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穿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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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穿越
雨下得很大，大得惊人，要说的话，应当是十年一遇的大雨。
但量子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嘈杂的声音，任凭豆大的雨点打落在他们的伞面上，然后坠落到地面上，最后反弹到裤脚上，这无疑是不那么令人舒适的体验，但是他们就是这么忍受着雨点砸落带来的轻微晃动和半湿的衣服一动不动。
终于，他们等待的场景出现了。量子广场那块巨大的，全年无休的屏幕今天熄灭了五分钟，就是为了在此刻重新亮起——向全世界转播昆图新任总统的就职宣言。
“同胞们，今日，我站在这里……”
奇怪的是，和人群之前的屏息等待形成了对比的是，总统的讲话开始了，却没有人认真在听，人群中甚至弥漫着一种不耐烦的氛围。
或许，这还不是他们要等的东西。
“……而我，也将会实现我的承诺，驳回昆图高能物理研究所建造CEPC，即环形正负强子对撞机的要求。”
来了。这是人们在等待的内容了。
刚刚还一脸不耐烦的人全都打起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的总统先生。
“我很遗憾，我们伟大的祖国——昆图，以量子力学建国，又在她之上繁荣，无数物理学家为这个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如今的物理学界已走入了迷雾。”
“弦论号称统一一切的理论，解释一切的理论，终极的理论，但是它，真的存在吗？”
“弦论学者，到底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天才，还是——最大的骗子！”
“比起一个学派，他们更像是一个教派。”
“弦论不是科学，而是宗教！”
“而现在 ，他们居然要以宗教为名，从我们的民众身上攫取巨额的资金去验证一个虚无缥缈的理论，而这笔钱本可以让无数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作为昆图总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话音落下，广场上爆发出了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总统先生耐心地等待欢呼声过去，才重新开口。
“我知道，那些自大的学者将给我冠上反科学的名声，那么，我想说的是，我今天站在这里，不仅仅代表了我自己的意志，也不仅仅代表了百分之八十二的支持我的民众的意志，我代表的，还有已过世的西格尔先生的意志。”
屏幕里的总统先生从左胸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封信，当着所有人的面拆开。
“弦论的崛起，是物理学的衰落。”
“弦论的失败，预示着物理定律的统一。”
全场的肃穆中，这场就职演讲结束了。
没有人注意到，现在还在世的所有物理学家中最负盛名的那一位，同样立在人群中。
狡猾地避开了黑色伞面的雨点打在他清俊的面容上，不掩他的风姿，却难免模糊了他的镜片。但他一动不动，既没有随着人流离开，也没有摘下眼镜进行擦拭。枝镜，二十三岁统一了五个弦理论，二十八岁将弦理论升级为超弦理论。
在当代物理走入广义相对论与量子力学的不死不休时，是弦理论站出来调和了他们，令物理学焕发了新的生机。而当弦理论长成了一条死而不僵的巨虫时，又是年仅二十三岁的枝镜以一己之力延续了他的生命。在这个物理研究所几乎可以与政府平分权力的国度里，枝镜无疑是这个国家当之无愧的无冕教皇。
然而，再大的天才也注定要倒在弦理论的宿敌——实验验证面前。
弦论学者们需要超大型的对撞机来验证他们的理论，然而对撞机的建立要耗费的是天价，真正的天价，哪怕这个国家爱对物理有种近乎盲目的狂热，在这个数字面前也冷静了下来。
现任总统在竞选时以绝不会批准CEPC及其后续项目作为卖点。
——他以百分之八十二的支持率当选。
而他今天的就职宣言，彻底地，在这场浩荡的，十年一遇的，近乎奇景的大雨中斩断了枝镜，也斩断了所有弦论学者的希望。
巨大的屏幕上已经没有了总统先生的身影，当红影星正在令人愉悦的背景音乐中展示着手中的最新款材料。
——凝聚态物理的成果之一。它比起弦论要少了那么些让人心驰神往的魔力，却也有用的多。
这个画面像将枝镜突然地惊醒了。他苦笑了一下，握紧了黑伞的伞柄。
“果然还是不行吗……倒不是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低不可闻的声音被巨大的落雨声掩盖了，同样掩盖了枝镜单薄的身形。
一个月后，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天才之一，猝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据说，他是不眠不休地演算自己的新假设而死。
他们说——
“他把自己的大脑榨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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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蓝色星球上死去了一个天才。
另一颗蓝色星球上诞生了一个婴儿。
他刚降生，他的母亲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便昏了过去。
产婆将他抱给了在外等候的父亲，父亲将他展示给了身后等候的一大家子。
“是个壮实的小子。”
喜悦的氛围还没来得及弥漫开，一个身着灰袍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一大家子都愣住了。东大陆上，没有人不知道灰袍意味着什么，却也没有人想过他们真的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抱着孩子的父亲有些怔愣，他知道自己应该把怀中这个孩子交给对方，他应该感到喜悦——自己的孩子是被神殿选中的人。但他发现自己喜悦不起来，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留下他，留下这个孩子，他的妻子……甚至还没见上这个她怀胎十月，又辛苦挣扎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孩子一面。
灰袍的使者摘下了他的兜帽，无情无性的冷冽目光像冰一样落在了这个年轻的父亲身上。
“这个孩子，属于神殿。”
年轻的父亲有些恍惚地想到——他的声音，居然比他的双眼更加没有温度。
