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羁之灵》钟离曦乐

2、第一章

　　天刚破晓，晨鸟歌唱。
　　一如既往，敲钟人准时敲响巨大的古钟，低沉的钟声回荡在这个小城，随之而来的，是缓慢倾洒的喷薄欲出的温暖阳光，掀开漆黑的夜幕。
　　大街小巷的人们开始忙碌，街道上传来孩童的喧闹声。
　　钟表店里，手持银白色怀表的女孩面无表情地扫视店门外的一切，冷若冰霜。
　　她不喜欢因那无用且腐朽的宗教信仰而麻木生活的人。
　　哗地一声，面熟的花店姑娘推门而入，怀抱着一大捧颜色，气喘吁吁地说：“抱歉，冯小姐，我来晚了。”
　　“没关系，还不算太晚。”
　　依莲平静地看着卡洛，蓝灰色的瞳孔似一潭倒映着乌云的湖泊，闪烁着点点如星光般的细碎亮光，不含一丝感情。
　　卡洛不禁多看了几眼。
　　真漂亮啊…
　　从小到大，依莲绝对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家境殷实，从不摆架子，欺凌他们这些平民，但她从未在依莲精致的脸庞上发现一丝笑意。
　　确认收到预先购买的鲜花，依莲继续擦拭手中的怀表，卡洛放下分量不小的花束，走出钟表店。
　　当名贵的贵金属银光烁烁，依莲才放下手中的怀表与丝帕，推开隐藏在柜台旁的暗门，里面是一个厨房，弥漫着燕麦的清香。
　　盛满一碗粥，依莲从楼梯走上楼。
　　楼上的居室，年迈的老人安详地坐在躺椅上，静静地听着从教堂里传来的空灵而悠扬的歌谣，神色平静。
　　老人的孙女依莲上楼，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燕麦粥。
　　“奶奶，该吃早餐了。”
　　“好。”
　　老人笑着回应。
　　依莲把燕麦粥摆在老人身旁的桌子上，便下楼忙自己的事了。
　　老人对孙女的离去习以为常，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尝了一口，表情开始悲伤起来。
　　从前，依莲不是这样的。

　　依莲镇静地坐在她的钟表店里，翻阅吟游诗人近日赞誉战争英雄的诗集。
　　今时不同于往日，街道上传来女人的尖叫盖过市侩的喧闹，打破了城镇的平静。
　　女人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凄厉，直到悲伤到达了无法上升的顶端，凄惨的声音才逐渐平息。
　　依莲与市民们都知道，那些女人来自战败的邻国，是今晚拍卖场的商品。
　　样貌美丽的，沦为贵族泄欲的玩物；平淡无奇的，沦为普通的奴隶。
　　后者比前者幸运的多，至少不用靠出卖□□与尊严，可悲地度过余生。
　　天生丽质，也是这世界对生灵的诅咒。更是她蜗居这里的原因之一。
　　但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在这个莫得互联网的世界，她还是要定期出去买些生活必须品的。
　　人来人往的市场有些吵闹，却秩序井然。
　　来到经常光顾的果蔬店，老板娘热情地帮依莲挑拣新鲜的甘蓝、芦笋、洋葱、甜瓜等。
　　“依莲，现在是夏天。”
　　“我知道，我穿的似乎有点儿多。”
　　宽大的外套和围巾将少女遮得严严实实。
　　老板娘有些无语，但又不想再说什么。
　　付了钱，告别熟识的老板娘，穿过阴暗狭窄的捷径，依莲急匆匆地往回走。
　　粗暴地拉开店门，猛地用力关上，依莲靠着门，灰蓝色眼眸被阴影覆盖，忧郁压抑。
　　而门外，女人的哭喊声又响起了，即便隔的很远，却依稀能听到那一声声悲鸣。
　　平日洋溢着欢乐的小镇今日变得阴郁。
　　真是令人厌烦。
　　依莲暴躁地想着，猛地锁上铜质大门，拉上厚重的藏青色帘幕，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依莲这才安心点儿，擦亮一根火柴，点亮一盏油灯。
　　跳跃闪动的烛火成了这里唯一的光源，店里罗列整齐的钟表饰品蒙上泛着些许光亮，有种神秘莫测的诡谲感。
　　依莲凝视着她所拥有的一切，忽然懊恼地捂住胸口。
　　她感受心脏正怦怦直跳。
　　一跳一动，是她生命的律动。
　　她依旧活着，不正常的是，心跳的频率比过去的任何一天都快。
　　依莲无力地坐在门后，脸色苍白。
　　不知为何，今夜的她格外恐慌。
　　她有些后悔，她害怕这孤立无援的处境。

　　深夜，大地显得格外静谧，夜风轻轻地吹动婆娑的树影，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小镇的居民都已经睡了，但凡事总有例外。
　　离小镇不远的库尔勒城，富丽堂皇的拍卖场灯火通明，身份出身不凡的贵族或富家子弟成群结队地入场，衣着讲究的侍者伫立于入场口，阿谀奉承地笑着。
　　美艳的贵妇和娇艳的贵族少女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
　　衣香鬓影间，尽显上等人的浮华奢靡。
　　璀璨耀眼的水晶吊灯燃起灯火，折射出辉煌的灯光，照亮大理石铺砌的地面，洁白如雪的大理石也染上华贵的金色，彰显了主人家的奢侈富裕之甚。
　　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在观众席上窃窃私语，时不时向某位俊俏的少年投去深情款款的目光，气氛暧昧无比。
　　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带着与生俱来的娇媚容颜，放纵地度过她们最美好的年华。
　　但她们的目的远不至于此。
　　毕竟，纸醉金迷的夜间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