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药师》亮兄

31、藏药6

　　很快马染尘就意识到，他不可能发现隐藏在这里的所有“黄雀”，就像以前的自己不可能发现药引姑娘与常人不同一样。不是在生命攸关的时候，他们都跟常人没有任何区别，或者说，他们就是常人。倘若他主动去寻找“黄雀”，暴露的首先是自己。
　　他想起小时候玩过的“木头人”游戏，所有参与游戏的人都不能动，谁先动一下谁就输了。此时也是这样。
　　眼前的药引姑娘就是这个游戏的资深玩家。
　　马染尘决定放弃。
　　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之后，马染尘和药引姑娘回到仙爷的大楼里。
　　那两个跟踪的人便消失了。
　　第三天，马染尘一大早就带着药引姑娘到了梅溪湖。他要提前看看那边的情况，熟悉一下环境。
　　一个猎人要上山打猎，那他必须比山上的兔子还要熟悉山上的地形。一旦一枪未中，猎人要知道该抄哪个捷径截住逃跑的猎物。
　　这是他小时候听一位打猎的叔叔说的道理。
　　他要去看看他今晚的“猎场”。那个女人便是他的“猎物”。不过马染尘心里清楚得很，谁是谁的猎物还不一定。那个女人能在这里隐匿这么久，必定是有原因的。这里是她的主场，是马染尘的客场。
　　除了她之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这里“打猎”。暗药师与白药师的斗争向来不简单。暗药师在“打猎”的时候，白药师也在“打猎”。
　　马染尘的脚踏上梅溪湖的土地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今晚必定是艰难凶险的夜晚。在烟花绽放的同时，有人会哭，有人会笑；有人会死，有人会生。烟花过后，有的人的世界从此万劫不复，有的人的世界一切如旧。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不就是看烟花吗？”药引姑娘说道。
　　马染尘没有告诉她今晚要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我们现在不是以前那样的身份了，出门就要凡事小心谨慎。”马染尘答非所问。
　　问到了放烟花的具体位置，马染尘和药引姑娘看了看周边情况，药引姑娘问道：“湖呢？湖在哪里？”
　　马染尘笑道：“这梅溪湖怪就怪在这里，此地无梅无溪也无湖，却叫做梅溪湖。”其实马染尘自己对长沙的一切都不甚熟悉。以前初次听到这个地名的时候，也以为是有湖的。湖水边放烟花，人们既可观湖水又可看烟花，多好！
　　梅溪湖地理位置算是比较偏了。烟花之所以安排到这里放，马染尘猜测官方是为了防范火灾。
　　因为早就有谣言传出来，说是长沙城近年必有一难，是火光之灾。
　　马染尘则认为这是空穴来风，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东北几个省已经陷落在日本人手里了，战线从北往南快速挪移。国军节节败退，几乎没有还击之力。因此，国军这边每从一个地方撤退，就将那个地方的所有物资撤走，撤不走的便烧掉，包括田地里的农作物。
　　如果日本人打到长沙来，说不定整个长沙城便会付之一炬。
　　战火尚未烧到长沙来，官方必定不敢提前透露坚壁清野的决心。但消息还是走漏了，便变成了长沙会有火光之灾的预言谣传。
　　不属于军方核心的官员或许被这种谣传迷惑，为了谨慎起见，才将放烟花的地点选在了梅溪湖这个地方。

