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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惹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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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璋苑,澜园内。
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声,榻上的男子睁开双眼。
身上是触手丝滑的藕色秋香锦缎被,浅色的纱帘被人挽起,昏暗的光线的透过来。
段崇吃力地撑起身子来,看清了屋内的摆设。黄梨木八宝攒珠桌下,置六张圆凳。雕花窗柩下是铜镜妆奁,北边的风物架上,摆了瓷器玉件。
再看手心里面落了一缕黑色的长发,那竟然……是他自己的头发。
段崇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旁边一个小童见他睁了眼,高兴地朝外面喊了两声:“段公子醒了!青儿哥哥你快来!”
段崇头痛欲裂,像是被什么碾过一般,记忆也是凌乱的。右边的额头上还有阵阵鲜明的痛感,段崇下意识想用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哎呀,公子,你的伤才好,可碰不得!”一个穿着青色团花缎子的清秀小厮打了帘子进来,将手中药盅一放,连忙拉住段崇要摸上自己额头的手。
段崇这才意识到,自己右边的额头上好像是开了条口子,不过现在已经用纱布处理好了,只是还隐隐作痛。
青儿扶着段崇起来:“公子,您可醒了!这几天可把我们急坏了,莫爹爹怕你脸上留疤,把黄太医都请来了,幸好如今没事。”
段崇愣愣地听完青儿说完,本欲张口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他环顾四周,院子门口站着两个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穿着麻布衣裳,低着头一语不发,像是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事情一样。
既然人已经醒来,青儿扶着他去了铜镜面前,一面拿了件浅色团纹轻衫给段崇披上,一面又取了梳子,给他梳发髻。
段崇坐在铜镜面前,看见了里面的倒影。
清瘦的男子右额上扯了纱布遮住伤处,即便这样,也能看出五官模样和段崇原来有九分相似,只在细微的地方有不同。
原先的段崇是锐利冷冽的长相,那种锋利而富有男性魅力的漂亮像烈阳般直击人心。
而镜中的那个“他”,则有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轮廓更加柔和,肤色几近莹白,右边的眼角下一颗小小的痣添加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魅力。
于是段崇身上雪山般的孤傲气质,变成了秋日凉池般的淡雅柔美。身上的秋色团纹衫子上绣着浅浅的碎花,与镜中人十分相宜,更衬得颜色无双。
极度相似的面貌,使段崇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心中一震,伸手轻抚妆奁上面放着的一个鱼形玉白吊坠,触感温润沁凉,这也绝非原先他世界所有的东西。
段崇不动声色地看向青儿,为他梳头的青儿好似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公子”已经换了人,段崇心中微松一口气,有些庆幸起来。
昏迷前的记忆在历历在目,那种痛苦和恐惧让人不想再回忆。现在能捡回一条命来,段崇就已经很满足了。
青儿瞥了段崇一眼,见他手中握住那吊坠,叹道:“我的哥儿,您还念着这个呢?前日为了争这鱼坠子,您与李公子在河边扭打起来,最后掉到水中,额头上还被划伤了,莫爹爹因此发了好大的火。”
段崇听着青儿说着话,暗暗思量起现在的处境来。从周围的陈设来看,他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而且吃穿用度皆是不凡,还能请到太医诊治,恐怕还不仅仅是普通的富户。
听着这意思,原身为了一块玉坠和人扭打扯皮,应该是个纨绔子弟,他心中点头,这在古代应该反倒还算是个不错的身份。
青儿帮他把头发理顺之后,用一条青色的缎带来将黑发绾了个发髻,又拿了段崇常用的头冠过来固定好。
“公子您这回出去,可别再与李公子扯皮了。您平日里争风吃醋胡闹便罢了,这马上就要定进宫人选了,您可别在这节骨眼上惹了莫爹爹。”
段崇来回听他说了“莫爹爹”“李公子”等几次,也不知是何许人也,只能面无表情地点头,而后暗暗记在心中,以后遇到这几人要避开。
给段崇梳好了头发,整理好衣衫后,青儿将药端过来,哄道:“公子快喝了罢,大夫说了驱寒的,您这身子可不能受凉。”
段崇接过药碗,里面还冒着热气,闻着一股苦味。他忍着那味道,喝了一口。
过了半晌,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声,乒乒乓乓作响,隐约能听见有人吵着什么“贱人”“搬走”云云,不堪入耳。
两个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依旧站在门口,木头一样,好似根本就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
段崇放下了手中的药,轻蹙眉头,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青儿脸色一僵,他今日回来时便见李公子带了一伙人朝澜园这边来,心知恐怕不好,见段崇要出去看,忙按下他:“公子且坐着,奴才先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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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澜园不远处的枣亭内,两个风度翩翩的俊雅男子正在下棋。旁边站着几个小厮抱着香炉团扇伺候着,几株开着浅黄花朵的枣树展露芬芳。
一旁砸东西和叫骂的声音根本没有掩饰,王远山和付祺两人离澜园这样近,自然将那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声音,付祺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食指间夹着的黑子微顿,跟对面的男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果然不出王兄所料,李高阳不过听了两句挑拨,就来找事了。”付祺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若是段崇在这里,只会惊讶,这个付祺长得与他前世的遇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王远山听到段崇的名字,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不愉快的事情,面容扭曲了一下,随即冷哼道:“他向来自恃美貌,从未将咱们兄弟放在眼中,可这次他犯了莫爹爹的忌讳,不仅不顾规矩,还差点在脸上留了疤痕,看爹爹这次还能容他不?”
付祺淡淡落下一子,轻拂去落到衣角的细小花瓣,道:“这可未必,爹爹若是真的弃了他,就不会费大力气找黄太医来给他医治了。但依我看,爹爹确实是对他冷了心,若是今日他再发那少爷脾气,惹是生非,恐怕想要进宫就难了……”
进宫的名额本就只有三个,还被段崇占去一个,谁也不乐意见他好。王远山听到这话,眸光微闪,落下一字,却是心不在焉,心神远远地系在澜园那边的动静了。
青儿打了帘子出去,便见李高阳一脸傲气,坐在院子中央,院门早就被几个粗使爹爹打烂了。
他勉强笑道:“李公子,您这是干嘛啊?把院子弄成这样。”说着要去捡翻倒在地上的水桶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