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泽康星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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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今晚便要去考场了，见你心神不宁。”穆晏清同木涘河一道最后一次轻点此次赴考的行装，见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倒不是放不下，就是想着父亲为什么没有回来。”木涘河叹了口气，“还说以我为骄傲，却不来送送我。”
“木侯爷兴许不便回来，那日他离府时，给你我的信上不是写明了有要事么？但是我认为，即使侯爷没有赶回来，他也一定是牵挂你的。安心。”穆晏清犹豫了一下，递出了一只毛笔，接着道，“万事也还有我在这里。安心。这个，是我素日用的比较习惯的笔，你昨日说想沾我三分文气。文气倒不敢说有，但是我特意去拜了天机星，望它能祝你成功。”
木涘河轻轻地弯唇笑了一下，接过那只笔，手机摩挲了几下，“嗯。”
随即他就清点好一应物品，径直出了府门，到最后上车都没有回头，只摇摇手作别。
最是需要安心的时候，最是不能去看穆晏清，不能去想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不能去算他们之间的因缘际会。
木涘河怕手心的汗沾染了笔身，隔着衣袖轻柔地握住它。他心中明白，唯有这一次一举高中，他才能得以立身处世。只有立身处世，不单纯靠祖上荫蔽，他才有去想自己和穆晏清之事的能力。
穆晏清倒也没有喊住他，只是望着车马远去，轻轻地道了声，“涘河，谢谢。”
穆晏清说完后想了想该谢些什么呢？想了一圈，发现近来桩桩件件若是要谢都可以算上。
谢他愿意幻化身份留作保护自己和穆府的底牌，谢他没有坚持逼迫自己去参加这次的幕僚选拔，谢他记得自己最初的梦想，也谢他愿意接替自己去实现。
当然，更谢谢他的理性和冷静。
幸好，都是明智的人。
当木涘河真正来到考生当中的时候，他蓦然明白了穆晏清转变如此之大的原因。
虽说穆晏清是过于理想主义，甚至说有些过于清高自恃，但是这现实也未免…未免太令人叹惋。不说和他往日学到的比，就和他在经过学宫霸凌一事后作出充分让步之后的认知相比，都差了好一大截。
熙熙攘攘，皆为名利而来。
穿着描金绣花衣裳的公子，拱手道，“文章百年，自然有陈家一席之地。诸位承让。”
应声附和他的看模样或许是他们家的幕僚，一个个也都算是上了年岁的人了，居然齐声吹嘘拍马，“公子大才，才高八斗。”
那公子倒也丝毫不客气，笑声完全收不住，“哈哈哈哈。”
另一位穿着鹅黄衣服的公子，已然加冠，头戴金玉冠，气宇轩昂，“传闻太子以三千金聘太傅，以两千金聘臣僚，真可谓礼贤下士。”
“正是正是，我等驽钝，莫说它三千金，就是三百金也拿不到，哪儿能和小公子您比肩？”一位粗布麻衫的少年道。
若就单这两处倒也罢了，偏偏目之所及，基本上都是三五人聚拢来，你吹我捧，相互道“承让”。或者是哪个世家的小世子，带了府上一众人马过来助威。
木涘河摇摇头，所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大抵是如此情形了。又想到要是穆晏清来了，或许会绝望透顶。最终，夸自己一句机智，没有硬拽着他来这里看一出荒唐闹剧。
他下了马车，见考场准许入内还差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正想着要不要回车上等，避开人群。还没待他迈脚，就被两三个人围了起来。
“这是哪家的小公子，从前倒是未见过。”一人道。
“就是，不如一并交流一二心得，兴许文思从中来，押中了考题也说不定啊。”另一人附和道。
第三人见木涘河乘坐的是上好的马车，眼珠一转道：“那怎么算是交流，是我等承蒙教诲才是。”
木涘河想着礼貌拒绝，突然一阵喧哗传来，他不由得被引去了目光。那三个来找他搭腔的公子哥也纷纷连声告辞，凑往人群喧闹处看热闹去了。
“呵，你还有脸来应试？”一位看起来年纪约莫二十来岁，头戴青玉竹节簪青年道。他身青色圆领袍，袍上纹饰有金线刺绣的竹子。一看便身家不凡。
“怎么？本公子怎么不敢来了？”说话人冷笑一声。
“你害的穆府绝嗣，怎么还有脸面出来？”那青年大声质问道。
“他自己不中用，怪谁？还有啊，他自己作贱，同他那小表弟纠缠不清。”说话人正是当初在学宫欺压穆晏清的那位张然。
“你仗势欺人你还有理？阿清那么好的人，他不中用？天机星命你羡慕都来不及吧？呵，大家过来评评理！这个人，就是他，就是他生生害死了穆千秋府的长公子。”青年大声招呼着其他人过来帮腔。
