎片和血迹清理干净。然后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走到沙发上坐好。
      司南看着他手里啤酒:“我不喝酒。”
      “没说是给你喝的!”傅沉川语气不善,灌了一大口啤酒,转头不看他。
      这是生气了。司南扁了扁嘴:“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很多命案也来源于意外。”仍旧不看他,气得鼓鼓的,犹如一只河豚。
      司南不说话了,说什么都好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误,那还不如不开口。于是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伤口默不出声。
      一旁的傅沉川见他良久没有声响,终于转头看他,只见他低着头盯着伤口,并没有戴眼镜,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闹得人心里痒痒。傅沉川终于看不下去,站起身走到厨房,热了一杯牛奶,放在他手里。
      司南接过来,也不出声,就默默地吸溜吸溜地乖乖喝牛奶。那可怜乖顺的模样令傅沉川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你不喝啤酒,买它做什么。”
      “那是我哥买的。我只是还没来得及扔。”声音弱弱的,听起来很委屈。
      傅沉川仰头喝了一口酒:“伤口疼么?”
      司南刚想摇头,就听见他继续开口:“屁,再深点就得去缝针了你知道吗?明天起来我送你去打破伤风针!”
      “真的不疼。”司南看着傅沉川一脸濒临暴怒的表情,声音再度弱下来,“我在这方面的感受阈限,原本就比一般人高。”
      “铁人啊,不知道疼。”傅沉川扁了扁嘴。
      司南苦笑:“大概吧。”说完又怕傅沉川继续问什么,岔开话题道,“你怎么上来了。”
      这话问的傅沉川一愣,支吾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干脆道:“我乐意。”
      司南被他气得笑出来,也的确意识到这问题让他没法回答。也不能让他真的给他个答案,不然,该有多尴尬。
      后来的司南想起当时的场景,才忽然明白,那时自己所能知道的“尴尬”已然是后来种种的开端,原来那时的自己就已经意识到,未来将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我没事,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司南放下空了的牛奶杯,语气软软的。软的傅沉川很想一直靠在沙发里听他这样说话。
      他抬起头看了看挂钟,晚上九点钟。按照他以往的纨绔尿性,这会儿夜生活才开始。按照他从前人民警察的作风,这会应该还在组里研究证据链。所以无论如何,对他来说,都不算晚。可他却点了点头:“嗯,是挺晚了,我还喝了酒,不能开车,不如你收留我一晚上?”
      司南白了他一眼,果然,从进门到喝酒,到蜷在他身边,一开始就有预谋。他也不争白,抬手指了指前面:“那是卧室,给你睡,我睡沙发。”
      傅沉川这才注意到,司南的居住空间虽然也不算小,大概一百六十平米的平层公寓,除却卫生间,几乎是全开放式的格局,开放式衣帽间,开放式厨房,开放式书房。房间的一侧用台阶分割成上下两个空间,而卧室就被大敞着安置在台阶上面。无论站在房间的哪个方位,都能够将每一个角落尽收眼底。
      这是最安全的方式,也是安全感极大缺失的表现。
      “你那也算卧室?恐怕整个房子都是你的卧室吧。”傅沉川调侃道,“算了,我睡沙发,怎么也不好反客为主。”
      司南的语气却异常坚决:“不,你去睡吧。我不是为了你才选择睡沙发的,这就是我今晚原本的打算。你来与不来,都一样。”
      傅沉川抬起头,发现沙发的方向,正对着门——这个房间内唯一充满变数与危险的地方。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为什么要把房子装修成这样?”
      “因为我曾经失明,这样的空间更方便我生活。”
      这回答却是傅沉川未曾想到的,他愣愣地看着司南,只听他继续开口道:“也没什么,并不是机能性的障碍。大概,也就瞎了两年。”
      非机能性障碍,那就是心理障碍。或许,跟今天的场景令他产生恐惧,有什么相关。但他不能问。在他主动提起之前,他知道他不能问。
      傅沉川开了手头的另一罐啤酒:“你今天情绪不大对,如果跟不下来,这个案子你就别管了。我一个人应付的来。”
      司南没有任何迟疑地开口:“秋水仙碱。”
      “什么?”傅沉川看着他。
      司南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告诉陶昕,做针对性的毒物检验,秋水仙碱。”
      傅沉川的面色微沉,果然。他掏出翻盖手机,在Hammer群组内@了陶昕。
      绅士狼:“桃子,秋水仙碱。”
      没多会,医生兔的头像就兴奋地跳了起来。
      医生兔:“天呐老大,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今天晚上离开之前检查了死者的内脏器官,多器官衰竭,符合毒物刺激反应。我原本还在排查是金属类还是生物碱类,正在愁法证那边没有针对性的线索。老大,你果然是老大!”
