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平意》青棠棠棠

107、第十章

　　「我想要什么，
　　　什么对我来说才算是好，
　　哪个我才应该是我？」

　　郝懿正在经历的迷茫，司澄也曾有过。这或许是大部分设计师都会遇上的瓶颈期，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某些地方太过相似。
　　司澄没有过多地追究过往，他当下的焦点全部集中在眼前皱眉的女孩身上。郝懿眉间蹙起的模样也依旧漂亮，可司澄并不喜欢。他蒙上她的眼，阻断她同镜中人的对视。
　　郝懿下意识眨眼，细密的睫毛轻扫过略有薄茧的掌心，扰得司澄指尖微动。他定了心神，没有放开，郝懿也就跟着没有停下。
　　“阿澄？”
　　她带着疑惑将手抬起，传到司澄耳里的声音低而轻，随着两人不断缩小的距离一点一点地叩击着他的心扉。横斜的白色灯光令人昏乱，司澄恍然，而郝懿已将原本停在他一寸外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他的手轻易就被拉下，但露出全貌的郝懿却是乖巧地闭着眼。
　　“司老师是想传授经验给我了？”
　　她带着狡黠的语气和嘴角翘起的模样像极了万圣节前来索要糖果的小孩，司澄的心情不由得也跟着变好，然而他并没有如了郝懿的愿。
　　“我刚刚只是在想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如果这只是个单纯的问句，那么我的答案是‘是’，可——”
　　“可如果我想听到更多，那你要怎么办？”
　　郝懿接过他的话，转过来面向他，这下两个人的距离是真的拉近了不少。
　　司澄浅笑，微微低头：“我记得粤语里有一句俗语，‘宁教人梳洗，莫教人执位’，适合我的方法不一定适合你，所以我会选择闭口不言，让你自己去摸索。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出现。”
　　郝懿曾在不少人嘴里听过这句话，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为她做到过，所以她时常会为这样的真诚而心动。这次也不例外。
　　迷宫的任务卡上还有一格未盖上章，郝懿想了想，还是翻过背面，在中心处留下唇印。她将卡片与司澄做了交换：“你的话我记住了。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如果你需要，我也会出现。”
　　无论我们是哪种关系。
　　她先前不断在纠结和司澄到底是当朋友合适，还是当恋人更好。她一向随心而动，很少考虑这样的问题，可司澄是她很珍惜的人，她与他重逢后便不希望再失去。郝懿许久以来的犹豫，就是害怕行差踏错。还好现在她可以确定了，无论是哪种关系，他们都能妥善处理。

