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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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二月的帝都，天气干冷刺骨，铅色的天空灰蒙蒙压的很低，城市被笼罩在巨大云壳里，不见天色光影。
这是言煦调来帝都工作的第三个月，从湿润温和的江南来到皇城根儿下，除去必然的水土不服，和工作岗位调整的适应期，其余的都很不错，热情爽朗的同事，耐心和蔼的上司，一切似乎都沿着轨道正常运行着。
“栗子，老梁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喊她的是和言煦同组的温云纾，三个月前言煦通过导师推荐转到《体育电讯》，温云纾是她的同校的师姐兼实习带教，现在才刚结束试用期。
“知道啦，不过师姐，你能不能别喊我栗子了。”言煦捧着热茶回到工位上，从抽屉里掏出两块饼干放在温云纾桌上，凑过去小声道，“这名字听起来怪怪的。”
言煦的花名叫栗子，因为直至大学二年级之前，爸妈为了她能把更多打扮的时间放在学习上，一直让她剪栗子头的发型，加上发色天生带点棕色，脑袋看起来像一颗圆鼓鼓的栗子，久而久之，大家就这么称呼她了。后来言煦发现这发型衬得她土气且幼稚，严重影响了她的桃花运，这才慢慢把头发留长。
“行行行，吃人嘴短，我不喊了啊。”温云纾撕开饼干包装咬了一口，信手把刚整理好的稿子递给言煦，“对了，试用期过了，想好去哪个专栏组了么？”
言煦摇摇头，“我以前一直跟社会新闻，没怎么跟过体育新闻，至于去哪个组嘛…”她突然笑了几声，抬手捂脸朝温云纾眨眨眼，“我当然想跟师姐你一组，去游泳专栏啊。”
“你是看上游泳队的帅哥吧？”温云纾一眼看破言煦的小九九，“不过老梁这么喜欢你，应该会让你进他的乒乓球专栏吧？”
“其实对我来说都一样。”言煦倒不怎么担心这个问题，叹了口气痴痴道，“我只想去帅哥多的地方。”
温云纾被她逗笑，“作为党和人民的喉舌，痴迷色相，成何体统啊？”
“是是是，为人民服务，我回家再花痴。”言煦顺手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和笔，拍拍温云纾肩膀，"稿子晚点给你，我先去找老梁了。"
言煦上楼来到乒乓球专栏组，甫一进门便被办公室的阵仗吓了一跳，散落满地的稿子，充斥着的此起彼伏的讨论声，空气里弥漫着不知为何物的烟雾，就像是刚结束的战场。言煦瑟缩了一下，惊诧地张望着周遭，踮起脚靠着墙拐进办公室，敲了敲门。
"梁老师。"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略显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言煦推开门，探了探脑袋往里望，她瞳仁微震，眼前的中年男人颓然地瘫在转椅上，两鬓斑白，一脸惆怅地吹了吹茶杯，她惊诧道:"老师你怎么了？这...外头都跟打起来似的，发生什么事儿了。"
"坐坐坐。"老梁拿过一瓶水递给言煦，并未急着回答她的问题，他抿了一口茶，依旧保持着风云不惊的姿态，把一份文件递给她，"乒乓球是国球，乒乓球运动员的关注度那可是顶流，咱们社除了三大球之外，就咱们乒乓球专栏最忙了。对了，喊你过来，是有任务要交给你，月末是国乒队的冬训，为期一周，我打算让你跟着国乒队一块儿去丹东，负责这一次的跟访。"
"我？跟访？"言煦把文件推回给老梁，一脸不可置信，摇头如捣蒜，"咱们社的跟访任务一直都是您负责的，我一个刚过试用期的小虾米，怎么能负责这么大的跟访。"
老梁朗朗笑道:"你是学校内推过来的，以前跟的还是社会新闻，让你跟体育新闻呐，绰绰有余了。"
老梁是老记者了，看人眼神毒的很，他觉得言煦是个可造之材，悟性高，性格好，专业素养在线，而且长得漂亮，在新来的实习生里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这次高校内推里，只有你有过官媒实习经验，让你负责这次跟访啊，我也放心。你的职业素质，专业能力我是看在眼里的，游泳专栏的老常跟我说你全国游泳锦标赛那次的采访任务就完成的不错，我相信你可以独当一面了。"老梁又把文件推给言煦，耐心道，"马上就里约奥运会了，每个专栏组能去的人屈指可数，记者这行辛苦，能坚持的人少之又少，我觉得你是真的喜欢这一行，我也相信我看人的眼光。这一次丹东跟访不是什么重大报道，就是条件苦了点，不过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
言煦有些纠结，犹豫地接过文件翻开浏览，她皱紧眉头，内心在疯狂挣扎。
老梁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次任务机会难得啊，机不可失。"
