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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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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热闹如旧的街上,路人依然行色匆匆。依凌抬腕看看手表,稍稍加快了脚步。今天的工作处理得蛮顺当的,所以她早了点下班,正好可以去市场选点材料来煲汤。
毕业后她选择了留在这个城市工作。不是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事实上,以她在校时的表现,学校当时早已把出国留学和去上海工作的名额都留给了她,让她自由选择。但她却不说明理由地坚持要留下,这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惊讶之余也不觉为她感到惋惜。她倒好,没事人似地淡然一笑,只对关心地向她探问的人说了句似乎别有玄机的话:“不得我幸,这是命定的。”
她进入“忘忧”工作两年多来,凭借出色的工作成绩和融洽的人际关系,自然而然地被封为“忘忧之花”,同事都爱亲昵地唤她一声“忘忧草”。她不高傲,可她难以忍受无聊虚伪的社交场合。在明白到这一点后,老板为了留住她这难得的人才,便不曾再勉强她参加任何舞会、宴会了。这让她得以在工作时间外保留了还算充足的个人空间去处理些私事——一拖就是几年的私事。
买好菜回到她住的小区,向看门的老伯笑笑,打过招呼后她举步上楼,心头竟突然窜起莫名的烦躁,难道是……掏出钥匙打开门,不意外地瞥到沙发上一抹艳红的身影,她微微皱了皱眉,淡道:
“说吧,找我什么事?要是还是来叫我早日回去那就请回。我说过的话不会变,我觉得应该离开的时候自然会回去。”
不轻不重的语气挟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沙发上的人坐直了身子,怯怯地开口:“可是……时间……”
“我知道,还有十个月不是么?我记得很清楚。”平静的语调毫无起伏,但已明确表示出她的决心。
“那……那好吧,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
“嗯。”
送走不速之客,依凌颓然倚靠在门上,任凭身子顺着门板下滑,直至她整个人都坐在了地板上。
谁会知道,她平静的话语后的惶然呢……是啊,“她”的出现无疑是再一次提醒了她,时间不多了……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心不在焉地窝在沙发上,手中的遥控器无意识地按来按去,似乎始终找不到一个足以令她停下的节目,而事实上,是她根本没在看,魂魄早已不知神游到太虚第几重了。也之所以,手机响起时她被扎扎实实吓了一大跳。有些恼怒地抓来手机一看,她脸上的神色却瞬间被担忧取代。不假思索地按下一串号码,没想到,他根本不接。试过几次后,她无奈地发短信过去,心里祈祷着他还愿意看她的短信。仿若等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回讯终于来了——“我不想说话。汐若公园。”
汐若公园?那不是很近?顾不上再回他短信,依凌拿起钥匙就冲出门,向汐若公园跑去。
好不容易看到那熟悉的背影,已经跑得有点喘不过气的依凌快步走到他身边,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她便被紧紧抱住了。
心疼地蹙起眉,她一声不出,任由自己被抱得骨头都痛了。一手回拥着他,一手轻抚上他埋在她肩窝的头,耐心地等待他平静下来。
丝毫不在意路人好奇的眼神,他们就这样相拥而站,直到他缓缓抬起头。
轻轻柔柔的声音自红唇间逸出:“上我家,好不好?”
得不到回答,她自顾自地拉起他的手,往自己家走去,庆幸着他的配合——不然,就凭弱女子的她,哪里硬拖得动他呢!
开了门,让他在沙发上坐下,依凌转身走进厨房,把温着汤的火关掉,舀上碗八分满的汤端到垂着头的他面前放下,随即坐在他身旁。
“旸,你的手好冰。听我的话,先把这碗汤喝了。是我亲手煲的哦!”见他不作任何回应,她继续耐心地诱哄他:“你不想说话,我会一直等到你愿意说。可这汤可是等不得的,再不喝就凉了。人家煲得很辛苦耶!”
