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茂陵探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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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文嚼字
据说每个书院都会莫名其妙地流行一些奇怪的东西，就比如现在的应天书院——全民说“郁闷”。如果哪个积极向上的大好青年每天不说上个几百次，就会面临被鄙视落伍掉价的命运。
而中文系一群咬文嚼字的疯子们本来就比一般人更热衷开发新名词，郁闷很快升级为抑郁，抑郁也就最终演变成绝望。
天天大家一见面儿就是一句“我绝望”，弄得人生分外灰暗，并让听见的人都想给他们找心理医生。江湖人却摆出“我是文化人”的表情鄙视所有不懂文字升级的众人，打扑克还升级呢。
又据说每个专业都有自己的变态情结，江湖上尤为严峻的就是满大街游荡发现错别字，说话是决计不肯正常说滴，话一出口就有人给你挑错。先生抱来一大摞当下的日报晚报撂下死任务，你们挑错吧，吹毛求疵到一定程度就出师了。
“嘿，陆小凤，好久没见啊，有个事儿想跟你说。”马秀真“偶遇”自习室狂抓头发的陆小凤。
“拜托老兄，不要随便省略主语。是‘事儿’想跟我说，还是你想跟我说？你有事找我就要说‘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陆小凤正愁没地儿找茬儿呢，送上门儿的机会当然赶快抓住胡搅蛮缠。
可怜马秀真一个学计算机满脑袋程序的人完全被她绕昏了：“这不都一样么？像你们‘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江湖班’不是还简称‘人文江湖’呢么？”
“唉这可不能乱缩啊，像你们计算机学院的不就成‘计院’了么？”陆小凤得意洋洋地卖弄江湖本领。
马秀真一时气结，思路就这样被毫无营养地被搅乱了，本来该问的事情也没问成。
江湖人就这样一边变态着，一边还得把古人的错别字当圣旨一样记下来。先生把常用通假字汇编成小红本，江湖人手一册，俗称“□□”，狂啃是考试必过的前提。
“老花，我快不行了，看得我胃一阵阵恶心。”陆小凤满脸痛苦的表情。
“是谁看得你恶心，还是你胃恶心让我看？明明应该是看书看得恶心……”花满楼无良地接道，幸灾乐祸地看陆小凤果然干呕了起来。
“谁再挑我话试试？我丫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陆小凤呲牙咧嘴着，“老花找牌找牌，我去拉西门！”
“砰”的一声万梅山庄的门大开，同时伴随着陆小凤豪情万丈的吼声：“西门西门斗地主啦！”言语间颇有打土豪分田产的架势。
“我还没斗地主呢，你的时态不对，况且你应该事先说明咱们是玩牌，而且是你们想要玩现在叫我玩我还没玩……”西门吹雪捧着□□头也不抬地接道。
而在陆小凤这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很干脆，开扁！
西门吹雪当然也不会示弱，对打吧。
然后花满楼悠哉游哉地收拾出来牌局等待她俩打完。
西门吹雪其实并不太喜欢玩牌，大半情况下都是实在找不着人了才拉她一起，而陆小凤此刻就看重了她牌技不高这一点，完全是坏心眼地想敲诈报复。
“咱赌鸡腿啊，五个点一根。”
可陆小凤完全忽略了一点，很久不玩牌的人积累的手气往往难以想象。
正应了这条定律，西门地主今天的手气简直彪悍到了一定程度，简直就是在抄陆花俩农民的家底儿。当鸡腿积累到第四根的时候，陆农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
“这日子没法过啦……再看那些板砖书我就疯了啊，想给自己补充点营养都未遂！”
西门地主正赢得爽：“唉唉你可不能输不起赖账啊！”
“话说要不咱出去散散心吧，这阵子简直都快被书活埋了，走哪儿一股僵尸味儿。”花满楼提议道，“西门你别因为自己的板砖配置成为流行就洋洋得意的。”
“那干脆咱去茂陵得了，不是一直都想去么？”西门吹雪提议道。