"我去。"言煦笑了笑，拿起文件晃了晃，"梁老师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才对嘛。"老梁满意地点点头，"行，到时候我把你名字报上去，这一次还是大熊跟你一块儿去。"
言煦点点头，同老梁又寒暄了几句之后才离开。
温云纾从编辑部回来就看见言煦在工位上了，她凑过去八卦问道:"怎样，老梁找你什么事儿。"
"姐姐，你这乌鸦嘴..."言煦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她，深深叹了口气，彻底趴倒在桌子上，"老梁让我跟国乒的冬训，得去丹东一星期。"
"乒乓球好啊。"温云纾神色惊喜，兴奋地拍着言煦手臂，"国乒队帅哥也养眼啊，你不是就想去帅哥云集的地方么？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虽然去军训基地是苦了点，但你可以多看帅哥苦中作乐啊。"
"帅哥只是随口说的..."言煦一脸苦大仇深，为难地看着温云纾，最后只无奈地摆摆手，"算了，也没什么大事儿，天降大任于美女也啊...晚上去吃火锅么，我受伤的心灵需要美食治愈。"
温云纾扬扬手里厚厚的新闻稿，无奈道:"今天怕是不行了，年底不太平呐，我快被编辑部追杀了，等你从丹东回来吧，我再请你吃火锅庆功。"
为了磨练意志，为接下来的直通比赛、封闭训练和备战里约奥运会做充分的准备，国乒队的主力队员们将启程前往丹东某炮兵营开始为期一周的军事训练。同行跟访的有央媒和两家主流媒体的记者，都是些拥有很多大赛采访经验的老记者，言煦站在记者团里，无论从外貌还是年龄，都显得格格不入。
言煦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剪了个男孩头也活脱脱地像早年的台湾偶像一样好看，上了大学更是改了气质，变了模样，脸蛋尖尖，五官精致，是温柔如涓涓流水的婉美，举手投足皆是墨香浸染的书香气息，但又不失干练稳重，有岁月沉淀的韵味。
要不是她胸口前挂着记者证，还以为是哪儿跑来的女明星呢。
记者团站在国家体育总局乒乓球训练基地外等候采访示意，等候之时，言煦也似乎察觉到周遭的目光投聚，她缩了缩脖子，把下半张脸遮进围巾里，颇有一叶障目之意。一旁正调试设备的大熊瞅了眼瑟缩的言煦，关切问了句:"煦姐，你冷啊。"
大熊是外景摄像，人如其名，体壮如熊，但他却是个灵活的胖子，刚进组时曾因扛着设备跟跑了半程马拉松而闻名全组，至今仍是记者部里的不二传奇。
"这是我来帝都过的第一个冬天，多少有些不习惯。"言煦把围巾裹紧了些许，来回踱步想让身体暖和起来。
"喏。"大熊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姐你戴上挡挡风，估计还得等会儿呢，姐你还是第一次跟访吧，我也是，咱们就都相互照应一下哈。"
大熊爽朗大方，典型的北方汉子，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神经大条的，但出任务时还是一个特别靠谱的搭档。言煦笑着接过，不忘塞了他一个暖宝宝当回礼。
等了一刻钟时间，便有人引着记者团进训练基地准备出发前的采访工作。这还是言煦第一次进乒乓球训练基地，比想象中要大，绿水青山的，远离城市喧嚣，不愧是孕育世代世界冠军的福地。
进入到队伍宿舍楼下，记者团都开始做准备，大熊架起相机调试设备，言煦则在翻看采访流程。这次除了跟访，还有一系列的专访和直播工作，言煦则得担起大旗，负责直播跟拍。
"煦姐，那等会儿进队伍宿舍采访跟拍的部分就靠你了。"大熊把调试好的手机递给她，"参数我都给你调整好了，你根据情况稍微调整一下就成，还有稳定器，你装上就不会抖了。"
言煦感动于大熊的细心，准备好一切后，她突然想到什么，拍了拍大熊问道:"你看我这样有没有什么问题，戴上口罩围巾帽子还能看出我样子么。"
大熊认真地打量着言煦，表情很是严肃，他摸索着下巴点点头:"美女就是美女啊，武装这么严实都挡不住你的美貌和气质。"
"我认真的。"言煦没心情听他的彩虹屁，她把口罩扯高点按严实了，"能看出来么？"
"哎我懂的。"大熊一脸看穿的表情，豁达地摆摆手，"你第一次出镜不适应是正常的，谁看新闻没事儿盯着记者看呐，你还是个美女记者呢，怕什么。"
言煦不再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无言地挥挥手示意让他别说话了。她当然不是怕出镜，而是怕，被他认出来。
说起来，也有十年不见了。
言煦晃了神，莫名想起分别的那个晚上。
八月的尾巴，暮夏初秋，街巷铺了一地落叶，一夜晚上月凉如水，凉风习习，爬山虎墙下的路灯忽明忽灭，晕染着胡同口一方天地。
少年额发挂着汗珠，脸颊淌着水珠，不知是泪还是汗，他紧握着拳头站在灯下，昏黄光色衬得他眸光如炬，眼睛里只有她的身影。
言煦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过了十年，她还记得那个晚上。
她记得，他说，"言煦，我一直把你当作我打比赛拿冠军的动力。"
