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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江南年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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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在裴易,不,在大多数人眼中,裴音和陆铭似乎都一直是说不上亲近的。
而这样的不亲近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无论是从出身、习惯还是性格上来说,裴陆两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天差地别——
这样怎么能亲近得起来?
更何况从陆铭第一次踏入裴门起,裴音好像就和他不大合得来。
彼时陆铭已经年将弱冠,独自从魔道南下。说是拜访亲友,实际上就是投奔后台。
他的目标具体来说应当是是广陵裴氏。但裴家开门授业十余年,已然向宗派演化,又因为裴氏世居思归谷,所以裴家逐渐世称思归谷裴门,广陵裴氏之名倒不大为人所提起了。
不巧那年裴音的父亲裴凛被推选为仙道共主,正在仙京无法抽身。裴音以二八之龄代任门主之位,短短半年间便闻名遐迩。
只可惜……不全是好名声。
夸他的认为他行事雷厉风行以理服人,骂他的指责他不近人情刁钻古怪等等等等。
虽誉载天下,亦谤满九州——如此情形出现在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身上,一时间倒也成了奇观。
于时陆铭初至仙道,不大明白其中关窍。茶余饭后的闲谈他倒听了不少,只觉得流言蜚语未知真假。
裴音究竟如何,还得他亲眼见了才知晓。
陆铭到达广陵时恰逢年关将近,城外小雪初霁,低矮而连绵的丘峦俱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映在异乡来客眼中,又是江南令人赏心悦目的温柔颜色。
而那一天的裴易也是格外高兴的。他束发已经一年,今日却是父亲第一次同意他与兄长们一道外出游习。
游习他以前也不是没参加过,但那是和自家大哥软磨硬泡之后偷偷摸摸去的。去了之后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真是活活急死。
于是结果就是……当他兴冲冲从思归谷谷口跑出来的时候,一转弯,“呯——”的一声,好巧不巧撞上了人。
而此人好巧不巧,正是陆铭。
裴易听见裴晨在后面喊了一声“小十九你慢些”,捂着额头退了两步,入眼却是陆铭那一身雪白戎衣。
戎衣没什么稀奇的。但仙门诸多世家中,似乎没有哪家是以白戎衣为标志的。
可是他看此人腰间鎏金带钩,蹀躞七事一应俱全,又佩着长剑,袖口亦是金丝滚边,想来出身应当也不是什么贫寒人家。
身为一个药修他看不出陆铭的佩剑品相如何,不过……既然佩了剑,那陆铭应该就是剑修了吧?
“抱歉。”陆铭急急说道。
他揉着鼻子抬起头,隔着罩纱映入眼帘的却是裴家少年明媚灿烂的笑颜。
“道友这是说哪里话,裴某一时无心撞上道友,该请道友见谅才是。”裴易笑眯眯说道,对着陆铭作了个揖。
他行动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一双丹凤眼弯弯似月,为这张全仙道都排的上号的脸平添了三分可人的狡黠。
是秀骨天成,更是训练有素。
至于此前的种种想法,那不过是裴易脑海中条件反射般迅速完成的判断猜测罢了。因为思考这种问题而在外人面前走神的事,是绝对不会在他身上发生的。
这边裴易话音未落,那边裴晨已经走过来了。
“舍弟初次出谷游习,无意冲撞道友,裴某深感抱歉,还请道友谅解。”
陆铭看看裴易,又看看裴晨,眉梢饶有兴味地一挑,好歹是没忘了抱拳还礼说些客套话。
裴易和裴晨不愧为同胞兄弟,长相起码有五分相似,说话行事也默契的很。
但让陆铭觉得格外有意思的是,两人一开口,便知裴晨确实是兄长,温文尔雅稳重负责;但他俩要是就这么站着呢,裴易实在容易被误以为是年长的那一个。
裴晨眼睛更圆一些,脸上也比裴易多些肉,看着就显小,更别说裴晨这做哥哥的还比弟弟矮上那么一两寸。
兄弟俩一前一后直起身。陆铭下意识地将斗笠向下压了压:“敢问二位道友大名?”
“裴某单名为晨。”裴晨温和地笑着答道,“这位是裴某的胞弟裴易。”
啊……还以为会遇见裴音。
陆铭颇有些失望,不过以裴音现下的身份想必难以随意出谷游习,遇不到就遇不到吧。
“在下陆铭。”
“原来是陆道友,幸会幸会。”裴晨笑吟吟说着,和裴易交换了一个眼色。
——仙道有姓陆的世家吗?
——好像没有。
两人的神色顿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知陆道友今日因何造访思归谷?”
陆铭闻言倒有些惊讶了:“裴仙主不曾告知贵门吗?”