出师不利
然后她们就在开往兴平的公交车上了。
距离西门吹雪的提议不足三天。
碰巧这周五下午的课不上了，中午接到通知，西门吹雪午饭还没吃完，陆小凤就收拾好了行李到万梅山庄来催人。
西门吹雪张大了嘴巴：“我就随便一说，还以为过一阵子才去呢。”
“西门大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已经提议了的事当然是什么时候提上日程都行啊。”陆小凤一脸理直气壮，“今儿晚上到明天就可以玩一整天，难得周五下午没课，哪儿还有更好的机会啊。”
“你们都计划好行程住宿了么？”西门吹雪仍有点犹豫。
“好了好了，放心好啦，多带点钱就行了。”陆小凤拖着没半点动的意思西门吹雪让她动起来。
结果现在坐在车上，西门吹雪一阵猛翻白眼。她包里还戳着厚厚一沓西域资料没看，这是本来周六周日辅导班的作业材料，这下是不但完成不了还背上了逃课的事实。要知道每节课的钱都数量很可观的说，而这种认知明显让西门吹雪感到一阵阵肉疼。完全不看心里不安，当然也就塞进背包充充样子，可她眼下哪儿还看得进半个西域单词？
说让我放心好啦？什么叫放心？
旁边兀自聊得开心的两个人对此次的旅行具体路线没有半点概念，唯一的一点关于茂陵一线景区的常识还是她临走前不放心在网上现查的。这俩人口中的安排好了仅限于知道怎样到达长途汽车站，然后问一句“我们想去茂陵应该买哪趟车啊”。
“阿姨，茂陵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农家乐可以住的？”西门吹雪应用自己从网上得来的少的可怜的消息寻找确证。
“农家乐？”售票员态度倒是很热心，就是浓重的口音让西门听着很是费劲，“没听说过。”
“啊？”西门吹雪登时就傻了，“我们从网上查有啊。”
售票员扭头像另一个大妈叽里呱啦一通方言求证，可怜的西门吹雪能听懂的实在有限。
“几个女娃儿说有（四声），额没听唆……”吧啦吧啦一堆过后，售票员很肯定地再次给予了西门吹雪否定的答案。
西门吹雪的心情此时简直是北风那个吹，但也没办法，只能挤出笑脸：“阿姨，那到站了您提醒我们一声啊。”
果然，她们下车的地方是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丁字路口，一下车就有乌鸦嘎嘎地飞过，三人的汗毛腾得竖了一下。顺着丁那一竖看去倒确实有个很大的坟头状物，可是目测不到接近距离。
“现在怎么办？”虽然知道此时迁怒没有意义，西门吹雪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陆小凤讪讪地笑着：“朝那个坟头走路上说不定就有住处了啊。”
花满楼心情倒是相当不错，完全没受她俩谈话的影响，自顾自地看着天边：“看，多美的景色啊。”
西门吹雪抬起头来，夕阳此时已经西沉，天色层层染染，阳光加上傍晚微微的雾气，把蓝色的天空分成了好重色彩，淡淡的橘红，金黄，粉蓝……心情不由自主地慢慢明朗了些。
陆小凤的笑容也立刻灿烂了起来：“就是就是，这样散步多美啊。”然后讨好似的看着西门吹雪，后者也就无论如何也气不起来了，本来就是开心出来的么。
三个人就这样徒步走在乡间路的傍晚，干燥的路面被经过的嘟嘟响的三轮摩托扬起一阵尘土，前面较远处有放学的农村小学的孩子似乎毫不费力地爬着坡回家。
开始确实是很美，可是渐渐的，气氛就诡异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路还瞎侃着的三个人沉默了下来，四下里都很安静，除了西门吹雪的风衣“扑啦扑啦”地抽搐抖动声。越来越没有任何“农家乐”的迹象，平日暴走族的三人变本加厉，速度简直可以和人力车媲美了。夕阳西下的景色完全被无视，只能孤独地自己一点点郁闷地变黑。
太阳终于消失了。
乡间探险
从本质来讲，中文系的孩子们其实都有点愤青，书看得多了多少都有点脱离社会现实。而其中关于性别平等问题抱怨的就尤为多，没办法，女生多嘛。女生出门在外确实是有很多性别上的不方便与担心，稍微有点大女子主义的小愤青儿们都挺抱怨上天不公的。
“怕什么，实在没有地方住，咱们就三个人挤一挤露宿街头嘛。”此时就是天塌下来也影响不到花满楼思霍的心情，她就在这种心情的支撑下安慰自己。