      绅士狼:“是司教授给的线索。”
      医生兔:“司教授?”后面跟着个托腮思考的表情。
      这时海盗猴的头像冒了出来。
      海盗猴:“所以,老大,你是刚跟司教授通完电话,还是……”
      绅士狼:“禁止发挥想象。”打完了这行字,还心虚地抬起头看了看对面靠在沙发背上进入浅睡眠的教授大人。
      医生兔:“老大,你要是这么说,那可就真的不仅仅是我们发挥想象的问题了。”
      绅士狼:“都滚去休息,明天局里见。”
      合上手机,傅沉川化身大尾巴狼将睡着的司教授放平在沙发上,用抱枕垫好他的头,又觉得抱枕不太舒服,索性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美滋滋地翻看着侯锐发过来的现场照片。夜色,也不算太漫长。
      第二天一早,傅沉川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沙发上,司教授正站在厨房里,围着浅灰色的围裙煎鸡蛋。饭香一出来,肚子就开始打鼓了。
      司南看见他起身,神色自若:“洗手间给你备了干净的牙刷和毛巾,去洗漱准备吃饭吧。”
      “哎!”答应的倍儿麻利,动作也如是。傅沉川窜进洗手间,心里莫名的暖乎乎。也不是没有女人曾经站在厨房里为自己做一顿早餐,甚至她们准备的花样更多更精彩。但偏偏就没有那件白衬衫配上浅灰色的围裙看着更加赏心悦目。
      司南并不经常做早餐,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通常一杯牛奶或是一杯咖啡就打发了。可今天他醒的很早,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傅沉川的腿上睡了一夜。而傅沉川就这样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可想而知的不舒服。他明白他是担心他出现昨天那种情况,他想陪着他。于是悄悄起身,做了这顿早餐。总来解释自己反常的理由也早已经选好,嗯,他从来不太习惯欠别人的。
      吃过饭,傅沉川美滋滋地打算拉着司南去医院打针,却被司南勒令先回家换衣服。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皱巴巴的,的确有点强迫症的不舒服。但是,他偏偏不想换。就好像,是什么什么的证据一样。
      司南拗不过他,果然直接去医院打了针,看着他顶着昨天的衣服皱巴巴地出现在刑侦一队的办公室里,出现在众人欲说还休的眼神里。
      二人一进办公室,侯锐就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陶昕,陶昕一脸不可思议,然后侧过头窃窃道:“不是真的吧?!”
      侯锐也侧过身:“那你得问他俩!”
      傅沉川认为,最满意的效果基本已经达到,于是清了清嗓子:“开会!”
      众人休整状态,进入会议室。
      “死者鄂辉,男,40岁,水利工程院曾经最优秀的工程师,8年前因为一场工程事故伤了右手,从此跌下事业的巅峰,开始酗酒。从邻居的口中得知,他经常醉酒打骂他的妻子和儿子。”
      “另一名死者邬钰,女,37岁,在鄂辉没有发生事故之前,是个全职太太。鄂辉失去右手,不再工作之后,她不得不出去四处打工养家。但薪水稀薄,全部用在给丈夫医治右手和供孩子读书上。二人的孩子鄂升,今年16岁,刚上高一,成绩十分优异,不管是老师还是邻居对他都只有夸奖,说是个相当不错的好孩子,就是生在这么个家庭,真是倒霉。”
      “事发当天,邻居听见鄂家传来盘盘碗碗摔碎的声音,觉得一定是鄂辉又在打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又继续摔上了,邻居可怜鄂升是个好孩子,所以想来看看能不能劝劝,结果从走廊的窗户看见里面的场景,赶紧撞门进去,也幸亏是邻居及时发现,鄂升毒素摄入量也不大,目前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侯锐将情况进行了一番汇总,示意陶昕继续。
      “通过老大昨天晚上给我的思路,”陶昕说着,还瞟了一眼司南,“咳咳,额,听说是司教授给的线索,我对死者胃中残留物进行了针对性的毒检,证实的确是秋水仙碱。秋水仙碱通常会被用在治疗痛风和肿瘤等疾病的药物中,也会见于日常的金针菇等食物中。但服食秋水仙碱的致死量十分之大,虽然来源易得,想要提炼出大量的秋水仙碱,却也并非易事,首先需要一个实验室。”
      侯锐接过话继续道:“现场勘查出的指纹无过往案底,无法进行比对。菜饭的毒检报告也出来了,在其中一盘苦瓜炒肉和两个酒杯里面查出了秋水仙碱的成分。”
      “那就对了,秋水仙碱味苦,如果不是混在苦瓜和酒这样味道较重的食物里,是无法不被察觉的。”陶昕道。
      侯锐点头:“在冰箱里找到的苦瓜中也发现了细小的针眼,好像是将融水的秋水仙碱注射进了苦瓜中。另外从厨房找到的相应的酒瓶内发现大量投毒。鄂辉和邬钰饮下了毒酒,导致的中毒。而鄂升是吃下了有毒的苦瓜中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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