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江南荷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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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吱呀”一声，被人缓缓推开，早间的第一缕晨光就溜进了房间，一明眸善睐的女子便踩着光，轻手轻脚地进了修温院主屋，抬眸看了看卧在床榻间的赵夫人。
那女子身穿鹅黄衣衫，眉眼间是说不出的灵动气息。看着赵夫人气若游丝，面若金纸的样子，便秉退了身边的丫鬟，抽出了帕子，沾了许些盆中的净面用的温水，轻轻拭起了赵夫人的面部，擦去了额间豆大的汗珠。
赵夫人睡得不是很安稳，或许感受到了面部轻柔的抚摸，她皱了皱眉，挣扎着醒了过来，第一眼，便见到了坐于塌边的女子。她病的太重了，连看个人都看不清楚了，但隐隐约约映入眼帘的那个鹅黄身影，她却是一眼就辨认出来了。赵夫人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嗓间却觉得干涩不已，好似有一块布堵着似得，苦的她难受，她哽咽的发出了几声呜呜声，那女子便赶忙扶起了赵夫人，让她坐在床塌上，又去了桌边倒了一杯热茶，递于赵夫人面前:“嫡母，请用。”
赵夫人喝了几口茶，喉间终于湿润了些，她咳了几声，女子又是帮她顺了顺气，又随手拿过了一个锦丝玉蚕枕，靠枕于赵夫人背后。
“文娟，辛苦你这几日照顾我了。”赵夫人好不容易开了口，入耳的声音却还是嘶哑无比。
“不辛苦的，嫡母。”赵文娟听见那沧桑的声儿便红了眼睛，“做儿女的，本就该尽孝于父母身前。我自小便没了庶母，还是嫡母收养我于跟前，庇护着我，我才能衣食无忧地长大。”
“说什么傻话。”赵夫人又咳了几声，“纵使没有我，你也能无忧长大的。这本就是……咳、我的责任。”
顿了顿，又说:“琰儿上学去了吧？”“自是去了的，他一男子，虽孝心可鉴，但整日站在这儿伺候人，总归会让人说了闲话。今日一早，我便撵着他去了书院了。”
拭了拭眼泪，赵文娟握住了放在锦被上的，那只苍老的、根本不似闺家小姐出生、如今正值中年的当家主母的手，一夜之间，这个女人苍老了许多，鬓间白发都可赶上外头年过花甲的老太太了。“还请嫡母，不必过多思想，我知嫡母忧心琰儿安危，但琰儿也已经长大了，他心中也自有掂量，嫡母不必过于担心，还是早早地放下心结才好。”
“您那日，一回了修柔院，便吐了好大一口血，吓了大家一跳……后来请了大夫，说是心结导致，若再这样郁郁下去……恐怕、恐怕伤身啊！”说到最后，赵文娟又哽咽了起来，“谁都可以倒，但就您不能倒。这个家，还需要您这个主母啊！”
“老了许多吧？”赵夫人手抚了抚鬓边披散着的白发，“我这一生，生于深闺……死亦于深闺啊。最可惜的，还是没有好好孝敬父母跟前，没有再去看看那江南的、大好春光啊。”
“好了，我乏了，你也下去休息吧。”赵夫人躺了下来，闭了眼，便睡了。
赵文娟看了看这个躺于塌上，沧桑可悲却又伟大的女人，眼底流露了一抹悲哀，还是出去了。
……
这一觉，赵夫人睡得很沉。
仿佛梦回那年江南，春意盎然，百花争艳。她还是那个肆意任性的娇艳姑娘，在花湖中泛舟嬉荷，吟诗对歌，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羞涩的白玉一样的少年，满眼笑意。
花湖不只他们这一只船，他们旁边还有许多船，那船上都是些借春光明媚出来游玩的闺秀小姐，个个貌美如花，与其说是江南的春季百花争艳，还不如说是小姐们百花争艳。
但她却一点都不怕少年的目光被其他争艳的花夺去了，因为她知道，她在少年的眼里，就是那一朵最艳丽、最娇媚、最夺目的花，她便是他的好春景。
她喜欢少年，少年也喜欢她，那为什么她不能嫁予少年？在漫天荷花中，少女也暗暗下了个决心:待此番回去家中，定要向父母提婚，说服他们允许少年娶自己。
她有些沉溺在眼前的美景中了，不知是沉溺在纷飞飘扬的荷花中，被温柔的粉色蒙了眼，还是被眼前少年俊郎的容颜，耳尖那一抹绯红蒙了眼。隐约间，她听见少年轻唤了一声:“玉雅。”那是她的闺名，她模模糊糊应了一声，便感觉此生都一头猛扎进了少年的湖中，再不醒来。
那是她与少年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那日江南荷花春色、那声闺名也是少年留给她最后的温柔了。
她不知，为何二人那日还是如此要好，回去后，少年便对她冷眼相待，即使自己将大婚的事情告诉少年，少年也只是一脸的无动于衷。为什么，自己明明为了向少年喜欢的类型靠拢，却还只获得了一个冷冷的一瞥，再无其他的眼神？
她抱着她的一腔欢喜、满怀的爱意，一头扎进了少年的湖里，却被湖中的水冷了一个哆嗦，熄灭了心中的火。
熟睡中的赵夫人，落下了一滴泪，顺着那眼角的细纹，渐渐滑到了那绣着荷花鲤鱼图的锦玉枕上，留下了一圈水渍，随后，这水渍也干了，就像那日泛舟采荷少女心中被风干的炽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江南荷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