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长安笺》女公子七七

3、雪落山庄

　　瞧着这漫天的大雪，耳边厢似乎还回荡雷无桀信誓旦旦的那句“去九龙寺的路我熟”。顾月暖牵着里飞沙气的肝疼。
　　这件事给了初入江湖的她一个沉重的打击。要是没信这小子，自己虽说找不到路，但好歹不至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可好，别说找个客栈休息，她已经快俩天没吃东西了！
　　里飞沙也无精打采，顾月暖恨呐！看向雷无桀的神情愈发阴冷，好想把他杀了练尸怎么办！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雷无桀身后，连头也懒得抬。
　　雷无桀却没有感受到少女悲愤的心情。他觉得自己带着小月姑娘，颇有一番英雄救美的味道。
　　果然这才是江湖啊，仗义相助，还有美人相伴！ 二人将将翻过一座山，便一眼瞧见了前方那个略显破败的客栈。雷无桀兴高采烈的招了招手：“小月姑娘，你快看！”
　　她当然看见了！顾月暖立刻翻身上马，对着里飞沙低语：“宝贝儿你看，到那咱们就住下，姑娘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快点！” 里飞沙一声长啸，撒腿就跑。
　　此时正端坐在雪落山庄的老板萧瑟，突然看到远方那匹成色堪称极品的马驮着一位姑娘飞奔而来，那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是良驹里飞沙！萧瑟眨了眨眼睛，怕不是自己看错了？可那一人一马愈来愈近。
　　“来客人了！”萧瑟懒洋洋的喊道，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店小二们也纷纷站了起来。
　　只见那少女解下披风，衣着一套广袖流仙裙。胸前用金线绣着莲花，脚腕处系着一对银铃铛，怎么看都是富贵的小姐。
　　未等萧瑟开口，顾月暖草草扫了一眼客栈就拖着一个伙计出了门：“你，去把我的马喂好！”
　　老实说，她这么嚣张的态度萧瑟十分不喜欢。但是他不能生气，因为这姑娘绝对是个有钱人！
　　这时，又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郎闪到了萧瑟面前。萧瑟细细打量二人，穿的这么喜庆，怕不是来自己的雪落山庄成亲了？
　　雷无桀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他有些崇拜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顾月暖：“小月姑娘的骑术真好，你不会武功也能降得住这么野的马！”
　　不会武功？萧瑟像看智障一样看着眼前的少年。这姑娘身上的杀气藏都藏不住，他是瞎子不成！
　　况且……萧瑟将眼神放在顾月暖腰间的金色腰带上，眼神沉了沉。
　　顾月暖感受到打量的眼神，扬眉，语气不善：“你看什么？”她一早便注意到这老板相貌打扮不凡。那一身裘皮大衣做工精细，称的眼前的公子更是面冠如玉。
　　可这么一个看似文弱的公子哥，却盯着自己那一柄金蛇剑不放，让她不起疑都不行。
　　听出了对方的不快，萧瑟笑着拱了拱手：“不知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
　　话还没说完，只听那红衣少年铿锵有力道：“一碗阳春面，一碗老糟烧！”萧瑟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脸上的笑意也快挂不住了，一瞬间他只觉得这雪下的更萧瑟了。
　　店小二咽了咽口水，他甚至觉得这位客人在戏弄自己。但只见雷无桀从腰间小心翼翼的掏出来了六个铜板，数了又数：“是六个铜板没错吧？”
　　顾月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挪了几步，显然不愿意承认自己与他是一道的。而萧瑟早就毅然转过身，继续望着漫天飞雪发呆了。
