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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狭路相逢无情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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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安之连心底也凉透了,这任我行端的好心思,看似把东方不败捧上了云端,其实不过是戴了个纸糊的高帽子,并没落到实处,却真真切切地让东方不败成了众矢之的。比起高高在上的任我行,除去一个长老总要容易些。如今想当教主的人,只怕都在心中把东方不败当成了最前面的挡路石。
且不说这个,更让她提心吊胆的是,任我行啥时候把葵花宝典给了东方不败,东方不败竟然没告诉她。他倒是练没练啊?
再把东方不败那天说的话翻过去倒过来地想了一遍,左安之背上冷汗涔涔而下,却连看也不敢看东方不败一眼。她怎会不知,东方不败如今已成骑虎之势,练了那葵花宝典,任我行才能确认他与左安之勾结不起来,练了那葵花宝典,他才有本事应付那些针对他的豺狼虎豹,练了那葵花宝典,他才有一展宏图抱负的机会,练了那葵花宝典,他与她之间……会怎样呢?
世上没有不需要代价的东西,总需要付出一些东西,再得到一些东西。东方不败有凌云之志,如果这是他的选择,自己不应该阻挡他。可是想到他会性情大变,他的好从此属于另一个人,左安之的心就如被锋利的刀刃割裂开来,仿佛能听到血汩汩流出来的声音,痛得说不出话来。
伤口再深,也终会痊愈,再多的痛,也会有麻木的那一天,无论过程会有多么地漫长。她不是软弱的女子,再难堪的处境都得面对,左安之双手捧起案上的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饮滚烫的茶水。她面上波澜不惊,连杯中的水也没有一丝波纹,仿佛对任我行所说的话漠不关心,即使迫不得已地坐在这里听他们说话,也是置身事外的。可是她的心如在地狱的烈火上焚烧,偏偏连叫痛的资格也没有,只能默默地将痛楚苦涩随着茶水一起咽下去。
“教主厚爱,属下感激不尽。只是属下自知资质平常,实不堪大用,只长在教主座下供驱策便心满意足了,怎敢贪图镇教之宝?”东方不败离座跪下,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旧册页,双手举过头顶,竟是要将那葵花宝典还给任我行。
座中众人反应不一,大半都是惊讶的,都是想不通为何东方不败放着绝世武功不练要还回去,放着教主不做甘心当个小卒子。那郝长老盯着东方不败手中的书册,喉中发出“嗬嗬”之声,眼中恨不得生出手来,一把将那葵花宝典抓过去。任我行却是脸色变幻不一,大约从没想到东方不败会受得住这个诱惑,将册子还给他,半天方道:“既然赐给了你,岂能收回。你且留着罢,练不练却随你。”
他言语间大有怒意,东方不败不敢再强,只得将册子收回怀中,伏地道:“教主大恩,属下没齿难忘,便是为教主拼了这条性命也是情愿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双目含泪,连说话也在颤抖,显是感激到了极点。
这分感激有几分真几分假,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在洛阳城中,他便接到了向问天亲自送来的小盒子。只是他连做梦也没想到,里面竟然是教中的镇教之宝,当年十大长老拼着性命夺回来的葵花宝典。宝典中所载的武功精妙之极,任何学武之人,一见之后决不能不动心,只是需付出的代价也足够大,“欲练神功,必先自宫”。若是没有安安,他便不会有这么多犹疑。可是对他不离不弃的安安,聪明绝顶的安安,单想着这个名字,便觉得好听得令人心酸。她那样坚强,离了他也能活得很好。可是放不开手的却是他,他费尽了力气手段,硬把她扯离了原来的道路,带到自己身边,又怎么舍得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面对藏在暗处的那些刀剑,和比刀剑更可怕的人心。
东方不败决不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可若是连心爱的女子也无法保存,纵然有金龙宝座又如何?他情愿选择最艰难的那条路,再多风霜,再多荆棘,有一个人牵手同行,也不觉得寂寞辛苦。
其他长老见他如此坚拒,任我行仍将葵花宝典给了他,暗中都艳羡不已,道这小子实在运气上佳,能得任我行如此信重。除了曲洋闭目坐着不动,其他人眼光都在东方不败身上打转,算计如何设法从他手中巧取豪夺过来看上一看。便是任我行最心腹的手下向问天,也在心中叹了一声,任我行识人不清,待这东方不败着实太厚了。
出了这件事,在座的各人都别有一番心思,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话,便纷纷告辞而去。左安之却被任我行出声叫住:“范长老,你且留下一会儿,我有事相问。”
他要问什么事,左安之猜也猜得到。她与东方不败做了许久的戏,他始终没有完全相信,东方不败又不肯练葵花宝典,他不猜疑才怪了。将她单独留下,要不就是试探,要不就是挑拨。只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动摇她的心了。便是他要杀人放火占山为王,她也只得跟着做个贼婆子了。
众人鱼贯而出,独留下左安之和向问天坐着不动。
“范长老,听说你与东方兄弟有些私怨,不知是为何事?你们同为教中长老,又向来交好,若是不和可不大好啊。”任我行仍如初见时那般和蔼可亲,他不过比左安之大十来岁,说话便如年高德劭的长者一般。
向问天见左安之低头不语,便笑道:“这却是教主有所不知了,东方兄弟和范家姑娘不过是小儿女斗气,过些日子就好了,哪里当得教主亲自过问。”
他一阵挤眉弄眼,样子甚是滑稽,任我行却心领神会,道:“这的确是我不知道了。东方兄弟相貌英俊,少年有为却并未娶妻,也算是配得上你。你们二人既然有意,又都无长辈在堂,这样罢,我亲自为你二人主张,让你们结为夫妻如何?也算是我教中的一桩喜事。”
“教主恕罪,属下不敢从命。”左安之一下子站起来,直视任我行,“既然教主相问,属下不敢不实言相告。东方不败早已娶了一大堆小妾,却骗我说从未娶过亲,我爷爷若在世,也不会让我嫁给这样的人。”
江湖儿女不像大户人家那么多规矩,不愿与人共事一夫的女子确是大有人在,任我行皱眉道:“哦?向兄弟,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向问天笑道:“范长老,东方兄弟已将他那些小妾尽都杀了,可见他确是对你无二心。”
“我虽是江湖女子,却幼读圣贤书,也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今日能如此对他的小妾们,安知他日不会如此对我。东方不败对我存心利用,诸多作为不足为外人道,但实在令人齿冷。教主,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嫁给他的。”左安之头歪向一边,负气地咬着下唇不再说话,神情却十分委屈,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流个不停。
“不嫁便不嫁罢,我怎会因这点小事杀你。你将来看中了教中的谁,我再为你做主。”任我行宽慰了她几句,放她下去,才对向问天道:“向兄弟,你看她说的话可能当真?”
“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当不当真也不打紧。倒是那东方不败,教主厚爱,他竟不识抬举,莫非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向问天想起任我行如此看重东方不败,说话便有些不忿起来。
任我行摇头道:“东方兄弟确是忠心一片,不慕虚名,连我赐给他的葵花宝典也不肯收。向兄弟休要疑心了。”
向问天急道:“他当然不慕虚名了,他贪的是别的东西……”
他话未说完,便被任我行打断:“向兄弟不必再多生是非了,我自有计较。”他脸色一沉,向问天便不敢再说下去,只得泱泱地退下了。任我行独自一人坐在大殿之中,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