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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式微式微胡不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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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家姐妹处有量好的尺寸,左安之乐得轻松,一边帮着挑衣料,一边问道:“莫师兄的新娘子一定美貌无双吧?”
刷地一下,莫松柏连耳朵都红了,头也抬不起来,结结巴巴道:“我五年没回家了,不过自小远近的人都说,藤萝妹子不但相貌生得好,性子也是温婉和顺。”他笑得腼腆,脸上不容忽视的幸福光芒,衬得他平凡的相貌也增色了不少。
左安之真心地赞叹道:“你真有福气。”
自莫松柏进来就一言不发,默默地充当背景的东方不败走过来,嗤笑道:“你这么久不在,怎么知道她一定还等着你。女人可是耐不住寂寞的。”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厮不说丧气话会死么,忽略武力的差别,左安之狠狠一脚踩过去,不出意料地踩了个空。
莫松柏见他们俩人认识,便看向左安之,等她介绍。
怎样介绍东方不败,左安之也很头痛,只得苦笑道:“这位是东方公子,我的债主。”
莫松柏二话不说,就在怀里摸出一个敝旧的蓝色钱袋,上面绣着几枝白梅,线脚歪歪扭扭的,手工不怎么好,但他却极为珍惜,将银子全数倒出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才将银子塞到左安之手上:“左师妹,这些银子你先收下,不够我再去筹借。”
虽然的确很缺银子,但左安之还没无良到骗人家给新娘子买衣裳的钱,忙推回去道:“我欠的不是钱,是情债。”话一出口才觉察到有点儿不对,又改口道:“是人情债,这位东方公子是我的恩人,帮了我很大的忙。”
以后要是闹出什么事来,还可以说是东方不败欺骗于她,她是无辜的。
了然地点点头,莫松柏热诚地握住东方不败的手:“兄台不愧是我辈侠义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佩服,佩服。”
东方不败一本正经地收回手,抱拳道:“客气,客气。”
若是这会儿在喝水,左安之一定呛死了。东方不败也算侠义之人,那这世上还有坏人吗?
这个话题实在是继续不得了,左安之赶紧插到两人中间,好奇地问道:“莫师兄,你成亲这等大事,嵩山其他师兄弟们怎地不去凑个热闹?”
莫松柏眉间染上一抹忧色:“衡山离我家路途遥远,师傅近来身体不大好,所以我劝师兄弟们都留在山上侍奉师傅,成亲后我便带着娘子一起回山拜见师傅。”
“那太好了。”左安之笑盈盈地一击掌:“我要回嵩山,正愁单身一人上路多有不便。咱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不如我随莫师兄一同回家,等你成亲之后回衡山,顺道带我一程可好?嫂子一介弱女子,你一个大男人总有照顾不周之处,我还能与她作个伴。”
莫松柏是要回家成亲的,身边带着个大姑娘,难免招人闲话。她厚着脸皮装作不知,心道甩开了东方不败,到时候找个借口一走了之,还不是山高水远任我行。
“的确是太好了,我正好无事,一起去莫兄家沾点喜气如何?”东方不败的脸皮比她更厚,含笑看了她一眼,才转向莫松柏。
莫松柏恍然大悟,这两个原是一对儿小情人,大约是闹了矛盾。他有心做这个和事老,况且免去了夫妻两个之间夹了一人的烦恼,便一口答应了:“东方兄肯赏光,那是再好不过了。”
左安之的脸一下子绿了。
男人之间的友情是来得很奇妙的,兼之其中一方刻意交好。
结完帐约定好三日后来取衣裳,走出去时东方不败和莫松柏已经到了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地步了。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门派武功这些事,只谈些流传得人人皆知的江湖趣闻,左安之心不在焉地走在旁边,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她担心东方不败别有所图,但自己至少在表面上是跟他坐在同一条船上,又不能在莫松柏面前暴露他的身份,真是左右为难。
那两个聊得热火朝天,她却愁得头发也快白了,忍不住恨恨地瞪过去一眼,暗暗诅咒他们走路摔土坑里,下雨天出门没带伞,上街遇到小偷。
她单知道有人是乌鸦嘴,可她没想到那个乌鸦嘴会是自己。如果说左安之刚才的脸色是菜叶般的绿色,现在就是被霜打了的菜叶,绿里透着黑呀,黑里透着灰。
东方不败抓着一只伸到他腰间仅存的玉佩处的手,脸上笑容可掬,说出的话却吓得那偷儿抖得似筛糠:“你说,是将你剁了两只手丢去喂狗呢,还是打折了两条腿丢去当叫花子呢?”
那偷儿腿软得似面条,直往地上滑,居然还接了句:“都不要。”又省起情形不对,“哇”地一声嚎得又长又远,鼻涕和眼泪一齐流下来:“小的家中上有八十岁高堂下有吃奶的孩儿,实是活不下去才干这勾当,老爷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这话忒耳熟,被抓了现形的小偷都要说的,左安之翻了个白眼:“你老人家省点事,直接将他送去官府吧。”
那偷儿一听,嚎得越发厉害:“几位大侠,我死了不要紧,我那老母和孩儿可怎么办啊。”他絮絮叨叨地一五一十地数落着自己的悲惨处境,家无片瓦遮头,缸无隔夜存粮,边说边唏哩呼噜吸鼻涕,东方不败厌恶地放开手,莫松柏却又从怀里摸出了那个蓝色钱袋,要往外倒银子。
这个莫松柏实在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左安之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你家新娘子还在家等着你呢,你把银子都花了,拿什么给她添置衣裳首饰?再说他家有高堂孩儿,难道被他偷的人家里没有?你给他银子,不是慈悲,是纵容坏人。”
莫松柏手顿了一下,那偷儿银子快到手,却又被左安之阻拦,乜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索性在地上打起滚来:“我好惨哪……”莫松柏面露不忍之色,还是将一块银子放到他身边。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左安之方笑道:“你信不信,他家既没有八十老母,也没有吃奶孩儿?”
莫松柏苦笑道:“我知道,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如不是万不得一,怎会做了偷儿,必是有为难之处。藤萝妹子心地良善,定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话已至此,左安之在嘴上左右交叉划了两下,意思是打了封条,不再多言。
莫松柏暂住在客栈中,等待衣裳做好,东方不败拉了左安之来陪他同住,更坐实了莫松柏对他二人关系不简单的猜测。
当夜月色甚好,东方不败的房间位置最佳,从窗户望出去,可见皎皎月光之下,一条小河流过,水波荡漾,伴着岸边轻摇慢移的水草,令人心弛神怡。
左安之睡到半夜,便被敲门声唤醒,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披衣去开了门,听到的理由居然是东方不败想与他们月下赏景饮酒。
换个人还有这个可能,她还不清楚东方不败的底细么,这家伙哪懂什么气氛,分明是附庸风雅。只有莫松柏那傻子居然大喜,将东方不败视作了知音,还兴致勃勃地取出了珍而重之收着的胡琴,要为他们拉一曲。
水边景色自是好的,但蚊子也是多的。左安之“啪啪”地打着蚊子,伴随着其他客人“大半夜的鬼叫什么”的骂声,听着莫松柏那一曲断断续续的凤求凰。他技巧只是平常,曲子因为不常弹有些生涩,但情意真切,听起来自有一番平安喜乐。
左安之听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支撑不住,头一歪靠在旁边的东方不败肩上睡着了。东方不败动了动,还是没有推开她,静静地坐着,听着莫松柏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那一曲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