“也好啦，就冲熊这身白风衣飘啊飘的，危险或许都免了，”陆小凤呵呵地笑，“吓死一两个胆小的倒有可能。”
“因为没提前支会一声，我别的衣服都洗啦，你以为我想穿白的跟你们出来蹭土啊！”西门吹雪没好气地看着揪住自己衣服颜色的不放的两个人，仿佛一有机会她俩就要证明自己喜欢穿白色是有变态情结的。
难得气氛稍稍舒缓了些，三人身后忽然响起了感情充沛慷慨的驴叫声。西门吹雪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驴在自己旁边喷着气，当时就有点犯晕。
驴背上大爷的白胡子很长，在风里飘啊飘的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女娃天万别（四声）凑这，不俺劝。”以及吧啦吧啦一堆。仙风道骨的大爷说的还是方言，听得人果然有点云里雾里飘飘欲仙。
大爷的脸有点黑牙很白，在渐黑的天色里一笑就只能看清楚嘴巴以下的部分，仨人傻愣愣地盯着对面人胡子一飘一飘嘴巴一开一合，至于他说的什么内容都被无视了。
“仨娃莫不肆有点瓜？”见没有回应大爷也有点郁闷。
此时陆小凤她们终于反应过来大爷说话的内容了，神色如同考试时辨别出了方言种类一样志得意满，当下就有点眼泪汪汪感激涕零的样子，一半为着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有人对你表示关心，另一半则是哦耶，我们果然是有学语言的天才的。
大爷自然是看不出这三个人恶俗的自恋念头，维持着一脸高尚的笑容悠悠远走，那种仙人姿态就像他忽然间冒出来一样不真实。
“呜呜，还是好人多啊……”陆小凤不禁想要赋诗。
花满楼及时打断了她的雅兴：“咱接下来怎么办？”
“再往前走走吧，就到前面那儿看着人多一点的地儿，实在不行也只能原路返回看看有没有末班公交车到县城的了。”
于是硬着头皮再往前走，此时的她们已经彻底成为当地人眼中的异型生物了，三个女生背着俩大包，穿得吓人呼啦的大晚上还敢乱晃。
搜寻了一通未果之后三个人终于极其幸运地抓到了一辆蹦蹦车一扭一扭地开过来，司机的方言味儿倒是轻一些，答应把她们送到有住宿的地方，见仨人似乎犹豫，不由得有点好笑，但表示理解：“小姑娘们防范心还挺强，这样还敢人生地不熟地就跑过来？”
陆小凤她们一阵汗颜：“大叔我们热爱咱的历史啊！”
大叔呵呵一笑：“幸亏你们没再往前走，再往前走就完全没有人住了，你们就义务去给汉武帝守灵吧。”
“不是应该有农家乐什么的么？哎呦！”蹦蹦车的空间小，三个女生个子偏高，多少还是拥挤，磕来磕去多少有点狼狈。
“以前是有过一阵子，后来开不下去啦。除了你们，我都好久没见过大晚上往这里找住处的游客了，茂陵就是个小景点，明儿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三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是夸你们胆子大还是什么的，”大叔颇为古道热肠，“小姑娘大晚上这样乱跑的多危险，刚才你们找的那个‘浴室’的住处敢住么？”
不管怎么说，晚上的住处终于有了着落，小舒口气，想想刚刚的狼狈，三个人对望着多少有点好笑。
“呵，我们这有探险性质了吧。”陆小凤的情绪调整得总是分外地快，估计就是真被人卖了也不会伤心太久。
“凿空之旅啊，下次看还有谁敢什么都不查清楚就跑出来。”花满楼叹口气。
“唉，我也就头脑发昏信了你话，还让我放心？放心个大头鬼了！我们要真露宿鞋头我先装成鬼吓死你！”西门吹雪狠狠地给了陆小凤额头一个爆栗。
“这不放心了么，反正我们找到住处了啊。”陆小凤没心没肺地笑着。
“话说这屋子根本锁不住。”花满楼心平气和地泼盆冷水下来。
“不管了，咱们找地儿吃东西吧，我看门口有些小馆子，我都饿死了！”陆小凤故意忽略花满楼的话，“反正都来了。”
“走吧走吧，毕竟饿死事大。”
好在这三个人多少都有点随遇而安的性子，既然来了，多想无益，倒不如出门寻吃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茂陵探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