他抬眼看她，满眸是泪，还带着冲冲怒气，他举步逼近她，终停在距离她咫尺的距离，在她耳畔定定说道:"但我发现，你根本不配。"
血性方刚的少年折去一身傲骨，将所有温柔和一腔爱意都给了那个姑娘，可是那个姑娘，竟舍弃他，看不起他。
"你会后悔的，言煦。"
"姐，到点了。"大熊低头看了眼手表，替言煦打开直播软件，"可以开始了。"
是啊，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言煦调整了思绪，将一切杂念抛之脑后，全神贯注投入工作之中，直播开始，她面对镜头，大方地朝直播间的观众打招呼:"早上好啊朋友们，我是《体育电讯》乒乓球专项记者言煦，今天是国乒主力队员前往丹东冬训的日子，十分有幸能够来到队员宿舍啊。所以，今天我们就来看一下国乒队员们出发前行李内务的准备情况吧。"
言煦举着手机，跟着工作人员引导上了男队员宿舍楼，她一路走着一路跟直播间里的粉丝互动，还没走进房间，便听见里面传来篮球比赛的声音。她探头望了一眼，房间里的队员瞧见镜头，下意识地从躺姿换成端正的坐姿，局促地朝言煦招招手。
"嗨喽嗨喽。"言煦热情回应，"这里是《体育电讯》的直播间，跟大家打声招呼吧。"
穿着一件黄色卡通T恤的许昕立刻对着镜头整理仪容，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倒多了几分大男孩的顽皮气质，他对着言煦的镜头抚平头顶翘起来的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大家好大家好，我是许昕。"
言煦:"行李收拾的怎么样了，能给我介绍一下带了什么么。"
许昕指了指地板上还没拉链的行李箱，"也没带什么，咱们冬训很严格的。"
"不介意给大家展示一下带了什么吧？"言煦征得同意后，半蹲下来开始揭秘许昕的行李箱，"带这么多暖宝宝，小心被举报啊。"
直播间里气氛融洽，互动也十分热烈，言煦虽然是新人记者，但性格开朗，不怎么露怯，聊了一会儿，便开始拉着许昕一块儿去别的队友房间突击检查。许昕给她引路，敲了敲马龙的房门。
"龙队，在干嘛呢。"许昕探头看了眼，指了指身边的言煦，"我是带任务来突击检查内务整理情况的。"
马龙被他逗笑，也很热情地跟镜头打招呼，言煦镜头聚焦，扫向马龙桌上一行的漫威玩偶，又问:"龙队有带什么抗寒的东西么？"
"没有，不带那玩意。"马龙摆摆手，笑着拿起桌上的美队充电宝把玩，"那都是女孩儿用的。"
许昕感觉被内涵，愣愣地朝马龙笑了笑，故作挥拳朝马龙肩膀轻轻砸了一下。
"龙队。"
一阵熟悉又久违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言煦不忍地颤了颤，手上的动作也顿住。
言煦下意识地低头，把手机举高挡住脸，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屏幕，她往后退了几步，侧身让他走进。
"你有暖宝宝么，借我两个。"
马龙指了指言煦手上的镜头，打趣道:"继科儿你小声点，人家都给你曝光出去了。"
张继科回头瞥了眼镜头，随意地招招手打招呼，最后还不忘耍帅地指着镜头笑道:"大家不许往外说啊。"
言煦抬起眼睛，透过屏幕看着镜头里的人，他穿了件黑色的T恤，手臂上的肌肉精壮，撑起袖管，露出半截花臂纹身，眼睑慵懒耷拉着，眼角微微上挑，是含情迷离的桃花眼。他倚靠着墙等马龙翻找东西，不时地和许昕说两句玩笑。
她有些出神，静静地看着镜头里的人。
"哇！有人在直播间里送火箭啊。
周雨从言煦背后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声，她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手机差点撒手掉下去。张继科眼疾手快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和她手里的稳定器，慢慢地将人扶稳。
言煦稍抬眼眸，意外地迎上张继科的视线，深邃且平淡，又带几分痞气的玩味。
她立刻收回眼神，微微点头朝他致谢，"那个，房间探索差不多就结束了。等会儿咱们群访再见哈。"
言煦捂住口罩，朝队员们挥挥手道别，只有张继科拿疑惑的目光打量她，一言不发。她立刻转身离开宿舍，步伐匆匆，颇有溜之大吉的意味。
"这哪个社的记者啊，怎么没见过。"张继科问。
"《体育电讯》的，好像是新来的，姓言。"许昕顺了一颗马龙桌上的软糖塞进嘴里，"我刚才搂了她的记者证一眼，好像叫，言煦？"
张继科闻言，轻轻笑了一声，神色闲散又带了几分嘲讽。
"笑什么啊？"许昕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继科摇摇头，伸手接过马龙递给他的暖宝宝，"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记者，挺有意思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