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水逝星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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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天气愈发不好，贺辰便索性在祭坛深居不出，就连何远暲回了太子府他也半分要搬过去的意思都没有。二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贺辰单方面送过去的观星札记。
何远暲收到札记后，本来还想借此机会同贺辰见一面，但是一翻开就被这些札记的细致堵得无话可说。贺辰的札记可谓是面面俱到、无可挑剔，或许也是存了避而不见的意思，何远暲所有可能想要询问的问题，答案都有列在上面。
何远暲本身也不是一个没事找事、甚至问一些十分没水准问题的人，就算心中思念得紧，也还是按捺下来。
穆晏清因为修书之事劳累过度，生了重病不算还牵扯出旧疾，木涘河几乎一直在照顾他，太子府那边都是时常告假，对这边二人之间的事情自然也是力不从心。
贺晔光忙完战争后方的各项工作返回祭坛时，听闻这个消息，非但没有帮着和解，反而是把何远暲大骂一顿。贺辰苦笑完了之后还要反过来去开导她。
大概是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也不占，二人之间的关系最终还是一直僵着。
贺辰同何远暲自战场一别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何远暲回来又过了约莫一两个月。
初冬时节，陛下在宫中设宴庆功，太子协办，广邀群臣。
也许是因为这个场合非常之重要，重要到了何远暲也无法因为二人之间的矛盾而继续保持“冷静”，请帖最终还是送到了祭坛。
天枢在祭坛门口拦下了身穿四季礼服的贺辰，“这样庄重？”
贺辰轻轻地笑了笑，“如果是重逢，庄重点挺好。如果是离别，庄重些更好。”
天枢无声地看着贺辰，半晌又叹了口气，“万事小心。我让盐寄随你一同前往，有任何事随时报我。”
见贺辰往马厩方向走，天枢赶忙上前拦住人，劝道：“阿辰，莫要骑马了。坐车去。”
贺辰道：“无妨。”
天枢强硬地拽着人往马车方向走，“下雪天，坐车去。我早就喊盐寄准备好了，给我个面子吧。”
贺辰略微有些动摇。
“上次你…烧成那副样子，要是你师姐再大发雷霆，我绝对不护着你。”天枢握着贺辰的手腕，牵着人往马车方向去。
“阿辰，你可以为了他的事情伤心，可以为了他的事情痛哭，我都能理解。但是，有一点我不允许，那就是我不允许你为了他伤了身体。我可是答应过师父好生照顾你的。”天枢说话同以前一样温柔，但是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在里面。
贺辰心中微动，道：“我上次同师兄说过，我乃是澹台氏族的人…”
天枢睨了他一眼，“你作为祭司，连星道和祭坛的基本规矩都忘了吗？凡信吾道，不论出生。凡入吾门，不论前尘。”
这话天枢当时听完贺辰的剖白之后就说过一遍，在好几次贺辰沉闷不语的时候也多有提及。无论多少次听到，贺辰还是觉得心中涌现了一股无以言喻的感动。
贺辰顺从地跟着天枢去往车架方向，也悄悄加快了脚步。一边回味着天枢曾经开导他的话语，一边心中思忖：“何远暲会不会也这样想？会不会像祭坛一样，不会介意我原来是谁？”
因为路上积雪，贺辰坐马车过来自然有些慢。再加上贺盐寄因为上次贺旼光的事情心有余悸，生怕贺辰这边有半分不如意，故而命驾车之人格外小心，求稳不求快。
贺辰本是一个绝对不会晚到之人，但是一想起请帖是迟了三四日才递到自己这里，还是走的礼部审查时候“发现纰漏”的路子由礼部侍郎送过来的。贺辰翻开请帖一看，字迹分明是何远暲的，一想到何远暲纠结的样子，甚至没有将白玉牌送回来，心中莫名便存了些怒气，也就没有催着快些驾车。
贺辰同贺盐寄在车上探讨了些星道的问题，一路慢悠悠地倒也不无趣。
贺辰到时，晚宴已经开始有小半个时辰了。
前来领路的小内侍领着贺辰同贺盐寄分别换乘了宫内专门备下的两辆车马。
贺辰心中虽然认为自己和贺盐寄每人一辆马车有些铺张，战后休养生息更应该节俭，但是皇家自有皇家的礼仪规矩，他也不好随意指摘。
“有劳。”
“大人不必客气，大人请。”小内侍殷勤地服侍二人上车。
贺辰靠在车厢中，准备闭目养会儿神，近来他精神不是很好，既然是庆功宴，自己实在是不好煞了喜气。突然有人翻进了车厢，接着贺辰就被一件大氅罩住，整个人也从靠着车厢变成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
“去门口接你怕你面子薄，也怕别人说三道四你心中梗着，但是心中想念，于是就只好这样守在这个地方，伺机而动。”何远暲道。