他来之前便已经知会了裴凛,只道裴门已经收到消息。可谁知裴凛以为他总要在仙道四处逛逛,不着急到裴门,传消息用的便是裴门的传音纸鹤。
纸鹤安全是安全了,速度可比他这一路连跑带飞的慢多了。
“这……”裴晨犹豫了一下,说道,“按理说贵客临门,我门当告示满门上下,但目前为止裴某尚未得到消息……”
陆铭什么也没说,只眉头狠狠一拧。
他的斗笠带了罩纱,裴晨一时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得低声吩咐裴易:“阿奴,你快去问问小门主,究竟有这事没有。”
眼看着裴易小跑着去了,裴晨又是浅浅一笑:“陆道友还请莫要心急,不定仙主只传了私信给小门主,消息还未及通告全门……”
“那我现在能进去说吗?”陆铭扶着额叹了口气,“身份的事我自可向你们小门主证明,只是在谷外不大方便。”
他身份不便暴露,思归谷里有阵法庇佑,总是要安全些的。
“裴某对此深表歉意,但我门自开门授徒以来,便在思归谷周围设千鼎大阵以防万一,非有铭牌无论何人均无法入内……“裴晨露出了万分为难的表情,道,“这铭牌需得历代门主亲自加印、授予才行。裴某不过门中普通弟子,实在做不得这个主。”
他为难,陆铭更为难——谁知道裴凛这样不靠谱,裴门规矩又这样多?可是不进思归谷,他又实在不敢把身份亮明了。
就在他和裴晨面面相觑的时候,裴易已经小跑着回来了。
裴晨赶忙拉住他:“你走快些就是了,又没人催你,当心给父亲瞧见了又说你不稳重……小门主怎么说?”
裴易嘴角一抽,也不知是给他哥哥啰嗦的还是怎么的。
“十六哥哥说……”
他突然顿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
“没收到。不许进。”
陆铭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裴音的排行是十六。
既然这位裴小门主说了不让进,那即便是陆铭也无计可施。
裴门规矩如此,没道理为他破例。
裴易和裴晨还有同门等着,向陆铭道了歉便一同离开了。陆铭却不急,裴门的千鼎阵是出了名的,他虽然暂时进不去,观赏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这大阵是静静安置在思归谷周围的,外土能做到一毫不侵,领地亦是一寸不让。陆铭迎着光仰起头,竟然能清晰地看见灵力不断从半空汇入钟罩形状的结界中,再向上下两个方向有序地流淌,直到向上汇成顶,向下返入地。
如此精确而耗费巨大的阵法,平日里最主要的作用竟然就是做结界?
开什么玩笑……这种杀鸡偏用牛刀的做法,分明是赤裸裸的炫富嘛。陆铭默默腹诽着,很手欠地戳了一下大阵透明的壳。
惊魂一刻就此诞生——
他的手穿过去了。
什么???陆铭顿时就懵了。不是说这玩意儿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没许可啥啥都别想进的吗?这又是什么?
——可是他先前分明看到飞鸟撞在结界上摔下来了的。
陆铭到底是不信邪,又戳了几次不说,最后甚至整个人都穿了过去……
完全没问题,来去自如。
正当陆铭虚虚摸着结界自我怀疑的时候,他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带着疑惑的问询:“这位……道友?”
陆铭回过身,看清来人的样貌后心里什么也没关注,先赞了一声“美人”。
雪肤乌鬓,纤腰明眸,这样的词放在此人身上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好歹也算江南塞北走过一遭的人了,如此令人惊艳的男子却仍可以说是头一次见。
是不是男生女相他管不着,美人就是美人。
不过,当“徐萧”这个名字从对方口中报出来时,陆铭就不觉得惊讶了。
“天下清颜,徐氏其半。”徐萧的本家余杭徐氏,原就是以盛产美人出名的。
而他眼前这位徐美人说来也是位奇人。本月以来,徐家少主徐萧叛出家门弃医从药的奇闻早已闹得人尽皆知,有段时间甚至超越裴音动向成为仙道最大茶馆谈资。
按理说医药不分家,徐萧从医修转成药修应当不算件令人惊奇的事。
但他从徐家转到裴门,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先不说他身为徐家长房独子叛出家门是何等大事,徐家与裴门一个精于医术一个专攻药理丹书,从基础心法到法器都有所不同,其实与从头开始也没什么差别。
对此陆铭只能说裴徐两家不愧世代姻亲,连瓜都是一起吃的。
就在陆铭思绪纷飞的同时,徐萧细细地将陆铭上下端详了一遍。
罩纱斗笠,白戎衣,比裴易还要高半个头,剑修。条条都与裴易所说可疑人士相符。
“肯定不是裴门弟子的可疑人士顺利进了结界”这个认知实在是太过震撼,以至于徐萧一时间除了例行客套外竟说不出别的话来。
两人一时相对默然。
陆铭有点尴尬,退了一步又出了结界:“徐道友,贵门的阵法……是不是出了点小纰漏?”
