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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日暮野风生 ...

  •   薛恺悦一闯进来,那两个年轻女子也都吃了一惊一起停下剑来,大点的那个看着两个中年女子怒道:“让你喊救命,看把外人招引进来了吧?回头被督主知道了,你两个是死是活?”
      那手持棍棒的中年女子听了,脸上便露出恐惧的神色来,她看了一眼薛恺悦,赔笑道:“多谢这位公子仗义前来,小人惭愧,要公子空跑一趟了,这里并没有歹人,是小人的妹妹们和小人闹着玩的,误惊公子耳目,小人十分抱歉。”
      薛恺悦根本不信,他用剑一指那两个年轻女子,喝道:“尔两个是何等人?敢来凰朝境内威胁良民?速速随我去见官。”
      两个年轻女子全都盯着他看,其中小一点的那个扭头冲大一点的笑道:“哎哟姐姐,上回我说什么来着?这个公子当真是跟你有缘呢,这才几天啊,就又碰到了。”
      那大一点的收了手中的剑,高冷万分地看了薛恺悦一眼:“我们是什么人,跟公子你没关系,瞧着你这打扮也像是个好人家的夫郎,天色这般晚了,你跑到我们姐姐家里,跟我们四个女子聊天闲话,被你家妻主知道了,岂不要收拾你呢?还是赶紧离开吧。”
      薛恺悦心里琢磨,这两个女子必非好人,此番来不是杀人就是越货,自己若就此离开,这两个中年女子必受她二人挟制,当下一挺剑迎上前去:“这女子方才喊救命,你又出语威胁她,你二人必定与她二人不是一家人,还不作速随我去见官?”
      这大点的女子听了,冷哼一声道:“我劝你离开,是为你好,你当我怕了你不成?”
      薛恺悦一抖剑身,对那两个中年女子道:“我在这里挡着,你两个快去报官。”
      那大点的少女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嘲笑道:“她两个报官?我们是一家人,她们俩会去报官抓我们吗?这位公子你也太天真了。”

      那两个中年女子互相看了看,眼神中都是又惊又惧,那持门闩的女子上前施礼道:“这位公子,我们的确和这两个妹妹是一家的,方才我家姐姐跟两位妹妹玩闹,误喊了声救命,惊了公子的驾,是我们的错,如今没什么事了,还请公子移步回府吧,我二人谢过公子了。”
      那持棍棒的女子听了也一起施礼,“小人恳请公子移步。”薛恺悦见状暗道这两个中年女子这般说自己倒不好硬管,而且看情形一时半刻不会出人命,自己不如去通知了这安州知州,让安州知州调兵将将她们统统带去衙门细细盘问。他这么想着,就看了看这两个年轻女子,厉声道:“既然两位店家不让在下插手,在下这就离开,可有一样,你两个不许伤她二人性命,不然我决不放过你们!”

      那大点的年轻女子听了,脸上的冷漠就换成了讶异:“你这个人倒真爱管闲事,也不怕惹祸上身?”
      薛恺悦朗声道:“什么叫管闲事?事有不平就得管,若是人人都怕惹事上身,这姚天岂不是要暗无天日了?”
      那女子听了,下巴轻点,寒泉一般的眼睛中露出一抹赞赏的神色来,冲薛恺悦道:“你这个人当真有趣,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妻主姓甚名谁?”
      薛恺悦听了倒有些懵怔,这两个女子来历不明,他不能把姓名透漏给人家,明帝的名讳更是不能讲,当下正色道:“在下叫什么名字,就不劳你过问了。”
      那女子听了,冷漠的丽颜上便有了隐隐地欢喜,“你家是哪里的?以后有空了,我去找你。”
      薛恺悦见状便有些生气,这大晚上的这女子只管问东问西,说要去找他的话,更有调戏之嫌,当下冷声道:“我家是哪里的,也不劳你过问,你还是作速离开此地吧。”
      那女子听了便斜了他一眼,眼波轻媚,声如夜莺:“你这么凶做什么?还管我们离不离开,我今晚要在姐姐家里过夜,偏不离开,你待奈何?”
      薛恺悦不知这女子怎得忽然由冷厉转成了轻浪,但也明白此地自己不宜再留,当下也不抱拳,径直提剑离开。他到得街巷中,回望了下这家店铺的招牌“孟记茶叶”,便快步往知州衙门走去。

      到得知州衙门,守门的士兵拦住了他,他从荷包中掏出能够证明他身份的御制金牌,递给那士兵,淡然吩咐道:“去通知你家大人,就说本宫有事要找她。”
      那小兵接过金牌,在灯笼下仔细看了半晌,方才看着金牌正面出声念道“内廷主位”,又把金牌翻过来,继续念“碧宇殿薛”,那小兵念完了愣了好大一会儿,方才道:“这位公子,您请稍候,小的这就去通知我们大人。”