　　就在边走边聊的时候，马染尘感觉到身后有个人一直尾随着。
　　那人在他们刚到梅溪湖的时候就跟上了。马染尘之前没有警觉，是因为那个人跟得太明显，不加掩饰。因此马染尘认为那人恰好也是来梅溪湖办事。
　　作为跟踪“药”的暗药师或者跟踪暗药师的白药师，都会尽量避免被目标发现。可是那人在马染尘回头去看他的时候，他竟然回视马染尘。
　　“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马染尘拿不定主意，便跟药引姑娘说道。
　　他想看看药引姑娘是不是跟他感觉一样。
　　药引姑娘微微一笑，点头道：“我早就知道了。不过这么笨的跟踪者还真是少见。”
　　“你就不怕他要吃你？”马染尘见她如此轻松，便故意吓唬她。
　　药引姑娘撇嘴道：“哪有这么多想吃人的人！说不定他跟着我们并不是因为犯了想肉的瘾。”
　　马染尘逗她道：“不是想吃你，那就是看上你的美貌了！也对，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走在路上，怎么会不吸引别人的目光？”
　　药引姑娘听了，脸上一红，羞涩道：“我又长得不好看！”
　　马染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吃的东西要想勾起人的食欲，那必须讲究三个东西，色香味。吃起来味道要好，闻起来要香，看起来要好看哪！你既是……嗯……那种身份，要吸引那些人出来，除了看起来好吃，还要看起来好看吧？”他没将“药引”二字说出来，怕别人听到。
　　“那……你觉得我好看咯？”药引姑娘的声音更低了。
　　“当然。”马染尘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你上次想吃我，是因为觉得好吃，还是好看？”药引姑娘问道。
　　“有……有……区别吗？”马染尘一愣。
　　“当然有区别了。”药引姑娘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音。
　　马染尘问：“有什么区别？”
　　药引姑娘却不说话了。
　　马染尘停下脚步，转过身，对那个一直跟在后面的人大声道：“朋友，跟了我们这么久了，我想问问你，你是觉得这位姑娘好吃还是好看？”
　　那人大吃一惊，转身想要逃走。
　　马染尘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他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朋友，你为什么跟着我们？”马染尘问道。
　　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身材粗壮如牛，一脸的蛮横之气，脸上的三道疤痕更是加深了这种给人的印象。他穿了一身青布褂，看起来非常干净板正，像是有身份的人。脚上一双老布鞋，鞋底周边磨损严重，要不是平时做的是脚力功夫，就是手中拮据，连买双新鞋的钱都没有。
　　根据这几点，马染尘很快就猜测出了这个人的身份。他必定是□□的人。因为□□的人讲究衣冠整洁，所以衣服都是整洁如新，但底下的人没什么钱，又多跑腿的气力活儿，所以鞋子要穿舒适便捷的老布鞋，且磨损严重。
　　□□的人大多是亡命之徒，霸道凶狠，不讲道理。往往被人多看了一眼，他们都会如红了眼的牛一般鼓起眼睛呲出牙齿呵斥“看什么看？”
　　可这人虽是□□的人，被马染尘一问，却心虚地想要溜之大吉。
　　“我哪里跟着你们了？恰好同路而已。”那人浑身不自在地辩驳道。

　　“恰好同路？那为什么我一问你，你就不同路了？”马染尘问道。
　　那人毕竟是□□中人，很快就从惊慌中恢复过来，不屑地朝马染尘看了看，冷笑一下，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不行吗？你是保安队的，还是多管闲事的？我想走到哪儿就走到哪儿，我想什么时候不走了就不走了！”
　　他抬起下巴，摆出了原本就有的地痞气。
　　药引姑娘走了过来，拉了拉马染尘，说道：“走吧，走吧，管他干什么呢？”
　　让马染尘感到奇怪的是，当药引姑娘走过来时，那人又变得不安，脸上不自然，双手一会儿环抱胸前，一会儿放下，一会儿揣裤兜里。眼睛中的痞气又不见了，眼皮眨得比刚才快了许多。
　　马染尘心中疑虑重重。这人怎么这么害怕药引姑娘？
　　药引姑娘拽着马染尘要走。那人却突然问道：“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下药引姑娘也迷惑了。
　　那人感觉到这样问不妥，不等药引姑娘回答，又说道：“不说也罢，打扰了。”说完，他朝他们两人拱拱手，然后快步离去。
　　“这人真奇怪。”药引姑娘喃喃道。
　　“我要问他，你又要拉我走。”马染尘说道。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能少惹就少惹。”药引姑娘道。
　　“咦？这不像你啊。”
　　“怎么不像？”
　　“你不是……什么都不怕的吗？一个人就敢去饭馆里把想吃你的人引出来，舍身作饵。现在怎么说出能少惹就少惹的话来了？胆子变小啦？”马染尘问道。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以前我舍身作饵，一点儿也不惧怕，是因为还有垂钓的人啊。现在就你我两人，万一出什么事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药引姑娘说道。
　　马染尘不服气道：“你的意思是我保护不了你？”
　　药引姑娘抿嘴一笑。
　　可是她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转而一脸惊愕！
　　马染尘问道：“你怎么了？”
　　药引姑娘抬手一指。
　　马染尘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刚才跑掉的那人又回来了。那人走得飞快，手里拿着一把沾了血迹的刀。那刀有常人小臂那么长，形如柳叶，是一把杀猪刀。
　　马染尘吃了一惊，以为那人是寻仇来了，赶紧拦在药引姑娘身前。
　　那人见马染尘挡住药引姑娘，恶狠狠道：“走开！我这刀可是没有长眼睛的！”
　　“你这是干什么？”马染尘惊恐问道。他两手空空，一旦动起手来就处于劣势。但刚才药引姑娘还表达出他保护不了她的意思。他反倒希望那人先动手，给他表现男子气概的机会。他知道自己这样想是不理智的，却无法抑制这种想法。
　　难道我已经喜欢上她了？马染尘不禁自问。
　　那人却不理他，踮起脚来往他后面看，然后问药引姑娘道：“这位姑娘，我不想杀你，我只在你身上割一块肉就走。”
　　那人说得好像“割一块肉”不算什么一样。
　　“不然你和你的情人都会死在这里。”那人吹了一个口哨。
　　四周突然出来了好几个跟他一样穿着青布褂的人。
　　“大哥想割哪块肉？我给大哥挑一挑？”其中一人色眯眯地看着药引姑娘，嘴角流出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