“说让我走的也是你，说想念的也是你。”何远暲刚要辩白，贺辰没给他这个机会接着道：“可惜了，礼部还是给了我请帖。”
何远暲道：“礼部？他们怎么说的？”
贺辰道：“说是出了‘纰漏’，晚了三四日才送到。”
“真是不会办事，说了要好生说。”何远暲骂了一声，“其实本来想亲自去给你的，顺便同你就上次的事情赔个罪，但是怕你生气，更怕你一怒之下不来了。而且…”
贺辰在他怀中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而且什么？”
何远暲想到范竹秋提过一句贺晔光因为贺辰的事情生了挺大的气，“而且我怕自己进不去祭坛。”
“不会。”贺辰道：“行藏进不来，何远暲还是进得来的。”
何远暲“咳”了一声，轻轻地环住贺辰，道：“又想着礼部毕竟沾着陛下的光，便让他们办事。结果办成这样。”
贺辰道：“我认得你的字迹。”
何远暲一点就通，“所以是气我没有自己过去赔罪？”
贺辰“哼”了一声，“不止这一件。”
何远暲点点头，轻拍了拍贺辰的肩膀，“驾车的是行远，不用担心别人听去。我想了挺多的，想说的很多，听吗？”
看到何远暲帮自己在腰上系好了白玉牌，贺辰这才“嗯”了一声。
“当时我是真的很迷茫，知道自己祖上基业的由来之后，就像是一直信任的人当胸给了自己一剑，不对…就像是自己给了自己信任的人当胸一剑，那种负疚感…那种罪恶感。”
“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对你，我若是弥补你，必然是无法及你付出的万分之一二，而且我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去补偿你。”
“我从初次猜疑星命祭司替我承担不幸到确认用了四天，但是给我去处理这一切的时间只有一天不到。第六日你就醒了，我当时实在是不知所措，怕吓着你…”何远暲捏了捏眉心。
“所以，你才会代替方帅去处置逃兵？”贺辰问道。
“嗯…”何远暲回忆道：“当时恨自己无能，也恨皇室心安理得这么多年，更恨自己无力改变什么，甚至同你在一起这样久，连一个大婚都遥遥无期。再加上当时战场上的戾气有些重…整个人就不是很清醒。”
“那你知道我是…澹台家的人了吗？”贺辰问道。
“我也知道太傅是胥帝鸿氏人。”何远暲道。
“你不介意吗？”贺辰问道。
何远暲不疾不徐地道：“胥帝鸿氏是最能独善其身的氏族，隐世不出安享数百年寿命。可是太傅呢？太傅却选择了兼济天下。我介意什么？能够驾驭风雨的允氏族只要不滥用自己的能力降下灾祸，我介意什么？能够探读人心的空境氏只要不利用人心中的欲念去为祸人间，我又介意什么？”
“非我族类…”贺辰话到一半，突然笑了。
“看，你不也明白了吗？凡事哪能一概而论。”何远暲摸了摸贺辰的头。
“那怎么早不同我讲？”贺辰问道。
“早先我也没有想明白，近日才想明白。如果我想要无虞国更加强大，就不能拘泥于氏族，凡是心中存了正义与善念的人，都应该大胆地仍用。”何远暲坚定地道。
“不只是这个。”贺辰道。
“我不想你被人说闲话，就自作主张让你想起了过往。不同你说是因为…”何远暲声音越说越低。
“因为什么？”贺辰仰着头凑近了些。
何远暲轻轻地吻上了贺辰的眼睛。
“因为自私。”
“因为自私到希望只有我能影响到你。”
“我是人间的王不假，可我也想掌控天上的星。”
两人温存了一会后，贺辰推开车窗看了看，“怎么还没到？”
何远暲轻轻地笑了笑，“祭司大人只看请柬上的字迹，不看内容的吗？误了时辰就算了，怎么还不知道地方？”
贺辰从怀中拿出好生保管着的请柬，又细细地看了一遍，“分开设宴？”
何远暲道：“我不想抢了陛下的风头，也懒得去前面应酬那些人。太子府的诸位办的是私宴，我去御前露了面也就回来等你了。”
贺辰道：“就算是去太子府，这也该到了吧？”
何远暲笑了一声，“祭司大人，我带你回了多少次家了？路还是不认得？”
贺辰起身问道：“这不是去太子府的路？”
何远暲把贺辰按回怀中，“还没出宫门呢，急什么？我们从后门出去，那里离要去的地方近些。”
贺辰不解道：“要去的地方？不是在太子府设宴吗？”
何远暲耐心地解释道：“祭司大人，你前脚刚走，后脚天枢和从祭就被接道太子府去庆功了，太傅刚刚也从宫中赶过去了。他们乐他们的清闲，我们乐我们的逍遥。”
贺辰道：“不可！你怎么能带着我…”
何远暲被贺辰着急的样子逗笑了，“我哪有那么荒淫无道？今日私宴不是设在太子府，设在丝篆山。”
“丝篆山？”贺辰还欲发问，何远暲却叹了口气。
“不累吗？睡会吧，到了你就知道啦。交给我就请安心吧。”
贺辰想着何远暲办事他素来安心，也就心安理得地合上眼睛休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水逝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