      小兵进去不多时,安州知州就带着衙役快步迎了出来,一见他便躬身施礼:“微臣安州知州程楠见过英贵君殿下,请贵君殿下受微臣一拜。”这程楠说着一撩衣袍就要跪下叩头,薛恺悦忙一侧身躲了:“程大人快快请起,本宫有事要找大人。”
      程楠见他不肯受礼,倒也没勉强,先一弯腰将手上的金牌恭恭敬敬地双手递回给他,而后方才问道:“殿下尽管吩咐,微臣能办得到的,绝不推诿。”
      薛恺悦将金牌重新收到荷包里,方才把孟记茶叶铺的事讲了,那程楠听了眉头就皱了起来,吩咐手下差役道:“小陈去把三班捕快集齐了”,“小邓去通知霍将军,让霍将军带手下精兵随着本官去拿人。”
      差役们应声而去,程楠热情相邀:“殿下可是住在天心楼分铺中?不知殿下几时离开?若是殿下不急着走,微臣想请殿下用个便饭。”
      薛恺悦听了就颇为不喜,这程楠是一方长官,与他素无瓜葛,他岂能吃她的便饭?
      程楠见他不理会,便诚恳一笑:“微臣糊涂,微臣是什么草芥?也敢请殿下?实在是微臣的贱内天天跟微臣念叨几位殿下,说几位殿下爱兵如子,待他们几个亲如兄弟,几时能再见一下几位殿下才好,微臣一见了殿下就替贱内欢喜,这才失了态,还请殿下勿怪。”
      薛恺悦有些没想到,便问道:“令正叫什么名字?”
      那程楠笑得越发亲切:“贱内姓陆,双名天霖。”
      薛恺悦听了便恍然大悟道:“之前听人说起,陆家公子嫁给了一位青年才俊,不料就是程大人,两位当真是女才郎貌,天作之合。”
      程楠笑着点头:“微臣斗胆,再次替贱内邀请殿下明日用个便饭。”
      薛恺悦听了倒不敢贸然答应,只道:“本宫陪着怡卿出来办事,一切行止都由怡卿做主,若是明个儿怡卿另有安排,就改日再聚吧。”
      那程楠听了道:“这么着,微臣翌日一早让贱内去铺子中请安。”
      薛恺悦答应了,又嘱咐了这程楠两句,便谢绝了程楠派人相送,自行返回天心楼分铺。

      才走到分铺所在的街口,就见顾琼带了几个伙计打着灯笼正沿街寻找什么,有眼尖的伙计看到他便叫道:“那不是薛公子吗?薛主子看这里,看这里。”
      一行人迈步向他走来,走在顾琼旁边的一个伙计尖声道:“奴家就说薛公子断不会不见的,主子非要出来寻,可不是白打一回灯笼。”
      顾琼迎了上来,问道:“薛公子去何处逛了?怎得不跟我说一声。”语罢一偏头嗔了那伙计一句:“打个灯笼就累着你了?”伙计一吐舌头,垂了头不再敢说话。
      薛恺悦见状忙致歉道:“我方才有事出去了,忘了跟你说,害你担心了。”
      顾琼听了,倒不是很介意的样子,上前拉起薛恺悦的手,笑语如歌:“薛公子平安回来就好,天这般晚了,快随我回去吧。”
      薛恺悦被顾琼拉着匆匆往店铺中走,进了后院,顾琼也不问他究竟去了哪里,只催他早些洗沐入睡,薛恺悦倒也不好多说,天气又热,跑动了这么久,身上黏糊糊的,便听了顾琼的,洗沐了休息。