灰袍的使者最终还是带走了这个婴儿。这片大陆上，没有人能违背神殿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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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五个月大的时候，枝镜渐渐地恢复了自己的记忆。
他好奇地瞅了瞅自己又胖又短的肉手。
“居然变成婴儿了，这可真是……有趣。”
他本以为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上天赐给他的，是一枚有毒的糖果。
完整地获取了自己的记忆后，作为一个不事生产的真婴儿，枝镜重新开始前世未竟的演算。
然后他发现，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并不意味着他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思考，重复他已经完成了的那部分计算很轻松，但要继续下去时，他的大脑仿佛被一片灰雾笼罩，阻止他继续前行。
第一次触及这片灰雾时，他愤怒，第十次触及这片灰雾时，他烦躁，第一百次触及这片灰雾时，他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绝望。
巨大的绝望从他身体中升腾而起。
愤怒过后，他冷静了下来，换了几个领域分别进行尝试后，他暂时地总结出了一个结论——他无法对自己未知的物理、化学及数学知识进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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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时，枝镜和另外四个同龄的小孩被送到了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的其中一面墙是投影，他们在这面墙上开始了经典力学的学习。
第一天踏入这个房间时，枝镜考虑着要不要和其他几个小孩打个招呼，这个地方显然有些古怪，他在考虑要不要发挥一下自己的社交技能。
然而，他的社交技能从未这么落空过，这里的小孩，一个比一个缺乏基础的情感，他们和他年龄相仿，应该都是三四岁的年纪，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双眼冷漠，偶尔蹦出来的一两句话也是冷冰冰的。
枝镜漠然地俯视着这几个专心致志地学习着的小孩，忽然想起了一件许多年前的事。
“枝镜啊枝镜，你知道吗？他们管你叫物理学界的教皇，哈哈，我有时候觉得你确实很像一个教皇，你的心中只有你的神——超弦，其他的什么也装不下了。”
他的一个朋友曾经这么对他说。
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你在说什么呢，我的心里可是装了很多东西呀，比如你，我的好朋友，不是吗？”
他笑着回答，虽然他正忙于一个复杂的演算，但他从不吝于向他的朋友表达自己的友谊。
至于这个朋友叫什么……他倒是忘了。
不过他真该来看看，这满屋子的人，可要比他情感缺失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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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这个房间举行了一场小测验，枝镜满分通过。
这一结果带来了很多穿着灰袍的人，其中一个给他换了套难一些的题目，他依旧获得了满分。
于是，他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房间里有比他大上一些的孩子。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换了一个又房间，最后一个房间教的是浅显的量子场论。
他从最后一个房间“毕业”时，那群灰袍的人再次出现，对他说——
“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领域进行学习了。”
枝镜笑眯眯地问：“这么说，我是毕业了？”
灰袍们显然不适应他的笑容，为首的那个以他见过最古板最严肃的神色告诉他：“你不该有情感。”
枝镜照旧笑着回答：“我没有，我只是喜欢假装而已，我喜欢假装高兴，假装懊恼，假装伤心，这是不允许的吗？”
灰袍们交头接耳，最后告诉了他裁定：“这是允许的。”
枝镜笑得更开心了。
他猜测是自己的天才为自己赢得了优待。
他也确实没有猜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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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镜本来以为他会继续这样无聊的生活，直到他摸清楚这个鬼地方的构造，然后离开。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个世界比他想象得要更加荒谬。
某一个平常的早晨，他被安排了新的课程——历史。
他简单地洗漱后正要朝教室走去，一阵陌生的，高远的，振聋发聩的声音从他脑海深处想起，向他朗读了光速不变性。
这之后，他在历史课上得知了“神谕来袭”。
枝镜感到荒谬，更准确的说，是愤怒，这个世界居然是接收“某个更高的存在”的“神谕”获得他们现有的科学知识的。
——这世界一定是疯了。
疯狂并没有到此为止。
枝镜七岁时，他的幼徒期结束了。
那群灰袍中的一个出现在了他面前，对他说：
“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枝镜。”
他的发音对这个世界的语言来说又些拗口，但显然那个灰袍并不在意。
灰袍带枝镜走出这个他生活了七年的空间，将他带到了一个多了很多人的地方。
“这里是生活区。”
“这里是学习区。”
“这里是……”
“……”
“这里是实验区。”
他们在实验区的门口停了下来，灰袍以对他们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和蔼的态度问他：
“想进去看看吗？”
枝镜并无不可。
一道洁白的门在他们面前打开，传来一道冷感的汇报声。
“第5723次实验，未发现希格斯粒子，实验主体部分失败，现记录其他数据。”
枝镜感到一阵心悸。
他很确定，他面前的是一台对撞机。
灰袍为他介绍：“这是一台叫做环形对撞机的东西，你以后也可以……”
枝镜冷漠地打断了他：“它有多长？”
灰袍有些迷惑，这是他头一次看到枝镜表现得这么像一个神殿学徒——冷漠，高傲，纯粹，面无表情，但他并没有细思，只是如实回答道：“大约3360000公里。”
枝镜感到一阵恍惚，并不存在的激动在他胸腔中回荡。
3360000公里，三万倍于他当初想让国会批准的对撞机长度。
他看向面前这台闪烁着迷人光芒的机器。
——他将在这里验证他的理论。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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