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苏沫然

1、重生

　　伴随着身体渐渐向大海深处沉没，阎月感到知觉正在被一点点抽离，原来死亡带给她的只是彻底的解脱，最后的一念竟然是为此感到庆幸，终于结束了。
　　记得闭上眼睛前最后的色彩，是一片碧蓝，带着一抹鲜红。

　　“呜”，一阵头痛欲裂的感觉让阎月不由地叫了出来，睁开眼睛面对的却是一片漆黑。
　　“月儿，你醒了！”听到呻吟声，沐风兴奋地叫道，昏迷了那么多天的女儿终于醒过来了！
　　听到沐风的叫声，阎月脑子里只蹦出了两个字“没死”？只是眼前的一片黑茫茫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瞎了。看来大难不死，自己也无福消受。一个瞎了眼的杀手，面对的只有一个未来，就是被组织抛弃灭口。想到这里，阎月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冷笑。
　　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儿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睁着的双眼空洞无神，嘴边却突然浮现了一丝冷笑，这让沐风感到了一阵迷茫，这闺女从树上掉下来怎么就摔成这幅模样了呢？
　　“月儿！”沐风不得不又叫了一声，提醒女儿自己的存在。
　　床上的人似乎这才想起还有他的存在，冷冷地问了句：“你是谁？”
　　听到这句话，沐风感觉脑袋仿佛被雷劈了一下，“我还能是谁？我是你爹啊！”他大叫道。
　　“爹？我不记得有个爹啊……”阎月一阵莫名，这年头还有人管自己叫爹的？
　　沐风听到女儿竟然说不记得有他这个爹，心里那个叫心酸呐，他伏在床头，抓起女儿的手，那手的主人却毫不犹豫地缩了回去。沐风见状，哭诉道：“月儿啊！你怎么能不记得我这个爹呐？想当年，你娘为了生你就这么去了，留下我一个人独自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我这容易嘛！你怎么能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呢？难道你从树上掉下来被摔傻了？”
　　听到沐风的话，阎月发觉事有蹊跷，自己这个被组织收养长大的孤儿，怎么会有父母呢？而自称爹娘这就更奇怪了。为了搞清楚状况，阎月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道：“我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多告诉我一些吗？没准我听着听着就能想起来了。”
　　失忆？！看来女儿是从树上掉下来摔失忆了。沐风想到这里，开始不辞辛劳地为阎月讲述起来。听了沐风的长达不知道多久的讲述，阎月才知道，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叫沐颜月，今年才6岁，有个据说是武艺非凡，江湖人称“鬼手”的神医老爹。据沐风叙述，她从小就特别“活跃”，总是会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是事情来让他这个老爹担心。这不，这次她又不小心失足从树上摔了下来，只是这次似乎是脑袋着地。幸亏有沐风的医术在，她昏迷了好几天，这才醒过来。
　　消化完这些信息后，阎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我还是什么都没记起来。”
　　沐风也知道失忆这事儿是急不来的，更何况女儿还小，即使失忆了也没多大的影响。但是，随后他就听到了又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阎月淡淡地说道，仿佛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其实，以沐风这个神医的敏锐直觉，他早就发现女儿的眼睛过于空洞无神，只是失忆这件事先前发生地太突然，而他心里又更愿意自己的直觉是错误的，所以一直都没有提起。“我刚刚就已经发现了。”沐风说着，抓起女儿的手腕，开始细细把脉起来。
　　把脉之后，沐风感到肩上的压力都散去了。看来月儿只是因为脑部受到撞击，淤血还没有散尽，才导致了失忆和失明。治好这个，对自己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想到这里，沐风不由地笑了，他安慰道：“月儿，你放心。爹保证你没多久就能够重新看到了，还能记起以前的事情。”
　　阎月听到自己能够复明，心里也一阵兴奋，毕竟做个瞎子太痛苦了。只是恢复记忆这件事明显是不可能的了，她原本就没有这些记忆，又哪里来的恢复呢？
　　“月儿，你在这里好生休息着。爹先给你去煎药去。”沐风起身说道。
　　听到沐风要走，阎月下意识地伸出手乱抓了一把，抓住沐风的衣角后，她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做。作为一个成名已久的杀手，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的，阎月也觉得奇怪，她似乎不想一个人待着，对身边这个称自己为他爹的人有着一股莫名的依恋感。难道附身在小孩子身上，也会受到小孩子的感染？
　　看着抓着自己衣角，却又有点窘迫的女儿，沐风又坐回床头，抚摸着女儿的额头，他笑道：“看来月儿并没有完全忘记我这个爹呐！爹就在这里先陪着月儿，等月儿睡着了，爹再走。”
　　听到沐风这样讲，阎月感到了一阵心安。低沉的吟唱声从沐风口中传出，像是安眠曲一样的小调，他一边轻声吟唱着，一边抚摸着女儿的额头，安抚着女儿，让她入睡。
　　阎月闭上双眼，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体温，听着耳边的低吟，渐渐进入了睡眠。自有记忆以来，她一直身处在组织不停的训练和残酷的淘汰中，为了生存而不住挣扎杀戮。刚开始的时候，她总是感觉双手上的鲜血无法洗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洗刷着，梦中反复是那些死在自己手中的同伴，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下手毫不留情。她告诉自己，要活下去，活得更好，只有爬上最高位，不然只会变成冰冷的尸体。渐渐地，丧生在手上的人已经渐渐数不清楚，她也变得麻木了，却依旧每日无法安睡，只能依靠安眠药，可是最后连安眠药也失去了效果。这一次，她却在“爹”的呵护下，安然入睡。
　　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温情和呵护，已经睡着了的阎月，嘴角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这样也不错，新的生命，新的生活。也许是上天补偿她这二十三年的痛苦生涯，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