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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爱情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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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
青岑腰间系着玉狰送他的玉,手上握着缰绳,牵着那匹有灵性的马,独自走在燕北的戈壁滩上,去接他的姑娘。
鹤氅的公子在那日月下的沙砾处,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她还穿着那件单衣,干干净净,孤清而尊贵。
玉狰看到了青岑,她说:“明日燕北就要落雪了。”陈三下葬也快一个月了。“穿的有些薄了,冷么?”
她依旧是很平静的样子,她问青岑冷么?青岑定定的看着她,松开手中的缰绳,将玉狰拥在怀里。
玉狰难得乖巧的将脸埋在青岑颈间。
“这个仇,我还没有报完。”
她动了动唇,声音闷在气息里。
为一人,杀千万人。这对玉狰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杀了那么多人,狠厉干脆,秉承着过往无数光阴里暴戾的兽性。
“不急,我们慢慢报。”
青岑轻轻拍拍玉狰的脊梁。他没去金庭,但十三个匪寨他一一走过。所有人都说她屠尽了金庭太后一脉,那种场面,他可以想象。但她说,仇,还没有报完,祸根必然还留在和裕。能牵动金庭掌权者的和裕祸根,必然身份极高。
他的小姑娘看起来难过极了,他想,他知道和裕的祸根,是谁了。
“许青岑,我累了。”
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一个半月时间的高度紧绷与超负荷利用,即使是玉狰专门改造过,也熬不住了,她再疯几次,这俱躯体便会彻底崩坏。毕竟,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普通世界。
“睡吧。”青岑柔柔的哄她,顷刻间,金庭的噩梦便失了所有气力,彻底倒在公子怀里。
玉狰这一睡,便是半月天气还没醒。好在除了青岑,无人知晓他们的踪迹,所以玉狰的异样别人也无从知晓。
她睡的着实久了点,久到系统暗自发疯。8458一直在思考宿主会不会弃它而去。毕竟它是个没有话语权的奴隶系统,如果宿主不要它了,已经被宿主改造过的它必然和其他系统格格不入,那它的结局会不会是被开发者注销?此时此刻,它甚至比青岑更希望宿主醒过来。
年底的上京城,玉狰还没有回来,而过年之前,皇帝亲自督办了震惊天下的贪污案,涉及朝臣五十二人,革职查办三十七,十五人抄家问斩。这十五人中,十三人都是当初被玉狰打包到镇国公主府谈话的人,而这些人里有八位都是位高权重的和裕重臣!
这件事皇帝陛下处置的很快,甚至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那十五人就已经被斩首示众。主要是这件事所有势力似乎都达成默契,无人从中阻拦,那天子的政令便得到了最大效率的执行。
四方书院的暖阁。
初听闻此事的知微通体生寒,这是她第一次切身实地的感受到政治漩涡中心散发的恐怖气息。
不知不知觉间,她无意识的抱紧自己。
华清拿了件披风帮知微披上。然后在桌子旁坐下,斟杯茶放到知微手里。茶盏的暖气将知微冰凉的手指徐徐暖热,半晌,她的思绪才从那巨大恐惧中挣脱出来。
知微讷讷的转头,眼神空洞茫然,她问华清,“他们这是在向殿下示弱么?”她没有说玉狰,本能让她将玉狰自动翻译成殿下。
华清的表情极为寂静,不是泰然自若的淡然,单单只是纯粹的寂静。他说:“是。”
知微再次抱紧了自己。
华清依旧在桌子前容色寂静的慢慢等知微。有些事,从认识到感知再到接受,需要一个过程。
良久,知微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茶盏,“谢谢。”疏离淡漠的两个字。
闻言,华清寂静的面容终于有了其他情绪,不是惋惜,不是难过,是一种复杂至极的释然。“你已经很久没对我说过这两个字了!”这是一句轻轻的感叹。
“是啊,自从认识了玉狰,日子过得太顺了,让我都有些遗忘了,遗忘了这本身就是个危险的世界。”知微放下手中的茶盏,她亦是天之骄子,心理建设能力和她的医术水准一样卓越,理性从容强大才是她凤知微的人设。“一开始,这件事你知晓几分?”说兰华清一点也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知微不信。