木涘河听到此处，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着上前将那欺负穆晏清的人狠揍一顿。又深恨自己不是个神官，不能让他即刻下地狱，永世不得为人。
张然狠戾地看了青年一眼，“范竹秋！你商贾出身，安敢和我叫板？”
“道理自在人心，你行为有亏，何敢来哉？”范竹秋在气势上分毫不减。范家虽然是经商起家，但也以是整个无散的富商大贾，无虞国凡遇自然灾害，甚至还需要范家出手相帮，就算是张然他爹也不敢把范家同寻常商贾作比。
张然见他丝毫不胆怯，心中不由得打鼓。难道范家还有别的底牌？怎么这个范竹秋，被当众爆出商贾出身的身世，都这么淡定了然的样子？就算他范家富可敌国，到底也是士农工商的末流功夫，同自己家没得比，张然又自己给自己壮了壮胆。
“他命不好死了，我命大活着能来，怎么？要怪，你就怪他们穆千秋府，护不住他啊。”张然刻意咬重了“千秋”二字。
范竹秋在气中，木涘河也快到张然身边了，未待范竹秋开口、也未待木涘河动手，一卷书卷从他身侧飞来猛地一下砸在了张然的脑门上。
张然吃痛，大叫一声，随即破口大骂道：“谁不要命敢砸本公子？哪个…”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的沙哑在张然身后响起，“传太子令，凡涉‘学宫案’者，不允参考。”
来者是贺辰。
太子不能在考前亲临，他除了贺辰也没有信得过的并且有身份在这种场合替他传谕令的人。再说星命祭司本就是太子的头号象征。见星命祭司如见太子在无散皇权最初不够闹固的那段时间是明明白白写在律令上的。
贺辰本就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见此自然不会拒绝。况且距离子时还有三四个时辰，他时间上也算是充裕。
他倒是没想到，他一过来就可以看见张然。
这个人本事没什么，文章只会词藻堆砌，策论只会空谈妄想，脸皮倒是厚得很。
“你是什么人？假传太子谕令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被范竹秋当着众人的面那么一提，张然心中已然有些慌张。虽说当时圣旨没有说永不录用他为官，但是责罚上却有“不堪国用”四字。这会儿听到谕令，更是六神无主。他不仅通过提高自己的声音来增强自己的气势，还捡起书卷，上前一步，作势要扔回去。当然，还有他面上双目怒瞪，表情夸张。
贺辰见此倒是没给他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道，“祭坛，星命祭司。”
听到“星命祭司”这四个字，张然就知道自己与这次选拔注定无缘。毕竟张然再怎么行事鲁莽纨绔，也是在国都无虞城这个圈子里混大的。他对于大大小小的官吏，虽然很多名字对不上样貌，但是对这些人的底细摸得比谁都透彻。祭坛虽然是个神秘之处，但是“吃一堑，长一智”，张然自觉在祭坛因为“不懂行情”吃了个大亏，回去后做了一番功夫，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透露给了现在被送往边境的三殿下何远昭。
不过何远昭是被秘密送走的，张然尚不知道自己选的人已经彻底被送离了政治中心。他此次来倒也不是真心要为何远暲卖命，就是想着收集些情报为何远昭用罢了。
但是倒也没关系，为何远昭尽忠，有的是办法，原也不急于此一时。只是…他想到此处，突然间表情柔和了些，谁让他们家焉焉喜欢。
贺辰完全不晓得张然因为妹妹张焉和何远昭之间两情相悦，为此张然百般相助于何远昭，甚至想着做何远暲的幕僚来获取一些情报。自然，他也没什么可能更没有时间去观察张然的变化。他还要赶回祭坛观星，今夜是贺曙光第一次以长祭身份代天枢组织典礼，他自然是不想缺席的。
他将谕令交给闻讯赶来的主考官，主考官动作很麻利，张然当即就被人拖出了考场区域。
陈当慧等也被牵连，在入场核证身份时，被清出了场。不同于张然全程几乎不发一言，但是陈当慧却一路骂骂咧咧。
木涘河在贺辰代太子来处理张然等人后，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怨怼，他是绝不能让穆晏清和穆老爷子花了如此代价才达成的“和解”破裂。
木涘河本来就对祭坛和贺辰心存感激，因为这一次“清场”，他对何远暲的好印象也是飙升。这个好印象，直接在接下来的选拔测验中，让他不由自主地把身份转换为了作为何远暲阵营中的一员，在种种策论中，更多地是在为何远暲作筹谋。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泽康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