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有鬼［鬼怪］》欲曙天

3、陈年往事

　　还有两天便是春节了。

　　此刻，大街小巷都弥漫着一股温馨的气息，青石板的路上残留着没扫净的落雪，踩上去还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

　　“为什么我能看见你？”洛南雪拿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些青菜瓜果，偏头看向她旁边的安时卿。

　　“唔……可能是我临死前最后一秒想的是这辈子不能和你白头偕老了？”

　　他身上的白袍闪着金色的纹路，手中仍然绕着一根银丝，唇间噙着一抹笑，一如往昔。

　　“呵，殿下，我记得您之前有位准皇子妃吧？”洛南雪靠着人少的街道向回走，冷哼了一声。

　　二殿下无端被结了个准妃，“我怎么不知道？”

　　“您记性可……”洛南雪漫不经心的看着四周，忽然远处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她一怔，话音也顿在了那。

　　安时卿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个茶馆外站着一名黑衣锦袍男子，似乎在询问那店家，背对着两人，看不清脸。

　　下一刻那男子直接走进了茶馆内，消失在了眼前。

　　洛南雪怔怔的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眼眶发红：“哥……”

　　安时卿叹了口气，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

　　那个人的背影神似少将军洛修戟。

　　“过完年之后，回一趟京城吧。”

　　安时卿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片刻后她垂下眸应了一声。

　　“我把那些铺子指给你，再把卿暮和卿晨带回来。”他早就想着这件事了，只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时间有些紧。

　　洛南雪愣了一下：“他们两个没事？”

　　“出事的时候他们不在。”

　　出完事后，他们应该不会傻到去找死。

　　洛南雪难得的笑了一下：“整个府里就我和妍儿两个人，还有你一个鬼，有必要过年么？”

　　“从这到京城挺近的，大约一个时辰就到了。”所以她想现在就去。

　　安时卿皱了一下眉：“不行，你的风寒刚好。”

　　洛南雪看他。

　　安时卿：“……”

　　这个时间县里面有去京城的马车，在那边待两个时辰再回来，很方便。

　　如洛南雪所想，这个时候的京城已经很热闹了，又是平静的一年，大概在百姓的眼中，只要不发生战乱就是平静，平静的让他们活一辈子，从不关心别人的安危。

　　镇国将军斩首的那一天不是没人为他们喊冤，恰恰相反，那喊声太过于巨大，更加加重了无形的罪名。

　　屋内的暖意很足，小二添了杯水后就从雅间退了出去。

　　“这是你的铺子？”洛南雪喝了口热茶，转头问随行的鬼。

　　安时卿靠在窗边，懒洋洋的点头：“唔……产业之一。”

　　正当安时卿还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雅间的门被一把推开，走进来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少年，嘴里嘟囔着：“谁冒充我们二皇子妃……”

　　洛南雪差点呛到。

　　“南雪姐？”小少年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是洛南雪，眼睛一瞬间亮了一下，转身把后面的人拽了进来，低声告知：“不是冒充的，是真的。”

　　洛南雪：“……”

　　“南雪姐！”

　　……

　　洛南雪觉得好像从那天开始，日子过得都快了许多，明日便是春节了。

　　“南雪姐，你看这个么？”小少年卿晨拿着一本剑谱跑过来，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洛南雪还未开口，倒是坐在一边的那位鬼开口：“不用，别要。”有他就够了，要什么剑谱，真人指导还不够么？

　　洛南雪接过那剑谱，随手给了卿晨两块糖，“谢谢。”

　　安时卿：“……”

　　呵，女人。

　　洛南雪在卿晨离开后的一秒，将剑谱卷成筒直接砸在安时卿的头上。

　　安时卿一伸手，那本书就飘了起来，他耸了耸肩：“你……”

　　话刚出口，院子里面传出来一声惊叫。

　　几分钟前。

　　妍儿听见有人敲门便去开。

　　门外是一个穿着黑色锦衣，带着面具的公子。

　　妍儿愣了一下，无他。

　　这位公子的身形和气度与她家少将军太过于相似，相似到两个人站在一起几乎都会认错的那钟。

　　妍儿顿了一下开口：“公子你找……”

　　妍儿的话在他将面具摘下来以后彻底的哑在了嗓子里。

　　片刻后她尖叫了一声就向回跑：“小姐！大公子回来了！”

　　听到声音的洛南雪推开门就跑了出去，她想斥责，却在看到门口那人的一瞬间愣在了那。

　　就连跟出来的安时卿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人。

　　像，真的太像了，如果不是洛南雪亲眼看着他哥被斩首，她一定以为这个人就是她哥。

　　那位公子的视线落到了洛南雪身上，六分相似的面容令他一瞬间知道了洛南雪的身份，他微微一笑，开口道：“在下洛谨世。”

　　“咦，修戟哥？”刚从外面回来的卿晨愣了一下，转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洛南雪眸子睁大了几分，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却好久没说出话来。

　　“南雪么？都这么大了。”

　　与洛修戟的洒脱不羁不同的是，洛谨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温润的气度，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时光流逝的安宁，却又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和。

　　“……小叔叔？”洛南雪有些艰难的开口。

　　洛谨世笑了一下：“嗯。”

　　其余三人：“……？”

　　……

　　“小叔叔……”洛南雪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小叔，但是因为这张与兄长极为相似的容貌，让她根本不想去疏离。

　　洛谨世不笑的时候与洛修戟更加相像，他乌沉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窗外，好久才说出了一句话：“南雪，你想留在这，还是跟我去江南。”

