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未灭》与三季

44、纸鸢

　　他体内这蛊今日作乱。而她体内的蛊引则沿着她的身体四处游走，将他撩拨的心底一酥。

　　蛊虫好血与新鲜空气。如若在手臂上沿着经脉割出几指的伤处，蛊虫会顺着血流的方向爬出。

　　蛊虫避阳。蛊引趋阴。所以这蛊虫于他体内则相克，发作时则会将他体内各处啃噬个干净。而蛊虫一旦遇上蛊引，便会消解自身毒害作用。

　　他今日执刀割了她手臂，便是将蛊引引出。奈何只是轻划一刀便见她小臂血溢淋漓，若是放血，不出个片刻便会危及到她性命。

　　纵他不顾人情世故，但却见不得她如螺山绕雾般的细眉蹙起半分。本是姣好的面容，本当是眉目舒展，灼如芙蕖，惑阳城。

　　所以只在他指间仍握着刀柄时，如墨的烟眉也是轻皱。沿着他小臂，几纵横朱血顺着指尖落在红杉地面上，衣袖间洇湿了大半，透着轻薄的月色，将朱色折射的灼目。

　　尔后便唤来使女替她包扎了伤口。心底着实有了些波折，长身立在床头。见婢女擦洗，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他便望着，视线不曾离开她。

　　一灼轻柔的烛火将床角一隅照亮，薄薄的光影落在她肌肤上，在纤长的眼睫下打出一片阴翳来。鼻腻鹅脂，轻透如玉。看的人倒是觉着赏心悦目。

　　他在后半夜离开。云七被唤过来整宿守着。

　　翌日。一层橘红的初旭透过荼白的窗扇罅隙落在软幔上，有斑斑点点的星光停留在塌前。

　　醒来。只觉颈酸腰软，这便撑着身子起来，遽然间牵动小臂的伤口，便是钻心的疼痛窜进整个身子里，迅速渗透并放大，终是伏在塌前好一会才缓过来。

　　待目色落在腕间时，这才发觉自己已换了件月白色的绸料中衣，委委佗佗的挂在身上，愣是将一件上衣穿作了齐衿罗裙。鼻间有他身上极为熟络的香味。

　　倒也显明。这中衣固然是沈珩的。视线往上移时，犹见衣祛间露出一截荼白的细布。往小臂上掀了些衣袖，这才瞧见手臂上包扎了一层细纱。任是她怎么回想，都未曾忆起这腕间伤口从何而至。这会的动静早已让伏在案桌上休憩的云七醒来。

　　“小姐醒啦？云七这就来替小姐更衣。”

　　沈珩这衣服并不合她身。纵是这衣物宽敞，但男式中衣的袖间仍是窄削，在褪去时划过她伤口，便又是引来一阵从心底迅速蔓延的刺痛。

　　姑娘的身子皆是如璧玉一般无瑕。倒是她这清晖玉臂间缠绕的一截细纱，微微洇出朱血，便足以料到日后定会留下疤痕。

　　云七边替她整理着衣衫，边暗自叹惋。

　　“这沈府可还留得住。这方才一月时日，小姐身上便要留两处伤。日后…”

　　“会愈合的，你无须担忧。”

　　“又怎能不担忧。姑娘脸上这伤还未消疤，这身子上又落了一处，沈家当真不将我们陆府放在眼里么。”

　　云七又叹。

　　这疤还能消的完全么。或者留在她心头的疤可以祛除么。大抵这一生都找不寻答案了吧。

　　云七见主子并未应她，便也不再发话。

　　午后。阴了几日的天终是放晴。有些碧空万里如洗的意味。天际蓝的似乎要溢出海水一般，但低的让人觉着这是桑海的倒影而已。

　　青奎坐在院落里的凳几上出神，单手撑着下颌。长发如云，发间的几簪步摇在清风中叮咛作响，柔软的罗裙垂落在青石板上。

　　院内有一棵柿子树。晚秋有赤黄的叶片缀在枝节上，枝干繁密，叶片稀疏，徒留一根遒劲的树干。叶子稀稀落落的随着秋风飘落。待耳间传来一声轻脆的落物声响，她眸色这才缓缓游移，望见树枝上不知何时挂住了一只纸鸢。

　　她起身抬手去够那纸鸢时，广袖便沿着玉臂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缠绕的细纱。

　　素手还未触到那纸鸢。身后空气便倏尔拥挤起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探过来将这豆青的纸鸢取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细水长流，神仙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