“我思虑过他们会动手,只是没想到他们下手如此果决,那日她提起此事时,我突然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
“既然你将陈三抛出去做诱饵,你在好奇什么?”知微眉目凝重,她不是玉狰,她不会怪华清,她和华清,在陈三和玉狰二人之间,毫无疑问选玉狰。
如今话聊到这个分上,聪慧如知微,怎么可能还不明白,有人设局,旨在玉狰。玉狰是四方馆的主人,通吃皇室世家朝廷三方势力,庞大的利益让那些人忽略了玉狰当初扬名天下的残忍,想分羹,就从四方馆下手。
“若追根溯源,有些事,我们都不知道,七皇子之死,我不在上京。涉及七皇子之死的陈寻被斩,陈尚书被贬,就连太子都死于东宫,那么被玉狰从天牢捞出来的陈三,最终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陈三之死后,又来了出贪污案,当初负责查案的林寺卿又被撤职,知微你知道么?我有种预感,那位林寺卿的死期,就要快了……”华清看向知微,“凡涉及七皇子之死的人都会死。”
这是华清的结论。
“是皇后么?为自己的儿子复仇?可她还有三皇子,怎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不,她没有这个能力。”
知微突然想起来问斩的十五人且被玉狰谈话的人中有三个是九皇叔的心腹。
“皇后与九皇叔联手?这……这根本不是为七皇子复仇!原来七皇子之死只是上京各方势力博弈的起点,波云诡谲的政斗不容许有作壁上观的旁观者,玉狰必须带着四方馆站队,她若不站队,陈三就是她的下场,陈三的死是各方势力都默认的,他们在警告玉狰!”
说到这,知微突然笑了,“事到如今,怕是谁也没想到,玉狰和四方馆真真切切作为上京的另一股势力,彻底站稳脚跟了。”
谁威胁谁啊?那场国宴公主的话掷地有声,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可陈三还是死了。”华清垂目,这是四方馆的一条命,“他们弄出一桩贪污案想及时止损,可殿下连整个金庭太后一脉都屠了,其实无所谓更多人,殿下会善罢甘休么?”华清抬头,看向知微,他在预测,“就算殿下不在追究,那些已经因为陈三一条命与殿下结仇的人会怎么想啊……又或者经此一事,殿下还对朝政不感兴趣么?若殿下不愿再做中立派又该如何?”
“别的我不知道,但玉狰她既然说过不干涉朝政,那她与四方馆依旧是中立派。她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想及时止损他们想示弱,那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他们可以起头,但在惹怒玉狰以后主宰整个事件的角色就已经颠倒了,所有参与者都必须付出玉狰认同的代价。”
这段话说的很自信很理所当然,知微甚有底气。
“你便这么确定么?”华清诧异。
闻言,知微回过头来看他,眼神复杂,沉吟片刻后问:“你似乎比我要更早认识玉狰~”
华清点头,他不否认。
知微摇了摇头,“你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你为什么要把她想的那么复杂呢?”知微像是想到什么,突然轻笑道,“她其实很好懂的,就像所有人都在变,所有人都是这世间的变量,唯她,唯这个奇怪的人,她是个定量,不管世间变量如何变化,她都从一而终,不会动摇。”
知微握住华清的手,芝兰玉树的公子惊异间抬眸,撞进了一双清明温暖的眸子,“你有时候,想的太多了,对于我们,你可以试着放松一些,我必然做不了了玉狰那般的定量,但我的轨迹却是恒定的。”
知微是个稳定且目标坚定的人,她不会三心二意,也不会突发奇想的抽疯,她的理性让她永远保持在一个适度的恒定区间里,她不会摇摆不定,也绝不想做华清所有演算里过分活跃的那个变量,她想给华清一份安全感。
“兰华清,我们订婚吧。”
兰华清,我们订婚吧!
“等玉狰回来,她为我们做媒好么?”
等玉狰回来,她为我们做媒好么?
像过了千年,却只为一瞬,一遍一遍,回响在耳边。
“好。”
当然好啊!
想了很久的事呢~
忽如枯枝逢霖,花千树满,落星如雨,寂静孤绝的心河之上终于有了别的绚烂之景。
华清一直以为他是喜欢知微的,只不过是那种能控制的喜欢,甚至因为玉狰的出现,他对玉狰的强烈厌恶让这份喜欢显得的有些过分清淡。可此时此刻,他忽觉,他错了。没有清淡的喜欢,只是慢慢在点滴光阴里沉淀发酵,历久弥香,如今,那心底的盖子被知微亲手揭开时,他才顿觉,原来,早就已经醉在其中,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