徐萧心说我也很想知道这个传说中的无敌大阵是不是出了什么“小”纰漏。
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他从袖中取出传音纸鹤,用灵力在纸鹤上写明了情况,一挥袖送了出去。
“道友可否稍候片刻?”徐萧笑着看向陆铭,眼角泛着桃花颜色,越发衬得他眸光滟滟,平添了几分笑意在其中。“此事还需同裴小门主报备一声。”
陆铭当然没有疑议。
思归谷内传信,实在也没多少距离。不过一盏茶功夫,小纸鹤便悠悠从空中飘了来,恰落在徐萧的手心里。
徐萧展开纸鹤迅速浏览了一遍,低着头蓦地微微一笑,随即将纸揉巴揉巴塞进了袖子里。
“裴小门主有意与道友一会,”徐萧笑着侧过身道,“不知道友可否赏光?”
裴音要见陆铭,陆铭又哪有不同意的理。可谁知他真的站在裴音屋外,竟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倒不是说裴音住得有多远。思归谷就那么大,陆铭站在谷口便能遥遥望见半山腰上那间白墙黛瓦的屋子,只道方便得很。
——对裴易这样走惯了的裴氏子弟,那确实是方便得很。陆铭嘛……就难说了。
走到山脚下陆铭才发现这是个阵中阵,一脚踏进去灵力顿时被压得死死的,一点都用不得。山看着不高,路却难走,窄就不说了,弯弯曲曲凹凸不平,两侧枝桠横生,和平常山间小道几乎没什么区别。
徐萧走着走着就得慢下来等他一会儿,倒像他多娇弱似的。
“裴门不修路的吗?”第无数次避开身侧树枝后,陆铭叉着腰忍无可忍地问道。
徐萧愣了一下,“扑哧”笑出了声。
“裴门不是不修路,修的不是这条路罢了。”
陆铭瞠目结舌。这条路都不修?这可是通往裴氏主屋的路啊。
不过他仔细一想,除了这样的山路,思归谷中的路还是以宽敞干净居多的。
“这条路沿溪流而上,所经处多生药草,原就是药修们踏出来的路。裴门固然不缺钱,也没少修路,这样的山间小道却是从来不修的。
“这么做一是为药草考虑——我估计那群姓裴的都恨不得山里没路,全长药物;二是可以顺便练习仙法……”徐萧说着说着又要笑,“就是那个穿花拂叶步呀。”
行动如风,身轻似燕,这是裴门药修给世人的一贯印象。而这一印象正是裴氏独门轻功穿花拂叶步的功劳。
裴门能在药修中成为首屈一指的高门世家,穿花拂叶步绝对居功至伟——跑得快,在哪都是王道。
但这就苦了徐萧和陆铭。他俩一个刚弃医从药不久,穿花拂叶步不过学了个皮毛;一个是压根没学过,纯靠体力登山,实在是费时费力得很。
稍稍在路口歇了一会儿,陆铭跟着徐萧顺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缓缓走到了那间让他为之“跋山涉水”了小半个时辰的屋子门口。
门是开着的。
十六岁的少年伫立在门洞中,瞧见他们来了,嘴角象征性地一勾。
然而陆铭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裴音本人,却是裴音身上那件雪白繁重的鹤氅。
滚边没有,装饰没有,轻巧也说不上,不过一件最朴素的鹤氅罢了。
但这鹤氅穿在裴音身上,就格外地像一件鹤氅。
那天初见面裴音究竟说了些什么,陆铭很快就记不清了。
但裴音说话时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还有眼角那几乎被冷意冻住的一抹深红,却叫他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固然,裴音眼底偶然间流露出的傲气如剑般伤人,亦容易为自己埋下祸根。
但这才是他。
——裴小门主。
他就这么站在这儿,站在门槛里边,他身周的一切就好像成了他的佩件似的。
这氛围几乎叫人忘记他不过才十六岁,比陆铭还矮了半个头。
裴音话不多,客套了一两句便请他们进了屋。
“恕某冒昧,不知道友佩剑可否借某一观?”