　　“客官，阳春面五个铜板，老糟烧三个铜板，一共八个。”店小二深吸一口气，才稳住了一张笑脸。
　　雷无桀愣住了：“怎么会，鸿胪镇的阳春面只卖四个铜板，老糟烧俩个铜板！”他有点委屈，怎么赶了几天路，这价格还往上翻了翻。
　　店小二彻底笑不出来了，忍无可忍：“那不如客官出门往前走百里外的老糟烧也卖俩个铜板！”怎么办，好想把这个客人扔出去！
　　皱眉想了想，雷无桀红着脸收走了一枚铜板，犹犹豫豫开口：“那老糟烧我不要了……”
　　顾月暖差点没咬碎那一口银牙。生无可恋的将钱袋往桌上一掷：“我们要一桌酒菜，你且去做吧！”
　　从钱袋里数了几两碎银子，店小二谄媚的将钱袋还给了顾月暖。
　　饭菜泱泱上齐，客栈却又闯入了一行人。十几个大汉，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们瞥了萧瑟一眼，然后坐了下来。
　　这一瞬间萧瑟突然觉得跟他们相比，那红衣少女不知顺眼了多少倍。至少她看着有钱。而这些人，不仅没礼貌，而且看上去就很穷。
　　这一行人咋咋呼呼，着实吵的顾月暖头疼。她冷着脸瞧着他们与那老板交谈，哼了一声接着吃饭，只怕那俊俏的公子要倒霉了。
　　而这边，萧瑟却依旧扬着一张笑脸，耐心与他们分说：“客官，本店向来是先付钱，再上菜，所以到底是几斤肉，几两酒，还是提前说好为宜。”
　　那为首的瞪了瞪眼：“你是谁？”
　　“在下萧瑟，是雪落山庄的老板！”萧瑟好脾气的接着微笑。这份气度倒让顾月暖刮目相看，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二人又拉扯了几句，萧瑟坦言自己没钱。
　　那大汉终于忍不住拍桌：“我不管，就算你没钱，你这身裘皮大衣也值个百十两银子！更何况，还有那边那位小娘子……”说罢，不怀好意的笑了俩声。

　　萧瑟突然冷了脸，拂袖大怒：“胡说！”
　　听他这语气倒是不免让顾月暖感动，未曾想这老板竟是如此正直的一个人。
　　那大汉也被萧瑟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却又听萧瑟不忿道：“五花马，千金裘！我这身裘皮大衣乃是帝都毓秀坊订制的！光做就做了三个月，运便运了一个月，百十两银子买我个袖子都不够！”
　　他这么自豪又炫耀的口气，让顾月暖方才自作多情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雷无桀只听咔的一声，抬头看看对面神色自然的顾月暖以及……她手上断了的那双筷子：“小月姑娘，你怎么把筷子咬断了”
　　“闭嘴！”顾月暖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而那大汉觉得自己被萧瑟耍了个头顶，气的憋红了一张脸，从客栈转了一圈。嚷了起来：“你小子！老子今天是来打劫的！快给我上好酒好肉，若不然，老子砸了你的店，杀了你的人！”
　　又走到了顾月暖身边，用刀一指：“还有你们，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这小娘子也得留下！”
　　找死！顾月暖怒目圆瞪。那袖子下的一双手有隐隐的黑气环绕。萧瑟挑了挑眉，千劫万毒手？心下了然。
　　还没等她出手，雷无桀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汤汁。一本正经的站了起来：“你打劫在前，吓唬小月姑娘一个弱女子在后，那我就不得不管了！”
　　听到“弱女子”三个字的萧瑟，险些脚下一滑。
　　却发现顾月暖已然收了手，倒还知道隐瞒身份。
　　报了名号的雷无桀，让那十几个大汉一头雾水，完全没听过啊……
　　几番交手，为首的大汉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封刀挂剑，江南霹雳堂雷家！”
　　红衣少年点了点头，神色飞扬，一脸笑意：“正是，雷家雷无桀！”
　　这边雷无桀打的正酣，而萧瑟在一旁皱着眉飞快的打着算盘。