      次日早上薛恺悦刚睡醒,便见一个小伙计进来报道:“本州知州程大人的正君陆公子在门外候见。”
      顾琼闻报就看了薛恺悦一眼,却是欲言又止。薛恺悦记挂着那孟家茶叶铺的事,又与这陆天霖有同侪之旧,便不顾顾琼的眼色,吩咐侍儿将陆公子请进来。
      那陆天霖进得房中,先给薛恺悦和顾琼请了安,而后便娇声埋怨道:“两位殿下来了,也不让人告知属下,属下差点错过了。”
      顾琼淡淡地应道:“不是不让人告诉你,实在是皇上吩咐过,我们做生意就只管做生意,不可与地方官员交结,你如今虽没了职事,却是程知州的正君,也在回避之列。”
      陆天霖听了就讪讪地笑笑:“两位殿下当真是守规矩之人,不过属下的妻主倒也不是爱巴结奉承的人,实在是被属下念叨怕了,知道属下牵挂几位殿下,这才允准属下来给两位殿下请安。”
      顾琼听陆天霖如此说,便起身道:“我去检查伙计们做的成衣,你和贵君坐一坐。”
      陆天霖起身恭送:“怡卿殿下请便。”待顾琼出了门,陆天霖方才上前一步抓住薛恺悦的胳膊热切地看着他的眼睛道:“属下快有两年没见到殿下了,殿下真是想死属下了。”
      薛恺悦也觉情绪激动,感叹道:“你自从打白虎受了伤回家养伤,我就没有再见到你了,前面听说你嫁了人,我也不知道你嫁得是谁,昨个儿见到程大人,方才知道你给她做了正室,如今怎么样,日子过得还好吗?可有女儿了?”
      陆天霖眼睛起泪:“托殿下的福,属下日子很过得,属下是正六品的昭武将军,如今虽是不带兵了,蒙朝廷恩典,终生享有俸禄,妻主为人又宽厚,这份俸禄都给了属下做私房银子,属下手头宽裕得很,三个月前给妻主生了个女儿,日子真是无一处不称心。就是闲下来的时候,想几位殿下和几个同侪兄弟。”
      薛恺悦听了也觉感慨,但这陆天霖事事遂意,倒也没什么可伤感的,便只问孟记茶叶铺的事:“那孟记茶叶铺的两个女子可抓到了?”
      陆天霖立即收了眼泪,皱眉道:“昨个妻主会同霍将军带人过去,那两个年轻女子就已经跑掉了,只余了两个孟老板娘子和她姐姐。妻主把两位孟娘子带回衙门中审问到五更,什么都没问出来,两位孟娘子咬死了那两个年轻女子是她们的远房表妹,来这边找她们玩的,表妹们在哪里落脚,她们一概不知道的,妻主派人把城中的客栈酒家挨个询问了,都说没有这么两个女子来入住,想来她们另有藏身之处,若是要找到她们,需得闭城搜索,这有扰民之嫌,妻主说横竖没有出岔子,先派人把这孟家茶叶铺暗中看管起来,有了线索再说。”
      薛恺悦听了便知这两个年轻女子必定是有来历的,当下把昨个儿的情形细细讲了一遍,嘱咐道:“我不能在此久待,你将此事放在心上,有什么不对,让程知州立即上请,千万莫拖延贻误。”
      陆天霖点头应了,又道:“主子放心吧,守将霍将军也是打过仗的人,倘若这两个女子再来,霍将军断不会让她们逃掉的。”
      薛恺悦点头,问道:“霍将军是叫霍丹吗?”
      “正是霍丹将军。”
      薛恺悦稍稍放下心来,程楠虽是读书人,但这霍丹可是有战阵经验的,又有陆天霖帮衬,这安州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只是这两个年轻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倒耐人寻味,他思索了一下问道:“这两位孟娘子是哪里人氏?”
      “妻主说这两位孟娘子是芳晖本地人,在这里开店开了二十多年了,她们应该不会结交匪类的。”
      薛恺悦也觉不得要领,又与这陆天霖唠了会儿闲嗑,他便端茶送客了。

      这日中午,在顾琼的坚持下,他们起程前往笃州,晚上宿在笃州分铺中。笃州的天心楼是当年顾琼所开的第一个成衣铺子,在众多分铺中地位超然。负责打理笃州分铺的是赵玉泽原来的侍儿和光,这和光人不是很机灵,但为人很老实,一见他和顾琼就上前请安,请了安就把铺子中的账簿抱了厚厚一大摞出来,顾琼看见就笑了:“你这个人哪,还是这般实诚,把账簿放着我夜里看,咱们先去天羽楼用个晚膳。”

      天羽楼是当初薛恺悦和顾琼几个一起陪着明帝用过膳的地方,此番旧地重游,别有一种滋味在心头。顾琼大概也有些感慨,点了七八个菜,又让伙计们上了一小坛从京中运过来的美酒,和光给顾、薛二人把酒斟满了,薛恺悦尝了一口道:“居然是错认水。”
      顾琼点头:“天羽楼这两年生意火得不得了,南来北往的客人听说皇上曾经在这里用过餐的,一到了这笃州就必来这里用餐,沾沾福气。”顾琼说着,用手一指楼中间那个位置最好的席面,那是当年明帝和他们所坐的桌子,此时用红绸子围了起来,店家还在旁边立了块牌子“圣泽永沐”。
      薛恺悦盯着那桌子看了好大一会儿,方才慢慢地向四周看去,这一看他就大大地吃了一惊,昨夜那两个年轻女子正坐在靠墙的一张桌子上。她们两个都换了装扮,大点的内着白练素衫外罩水蓝色的宽袖纱衣,小点的内着白衫,外套黑色半臂,头上也都不再扎小辫子,白花绒绳更是消失得一个也不见,她们两个乍一看上去和凰朝大多数会武功的女子没有任何区别,若非那个大点的女子眉眼有几分仿佛明帝,他都有些不大敢相认了。
      那个大点的女子看见他,也很是惊讶的样子,但瞬间之后惊讶就变成了喜悦,这女子冲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又向他抛了个媚眼。他嫌恶地把视线挪回了自己桌上,一边默默地和顾琼两个吃菜喝酒,一边竖起耳朵留心那两个女子的动静。
      那两个女子却没什么动静,自他和顾琼进店到离开,这两个女子都在靠墙的桌子上默默地用餐。只不过大点的女子时不时地拿横波美目撩拨他,一会儿抛个媚眼,一会儿眨眨眼睛,一会儿又做无限深情状地脉脉看着他,一会儿又似乎有种种无可奈何宛如深渊的眸子里盛满了悲伤。
      他看得暗暗生气,不知这女子为何要故意做出这样的一幅表情来,当着顾琼和店中这么多人,却又不好问的,只好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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