　　居思颖提前一刻钟到了约定的茶室，她特意挑选了一个临街的包间，推开窗就能看见外头的景象。前来准备表演茶艺的女侍者已经点火煮上了水，氤氲的水汽还没升起，司澄的车便已驶到门前。
　　共事多年，居总却也没闲工夫去记前下属的车牌号，只这次赴约前才让助理打听了一番。它的出现如今已是意料之中，但他的空降着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被掀起的竹帘在落下时拍打窗棱发出几声响动，居思颖的目光转移到桌面摆放得齐整的茶点碟子上。几色点心依次码在春绿、胡粉的的高脚陶瓷器皿中，由浅浅勾勒的纹线衬托，以形便显出甜腻。这些大多都是郝懿会喜欢吃的东西，她虽不像沈洛那般重口腹之欲，却也对中式糕点没什么抵抗力。居思颖深知这一点，先前来时便记住了这家，此次也带了些投其所好的意味。只不过，如今看来，这些茶点怕是不能百分百讨满客人的欢心了。
　　水烧得很慢，郝懿上楼却也不快。她才刚在车上记录着司澄给她的食单，一不留神就只能将补妆的计划延到了停车以后。
　　杏红的唇釉沾染到唇上，一抹一抿，描绘几分秀色。郝懿含笑注视镜中，眉尾一挑，就听见耐心等在一旁的司澄同她道：“我就在这附近，到时候来接你。”
　　“好。”
　　郝懿享受追求者的贴心和殷勤，更不用说对方是司澄。她的语气里已经有了明显的偏向，脸上的笑容更是溢满了甜蜜。待她被引着上楼，从帘子后走出的那一刹那，就连与她相识多年的居思颖都感觉被美得晃了眼。
　　她调笑：“我费心挑了这么些个点心，原本想讨美人欢心，临了发现美人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那就退几步博千金一笑，没想到也被人拔了头筹。”
　　郝懿听出了她话里的含义，心知居思颖是又瞧见了司澄，便也没有绕弯子，侧跪坐在蒲团上，拈起一块枣泥山药糕咬了半口，顺着她的话往下讲：“我可从来没想过思颖姐气馁的模样，我身上的头彩不少，你想再赢一两个也不难。”
　　“可我这件the best of the best，头彩中的头彩，已经被别人赢走了，剩下赢得再多，也抵不上我损失的。”见郝懿对茶艺兴趣不大，居思颖摆摆手，索性叫了旁边的女侍离开。
　　珠帘碰撞，郝懿一直等到嘈切的声音消失才又开口：“如果这事发生在几个月前或是几年前，梵偲都会是最大的赢家，只可惜你们高层想要的实在太多。艺术不与金钱分离，可也不会受制于它。”
　　居思颖抿着嘴角，放松后便显微扬，她拿起紫砂壶，给郝懿的杯子里添了八分茶：“你们山风有浪漫的商人，有擅于征战的艺术家，我们的确是应该找些特别的人才和你们交流。”
　　“梵偲的设计一向优秀，我们总有合作的机会，”郝懿举杯，一饮而尽，顺道又拿起了第二块红豆马蹄糕，“先给你透个底，我喜欢能不断给我惊喜的伙伴。”
　　“比如司澄？”
　　“比如司澄。”
　　开诚布公后，和郝懿相视一笑的居思颖也不再纠结这次的合作。她了解郝懿，更了解沈修庭，他俩既然共同做了决定，便很难再有回旋的余地。她抬手又叫了几样茶点，转而关心起对面人的恋情：“我刚才真担心这些甜点在你嘴里会食之无味，你那甜得腻人的模样可不多见，司澄他就这么讨你喜欢？”
　　郝懿眉眼盈盈，面对亲如家人的居思颖时不由带上了几分羞涩，“司澄是我想过强求的人，我在西藏遇见他的第二天，就对着大昭寺的大经幡柱许愿，希望我能够再次遇上他。”
　　“这可不算强求。”居思颖笑，同时也确认了郝懿的心意，“他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们要是能在一起也很好。虽然你们家不兴说‘早知道’，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要是早知道你喜欢这个类型的，司澄还在梵偲那会儿，我就该直接把他带到你面前，也省得你们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郝懿摇头：“我和司澄在那之前已经错过许多次了，就算在那时候认识，也不一定就会爱上对方。我们都在改变，尤其是这两年，我的变化相当之大。现在遇上他，或许正是最合适的时候。”
　　“我这是第一次听你说‘当下’，”居思颖再次坐直身子，“你以前总是向往未来。”
　　“我现在仍旧如此，只是……只是对于司澄，我总是要多几分害怕，我害怕失去，也害怕自己不再爱他。”
　　郝懿之前有过很多段恋情，她被保护得太好，很容易就爱上一个人。可是后来，当她开始分清感动和爱，她却开始怀疑真爱于每个人生命的存在。当时间褪去最初的激情，她对他们的爱也就这样悄然逝去。
　　“我知道司澄在我心里不同于他人，可我已经不能确定我是否能长久地爱他。”
　　我想爱他，所以我只敢念及当下。
　　最后这一句话郝懿没有说出口，但她前面的剖白已经足够触动居思颖。她翻出司澄的手机号码，毫不犹豫就拨出。
　　“灵魂伴侣的爱情也同样要靠双方共同维系，他要是对你始终如一，他就会知道怎么让你永远爱他。”
　　居思颖的话音未落，司澄的电话便已接通。
　　“来接郝懿吧，我们聊完了。”

　　司澄就在附近，而车就停在原地。
　　郝懿第一次看见他一路小跑的模样，着实与他日常翩翩公子的形象不太搭边，但居思颖却是一脸姨母笑。
　　她们就站在茶室前的小路旁，居思颖拉着郝懿，让她就在原地等他过来。
　　司澄不知道往哪儿逛去了，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朴素之中添着野趣的手作茉莉手环，赠送对象不言而喻。
　　居思颖搭在郝懿肩头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后者侧头，贴近她耳边简短地说了句话，随后便被热心的红娘“移交”到司澄那侧。
　　“行了，你来了我就可以走了，一一交给你，下回有空到家里坐坐。”
　　居思颖意料之外亲近的态度令司澄小小地吃了一惊，看向郝懿的眼神便也带了询问。
　　“哦，一一是我的小名，‘懿’字太难写了，所以从小我就喜欢大家叫我一一。”
　　她答非所问，他也只是点头。
　　郝懿转而看向他手里的花环，这次倒无需她再提醒，司澄主动就牵过她没有拿着茶点的左手，将花环戴了上去。
　　“那边弄堂刚好有一位老太太做着卖，我想你会喜欢。”
　　她的手腕实在太细，司澄不得不二次调整。郝懿任由他摆弄，看得过瘾了才小幅度地晃动手腕让他看向自己。
　　她道：“思颖姐在茶室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惊喜，刚刚我告诉她，这就是答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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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应该有一个吻，无奈司澄实在太不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