　　顾月暖冷笑一声，什么腌臜的东西，也让你们占了姑娘我的便宜？暗暗抬手，指尖银光微微一闪，那十几个大汉便倒下了五六个。
　　那为首的大汉勉强站了起来，神色惊恐。而雷无桀也是一脸哑然，莫不是自己下手太重了不至于吧……真杀人了？
　　萧瑟若有所思的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顾月暖，五毒梅花针……啧啧，这姑娘岁数不大，下手倒是落得一个狠字。
　　“还不滚？”雷无桀皱了皱眉头，瞪着余下的几人，作势又要动手。
　　那几个大汉才反应过来，一个个赶忙站了起来，扶着彼此仓皇而逃。
　　雷无桀蹲下身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一脸懊恼，小声嘀咕：“明明我都留了手，怎么就死了呢……”
　　顾月暖轻咳俩声，面色有些不自然：“雷少侠，我们是不是该赶路了。”若真让这傻小子看出什么端倪，那就不好了，顾月暖此时只想抽身。
　　雷无桀闻言，点了点头。从一堆废墟里翻出了自己的包袱，背上后，便打算带着他的小月姑娘离开。
　　而萧瑟则慢悠悠的伸出来右手，拦住了雷无桀的去路。顾月暖眼神暗了暗，一时间也看不出这人的企图。而雷无桀则恍然，冲萧瑟一抱拳：“大恩不言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这位兄弟你便不要客气了！”
　　萧瑟被气笑了，眯了眯眼睛，又拢了拢自己的裘皮大衣：“大恩？不言谢？拔刀相助？”这混小子也忒不要脸！有这一样财迷属性的顾月暖似乎看出了萧瑟的意思，有些同情的看了看雷无桀。

　　这位萧老板……大概可能也许要敲雷无桀一笔。
　　“若不是我帮你拦住了他们，他们早就砸了你的店！甚至你们都可能性命不保！”
　　雷无桀疑惑的看着萧瑟，一本正经的跟他描述着若是自己不出手，那该是多惨重的后果！
　　萧瑟指了指这间客栈，又指了指自己受伤的伙计，怒道：“你仔细看看我这店！现在它与被砸了有什么俩样！”那语气的悲切程度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环顾了一下这间客栈，雷无桀满脸通红，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
　　“那你要如何？”顾月暖重新系上了披风。似乎并不打算理会这俩人的恩怨情仇，她如今只想赶路。
　　萧瑟冲雷无桀伸出了手：“一百两银子！”不容置疑的说道。雷无桀被他逼得往后退了俩步，吞了吞口水：“我没钱！”
　　萧瑟冷笑一声。轻轻一挥手，那客栈的门一时间全部合上了：“哦？”顾月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她进门的那一刻就看出这人分明就不会武功……看萧瑟的神情又深了几分。
　　但是萧老板并不在乎顾月暖怎么看自己，他现在死死盯住了雷无桀。雷无桀急忙喊道：“但是我马上就有钱了！我马上要去一个地方，到了那儿我就有钱了！”
　　萧瑟懒洋洋的嗤笑一声：“什么地方”
　　“雪月城！”雷无桀扬了扬头，无比骄傲。
　　萧瑟一惊，又想到这少年的确是霹雳堂雷家子弟。那他说的应该不假，细细琢磨一番后，萧瑟点了点头：“那我要与你同去！”
　　顾月暖气结，刚想说话。雷无桀点了点头：“可以！但我要先送小月姑娘去九龙寺！”
　　九龙寺？那她莫不是奔着……萧瑟心下冷笑：“倒是没请教这位姑娘芳名，不知这冰天雪地去九龙寺作甚？”
　　“我叫顾小月”顾月暖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这老板看上去比雷无桀精明多了，不免心中烦闷。雷无桀笑了笑，当她是拘束着不想说话：“小月姑娘是去九龙寺为家人祈福，只是迷路了，我答应要送她前去。”
　　为家人祈福这样的理由，也亏得雷无桀也相信！萧瑟叹了口气，倒是真的姓顾，一时间眸色晦暗不明：“事后还账，我要利息。一共五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