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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总有些记忆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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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安之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急道:“你受伤了,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罢。”
东方不败摇摇头道:“你功夫太差,一会儿便被追上了。”
性命攸关之际,左安之不敢任性,只得伸手抱住他脖子,尽量减轻他的负担。她感觉到东方不败身子微颤了颤,忙问道:“怎么样?你还撑得住么?”
“你这些日子学武功,身子轻了不少,要是再少吃些就更好了,抱着跑路轻松些。”东方不败一刻也不停,还抽空损了她两句。
追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赶上来,自己受了伤,剩下的一个左安之不堪抵敌,他还能泰然自若地损人,令左安之不自觉地安心了不少,笑道:“下次我自己练好轻功,不劳你辛苦抱着跑了。”
东方不败闷笑了一声,不再作声,抱着她脚下生风,尽往那树多路岔的地方奔去。太行山人称千沟万壑,地势险要,他尽力不知奔了多久,方在一条山涧旁停了下来,将左安之放到地上。
左安之抬手便要去撕他的衣裳,查看他的伤口,谁知手才伸到一半,便见他整个人一晃,直直地朝着她倒了下来。左安之伸手扶住他,摸到他身上湿漉漉的,惶急地抬眼一看,见他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已经晕过去了。
她将东方不败抱着平放到地上,小心地解开他的衣裳。他身上数处受伤,臂上的衣裳早为鲜血浸透,只是身着深色衣裳看不出来。还有几处干涸的血迹与衣裳沾在一起,扯也扯不开。左安之庆幸自己在逃命的时候,还将包袱抓得紧紧的。她取出一件柔软的布衣,用剑割成小片,在山涧中沾湿了水,一点点将东方不败的伤口洗净上药。他浑身上下的伤口实在太多,她一颗心似在热油里滚了一遭,酸楚不已,却忍住眼泪,双手稳稳地将药粉一处处洒到伤口上,再用布裹好。
坐在地上,左安之将昏迷的东方不败挪到自己腿上靠着,不时用湿布擦擦他干涩的唇,等待他醒来。她之前跟着马儿奔跑,已是累得狠了,后来又受惊吓,此时放松下来,疲惫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只是东方不败不醒,她也不敢放心地休息。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点,她扯过一件外裳盖住东方不败光裸的身体,啼笑皆非地想到,这回总算证实他的确是个男的了。
东方不败在昏睡中也是皱着眉的,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口疼痛,左安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办。她就算能背得动他出去找大夫,可来时是被抱着绕来绕去狂奔的,根本找不到路啊。她只得无奈地抚平他的眉头,将盖在他身上的衣裳拉紧一些。忽然听到他模模糊糊地叫了几声,她低下头仔细倾听,原来是在叫“娘”。
想起他曾说过十一岁时就父母双亡,像他这样的人,这些年想必在别人面前不肯有半点示弱,也只有在昏迷神智不清醒时,才会露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叫几声“娘”。
左安之无言地凝视着东方不败与自己挣扎,也许是做了噩梦,也许是伤口太痛,也许是一个人的道路太寂寞,他伸出双手又无力地落下,嘴唇翕动,却不再说话。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但她从不怀疑在受了重伤又没有良好医治的情况下,东方不败会不会醒不来。她相信,能够给自己起名叫东方不败的人,在达到目的之前,哪怕走到了鬼门关,也会以最坚毅的意志挣扎着走回来的。
月在中天的时分,东方不败果然醒来了。他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是:“其实你还是胖点儿好,腿躺着比较软。”
左安之点点头:“嗯,有道理,不过我听说有伤在身的人,还是睡硬点儿的枕头好,免得一不留神连脖子也闪了。”她将包袱垫在东方不败头下,去取了水囊过来凑在他唇边。
东方不败低头喝了两口水,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只盖着左安之的一件披风。他脸皮再厚,也有些尴尬。
左安之看穿了他的心思,觉得让重伤的人费心思不大厚道,咳嗽一声解释道:“你身上的伤太多,不这样我不能上药。你的包袱又没带出来,找不到衣裳给你换。不过你放心,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咱们这是情非得已,你也知道我以前没把你当男人,以后照样不把你当男人就行了。”
“……”
即使全身的伤口都在抽痛,东方不败还是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脑袋进了水,能因为不被当成男人而感到放心么?
左安之从包袱中取了一块点心,掰成小块往他嘴里塞。一个默默地努力吞咽干巴巴的点心,一个默默地努力往里喂,东方不败吃了几口就示意不要了,喝了两口左安之递过来的水,他沉声问道:“没有人找来吗?”
见左安之摇头,他叹了口气,望着天空不语。
左安之当他要休息,便托起他的头,从包袱里取出衣裳和针线,开始认真思索怎样改一改,能让东方不败穿了蔽体。她一身淡绿罗裳上又是灰尘又是血迹,脸和手洗过了,头发也梳理整齐了,仍看得出眼皮有些微肿。
东方不败看了她半天,忽然道:“我本是个平常的农家子,平生愿望不过是长大了娶个好姑娘做娘子,生几个孩子,一家安安乐乐过日子。谁知长到十一岁时,村中来了强盗,烧杀抢掠一番后正好挑了我爹娘为他们张罗吃喝。我爹娘只是平常人,如何能拒绝,自然是去了。”他顿了顿,闭上眼睛又睁开,漠然道:“谁知半夜来了一群大侠为民除害,他们说我爹娘为虎作伥,便将我爹娘也杀了。他们走了后,我一个人将爹娘慢慢拖到荒地了,想挖个坑将他们埋了,可是挖了足足一天一夜也没挖好。童大哥路过撞见,便助我将爹娘葬了。他虽大了我三十来岁,却赞我小小年纪便心志坚定,只与我兄弟相称,将我引入神教,如今只怕他也凶多吉少……”
共同经历生死似乎让东方不败对她放下了不少心防,左安之不知该说些甚么,况且还不知道东方不败是不是只是一时的脆弱,到时候伤养好了就后悔了,说不定将来当了教主便觉得她知道得太多,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
她装作在凝神端详那件被她裁得七零八落地衣裳,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东方不败也不再多说,只歪着头看她飞针走线,半晌后恶毒地下结论:“你的针线真差。”
一个人出行的那段时间,担心路上无人缝补衣裳,她特意去裁缝铺子学了一段时间针线。虽然比不得会绣精美的牡丹花的东方教主,但也不至于很差吧。重点是……伤得动都不能动的人还这样嚣张,左安之拈起针,温柔地对他微笑:“你说什么?刚才风太大了我没听清,不满意我的手工的话,你自己来?”
东方不败打了个寒噤,连忙摇头否认:“我什么也没说。”
收回针继续缝衣,左安之觉得心里无比舒畅,拿针威胁天下第一用针高手,还能让他改口,那成就感不是一般的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