　　洛南雪眼眶有些红，她动了动唇：“不，我想报仇。”

　　洛谨世似乎有些诧异，却是笑了一下：“如此我便不用将你送回了。”

　　洛南雪愣了一下：“小叔叔你……”

　　洛谨世摇了摇头：“一月前，他们便去世了。”

　　洛南雪愣了一下，随即知道了他口中的人是谁。

　　“其实我不在乎做什么，报仇与否，若我说我此刻愤恨无比，你定然也是不信的。”

　　“但……这个时候我竟然有些相信血脉相连这种说法了。”

　　血脉相连么？

　　……

　　洛南雪坐在庭院的梅树下，静静地看着远方。

　　安时卿坐在树上，静静地看着她。

　　“二十五前，镇国将军洛凯的妻子，也就是我的祖母诞下二子，名为洛谨世。”

　　洛南雪顿了一下又道：“他们说我小叔叔出生便很聪明，不喜哭闹，喜欢见人，爱笑。”

　　雪花落在洛南雪的肩上，她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可……大概是过了五六天吧，那晚宫中忽然来了人。”

　　“都是先帝身边的红人，拿着圣旨说国师夜观天象，现紫微星弱，有物降临威胁帝星，又连夜卜卦，说将军此子生有反骨，将来必定逆反朝纲，有谋权之疑。”

　　“一道圣旨赐死。”洛南雪的声音很冷，就像是那晚的风，冷的让人睁不开眼。

　　“我小叔叔当时才刚出生五天。”

　　洛南雪踩在路旁的树枝上，为冷冬的黄昏添了几分音色。

　　“那晚很乱，可能是除了上次之外将军府最乱的一次了。”

　　“但是圣旨不可违，更遑论是代代精忠的洛家，那时候天都快亮了……奶娘主动掐死了怀中的孩子。”

　　“见那孩子真的没气了，那帮宫人才离开。”

　　洛南雪皱了一下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一会她才叹了口气：“直到那些人走了，我祖父祖母哭着去抱过孩子的时候才发现……奶娘掐死的那个孩子并不是将军的二子。”

　　“那个奶娘七岁起就在府里做事，父母双亡，后来嫁给了府里的管家，直到四十几岁才有了自己的孩子……而她的孩子恰好在我小叔叔出生的前两天生下。”

　　“她瞒着所有人掐死了自己的儿子，留下了我小叔叔。”

　　“后来，祖父在江南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宅子，又给了他们许多财产，让他们带着我小叔叔去了江南。”

　　洛南雪双目通红：“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忠诚，什么又是背叛？”

　　洛府牺牲了自己骨血的忠就是忠么？

　　听信谗言，辱灭忠臣却不是背叛么？

　　她穿着一身雪白绣着梅纹的袍子，肩上披着一条狐裘，此刻双眸带泪，像勿入的仙子，却偏执又悔恨。

　　一树的梅花无风自动，摇曳了一地的冷香。

　　……

　　“谁呀！”

　　砰砰的敲门声让妍儿不禁大声喊了出来。

　　“妍儿姑娘。”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很年轻。

　　妍儿一愣，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辆四轮的推车，上面满满的堆着一些箱子绸缎之类的东西。

　　男子穿着一身便衣站在那，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庞。

　　妍儿瞪大了眼睛：“四七？”

　　四七笑了一下：“这些是四公主给南雪小姐送来的。”

　　妍儿不知该怎么办，目露为难：“这……”

　　四七是公主身边的侍卫，自然不能让她拒绝，又轻笑了一下，便飞快的走开了。

　　妍儿对着那一堆东西发呆，片刻后还是推了进去。

　　“怎么回事？”洛南雪正巧出来练剑见那一车的东西，不禁愣了一下。

　　“是四公主送来的。”

　　洛南雪先是神色复杂了一瞬，下一秒便觉得不对，四公主怎么知道她在这？

　　洛南雪脸色有些难看，她不怀疑四公主对她的好，但难免不会有人利用四公主来害她。

　　是谁告诉了四公主她住在这？

　　“怎么了？刚刚谁来了？”

　　洛谨世走过来，看着那些东西怔了一下，有些好奇的问道。

　　“难道是仰慕我们家南雪的人？”他轻轻笑了一下，温柔又带着几分自然。

　　洛南雪看见他便会想起自己的哥哥，扯了一下嘴角：“怎么会。”

　　洛谨世伸手摸摸她的头：“我们南雪这么好，怎么不会。”

　　坐在梅树上的安时卿眯了眯眼，略微不悦。

　　指尖缠绕的银丝隐约有变红的趋势，不小心碰到了梅树上的花瓣，那花瓣就像是被什么溶解了一般，化作了粉末消失在了空中。

　　卿晨和卿暮此刻正在后院的亭子中坐着。

　　卿晨趴在栏杆上望着那一片白茫茫的雪，想起了二皇子府内的雪园。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雪地上一个东西忽然动了一下，这也让卿晨的视线动了动。

　　下一秒他看见白色的雪地上慢慢出现了一个字：“蠢。”

　　卿晨：“……”

　　哪来的混蛋，装神弄鬼的骂他。

　　接着那个字忽然消失，换上了新的字：“去京城查查四公主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噗……咳咳咳咳……”

　　卿晨看着那一行字差点没呛死，急忙把卿暮拉了过来。

　　“殿下？”

　　“快滚。”

　　卿暮一句都没废话，立刻拽着卿晨就从围墙越了出去，完全没有担心他们殿下现在是什么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