似乎终于听懂了她的话,他机械式地捧起碗,一口一口咽下那冒着丝丝热气的汤。随着滑进胃里的热汤,他迷惘的眼神逐渐回复正常,苍白的脸上也浮出淡红。
放下碗,他有些无措地望着依凌,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终没说出口。
依凌体贴地笑笑:“还是不想说吗?没关系,本小姐什么都没有,就是有耐心和时间。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哦?我去收拾客房,今晚就在我这睡吧~”
“呃……”许旸伸手拉住起身准备去整理客房的依凌,依凌回头,促狭地说:“你不是在怕我会对你‘夜袭’吧?该担心的可是我哦~我都不怕你还矜持什么啊~”
看他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依凌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好了啦,客房是有锁的,你可以锁门睡,我也会锁上我房间的门,这样行了吧?”
不发一语,许旸脸上的红晕可疑地泛开,任依凌拉下他的手放在膝上,转身走进客房。
不一会儿,她甜甜柔柔的声音从房里传来:“旸,我可能没那么快弄好,你先去洗个澡吧,我拿我哥上次来玩时留在我这的睡衣给你换。洗干净了的,你就将就一下罗~”话音方落,许旸就看到捧着睡衣走出客厅的依凌。没等他说话,依凌便拉着他走向浴室,不由分说地把他推进浴室。
“哪,这里这样……”她像教小孩子一样告诉他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在哪里、该怎么用,这倒让他哭笑不得——拜托,他早已是个成年人了,这些不用说得这么仔细吧?
在心中暗叹一声,正好听到她说最后一句:“应该没问题了吧?”
微不可见地勾起嘴角,他点点头:“嗯。”依凌狐疑地看看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我出去罗~” “嗯。”
穿着合身得似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睡衣走出浴室,许旸甩甩湿透的头发,下意识地直走向客房。正想着这睡衣怎么不太像是有人穿过的便听见依凌略显责备的声音:“不弄干头发不准你去睡!”“呃?”他刹住脚步,转头看向已来到他身边的依凌。她不赞同地摇摇头,拉他到客厅坐下。
拿来一条毛巾,她站在他身后开始帮他擦干头发。“你呀,总是不注意这些细节。头发没干就睡很容易头痛的,而且会留下后遗症。以后老了就有你受的!”
“是吗?”
终于等到他开口了,虽然只是两个字。依凌在他身后露出笑容,他看不见。
“当然是啊,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谎?”
沉默。
“就是说嘛,你也默认了~”依凌再接再厉,“你肠胃不太好,吃饭前应该先喝汤;工作得太晚可以喝点咖啡但不能多喝;晚上睡觉时要把窗开着,别闷死自己……还有好多东西你都没注意!”看你有没那么狠心放我唱独角戏!
“你……”再次听到语音词以外的中国字,依凌正得意于自己的高深“功力”,却没想到下一句话会让她“变脸”。“……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细节’?有些……你不可能会知道的啊……”
“呃……这个……这个……”依凌的脑子差点没乱成一片浆糊。天呐,她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地把“秘密”都给抖出来了呢?看来,她的迷糊又“长进”了……
努力让自己镇定,她拼命想着合理的解释——有了!“是你妈跟我说的啦,是她跟我聊天时提起的。”
“哦。”
是接受了这个答案吗?总之他又回复到沉默的状态,而依凌抹抹冷汗,不敢再乱说话了。
“好了,差不多了。”她拿来梳子,把他的头发梳顺。他的发,又浓又黑,逸着她常用的洗发水的香味。“客房的床铺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弄的。没有就早点睡吧。”
走到客房门口,探头看了看后他摇摇头,表示这样就可以了。依凌笑笑:“那……晚安罗!”“嗯。”
搂着她的专属超大型抱枕蜷曲在床上,依凌不停地猜想着许旸到底和浅浅怎么了——看他的样子,事情八九不离十和浅浅有关。难道……她最不愿见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不会的,不会的,那是不可能的。看着他们一路走来,虽偶有争执,但以许旸的耐心和包容,最重要的是他对浅浅的深爱,每次都能和平解决呀。所以,不会的……可是,她苦笑,她的直觉真的告诉她,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啊……
突起的狂风吹得她瑟缩了一下,想起客房的窗不知他有没有关,她决定做一次“采草贼”,来个“夜探草房”(与“香闺”区别开来嘛)。
拿着备份钥匙才走到他门口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呓语,其间的痛苦与挣扎在风声里隐约不明。她心急地忘了用手中的钥匙,直接握住门把一扭——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