裴音问得淡淡,仿佛这只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陆铭不以为意,解下佩剑就递了过去。倒是徐萧有些惊讶,毕竟……到现在为止陆铭还不曾露过脸呢。
宽大的衣袖覆住了裴音从剑鞘上缓缓拂过的手。陆铭垂下眼帘,脑海中勾勒出那只手骨节分明的纤长模样。
裴音的指尖从剑鞘尾一路上移,终于落在剑柄,正要抬手时却蓦地一顿。
他眼底神色几度变换,这才拢了袖子,将剑递还陆铭。
“家父消息来得慢了些,叫道友等了许久,此事还望道友谅解。”裴音沉声说道,躬身致歉,“论起来道友与我二人还是表亲,实是我门门规如此,非有意怠慢。”
陆铭忙道不妨,虚扶了一下裴音,将剑小心佩好了。
徐萧却是听得懵了。他与裴音的表亲?他俩还有什么共同的表亲?
“我门中空屋倒是不缺,只是考核在即,难免有新门生同住,怕有些不便。”裴音微微敛眉,语气似乎很为难,抬头时眼里却是一片平静无波,像在念事先写好的词,“道友若不介意,便在这主屋东厢的二层住下吧。”
徐萧闻言又是一惊。
裴音虽是代门主,但那个“代”字一日不去,主屋的正房便一直是留给裴凛的。
裴凛就裴音一个孩子,徐萧来了以后就住了西厢的二层,一楼就空着,留给那些上门来临时要住的贵客。
而东厢正是裴音的住所。
徐萧到底是忍不住了,凑到裴音旁边压低了声音问:“他是……”
裴音顿了一下,侧过脸附耳上去,迅速地说了句:“他是咱们二姨的儿子。”
二姨?徐萧愣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他这位“二姨”究竟是谁。
他祖父徐家前家主徐归澜,一生膝下也不过三个子女。其中长女正是裴音已故的母亲徐青如,幼子则是徐萧的父亲徐青襄。
这次女名叫徐青叶,却并非徐归澜亲生,是他在游习途中收养的。
众所周知,徐青叶嫁入魔道已有二十多年了。
——而她去世也已经十几年了。
徐萧不太明白裴音是如何确定陆铭的身份的。此前陆铭没有经过任何程序就能自由进出千鼎阵的情形也使他暗自存疑。
但徐萧不能不信任裴音。
所以他只能说:“敢问道友贵庚、台甫?我尚未取字,道友唤我小字阿棠便好。”
三个人叙起来陆铭年岁还是最大,毕竟他已经快要加冠了。
裴音在一旁淡淡地说:“先妣不幸早逝,裴某便不曾取小字。道友若不介意,可以唤我排行。”
陆铭道:“裴门人太多,叫排行容易乱。我叫你阿音好不好?”
“随便。”
“我娘去世得也早,我都没见过,别提什么小字啊字的了。”陆铭笑吟吟地说着,却不曾注意到裴音在那一刹那的默然,“你们要是不嫌弃呢,喊我一声哥哥啊兄长啊倒也罢了。”
裴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依旧是沉默不语。徐萧知他心病,立刻从善如流地接上:“陆兄哪里话,得个兄长我二人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陆兄若是无事,不妨先去看一下房间。”裴音垂下眼说道,抬手给陆铭指了个方向,“裴某眼下还有些事情,恕暂且失陪了。”
陆铭想着自己初来乍到,自是要老实一些,答应着就要去了。
徐萧就是在这时突然发话的:“道……陆兄且慢。”
陆铭和裴音同时看向他,似乎都很是疑惑。
对此徐萧当然稳得住,笑微微地先道了声歉,这才说:“陆兄,既然都是表亲,不知徐萧可有幸得见陆兄真容?”
他这句话固然是打趣,陆铭却也意识到自己把这一茬忘了。他斗笠戴习惯了,裴音又自始至终像没看见似的,叫他怎么想得起来。
“是我疏忽了。”陆铭笑着说。
他低头把斗笠取了下来,顺手理了理被压平了的头发,维持着笑容抬起了头。
那一刻裴音目光似乎只是随意地移了过来,却顿时凝滞在了他的脸上。
——异瞳。
陆铭的左眼是湖泊一样的明净碧色,右眼却如琥珀般金黄璀璨。
更别提这双眸子里还几乎时时含着快溢出来的温柔笑意,晶莹得险些晃花了裴音的眼。
他笑得那么温和礼貌客气,像只真正的波斯猫般单纯无害。
但分明有那么一刹——尽管只有一刹——裴音发誓自己窥见了陆铭看似无害的坚甲下汹涌的剽悍气息。
令裴音心惊的剽悍。
然而这心惊又来自什么呢?只是惊讶于对方可能拥有的强悍武力吗?
他不能说。
那一天,当裴音微笑着对陆铭说出“请进”的时候,命运的轨迹也许就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这改变的过程难言长短,落笔处却也不过一笔带过。
——十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