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游》殿青

10、红馆里的孤独人

　　那天两人虽然极力互相吹捧，鼓励对方施展美人计，心中却清楚，这种事情纯属天方夜谭，无奈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年味尚浓，大街上营业的店铺悉数，百无聊赖之际，唐洛的屋子里已经成了采莲船最热闹的景点了，好几次白晚想要去他的屋子时，都能听到门窗都掩不住的笑声。

　　现在采莲船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除了阡素红意外的所有人，见到唐洛都会笑咪咪的跟他说几句话，或塞给他些好吃的东西。

　　有一次白晚在窗外听到里面传出来一个女人清脆的声音问唐洛，“唐少爷，怎么来你这，总是见不到白公子。”

　　只听见唐洛委屈的说道，“莺莺姐姐，难道有我在难道还不够吗？”

　　那女子脆生笑道，“唐少爷说笑了，只是奴家好奇罢了，每次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见到白公子笑，如果是他自己的话，又总是冷冰冰的样子。”

　　唐洛懒洋洋的说道，“姐姐眼睛长的真是又漂亮又明亮，只是小碗儿这人认生的紧。”

　　另一个声音又插进来，“唐少爷叫得这么亲切，不怕我们听了误会，吃味……”

　　“就是，就是，白公子长的唇红齿白，又标致，又漂亮，如果是女孩子家，不把我们都比下去了。”那女子说完，一屋子人哄笑起来。

　　屋外的白晚听完了，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抬起头，才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阴霾，渐渐地飘下雪来，一个红衣人手执长剑站在院子里。

　　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白晚带着歉意笑了起来，红衣女子迟疑了一会，才说道，“以前，从未见你笑过。”

　　白晚从台阶上下来，笑着说道，“是呀，我们已经好几年不见了。”

　　红衣女子看着他，双瞳中秋水流转，沉默了好久，才又说话。“那年，我听到消息后，去了京城，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白晚走到她面前，抱歉的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红衣女子，怔怔的看着他，才又展颜道，“以前，你也从不说这句话的，不过，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我的红馆，怕我把你撵出来吗。”

　　白晚诚实的说道，“是有点怕……”

　　阡素红听他这么一说，楞了一下，低低的说了一句，“没想到，还能有一天和你这样说话。”

　　“什么”白晚没有听到那声低语，问道。

　　“没什么，走吧，我已经准备好你喜欢的点心了。”阡素红笑着说道。

　　两人离开小院后，屋内有人打开窗户。

　　“快来看呀，又下雪了。”一个欣喜的声音说道。

　　“真的呀。”后面有人附和道。

　　“你们看呀，那个人是不是阡素红？”一个好奇的声音响起。

　　“不会吧，她向来不与他人同行的，那她身边的人会是谁？”

　　“我看呐，像是白公子。”

　　“不会吧，唐少爷，你过来看看是不是吗？”

　　“是呀是呀……如果是，唐少爷你可就输给人家了，白公子竟然能不声不响的就融化了我们这的万年冰山。“

　　唐洛坐在桌边，遥遥的看着渐渐消失了的两个身影，微笑着沉默不语。

　　进了暖如春的红馆，白晚熟门熟路的坐到桌边，笑着说道，“你虽然换了地方，可这名字和屋子里的摆设却是一点都没变。”

　　阡素红从后面端出食盒来，笑着说道，“我已经换地方了，怕是再换了摆设，等你来的时候会撞到脑袋。”

　　“你是真把我当成鬼了，只有半夜来才会看不清摆设。”白晚开玩笑的说道。

　　“是呀，我日日都在想，你做了鬼，为什么夜夜都不入我梦。”这句话她说的如此认真，让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过了好久，白晚才开口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阡素红苦笑道，“是呀，我是知道了，可惜已经晚了，我已无法自拔了。”

　　白晚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想安慰她一下，却被她抽了回来。

　　想打破这可怕的气愤，他咳嗽两声，勉强笑着说道，“我听小春说，你从不笑，我记得以前你很爱笑的。”

　　“是呀，我是爱笑，可是我以为你死了，你让我怎么笑得出来。”凄厉的声音敲打着他每一处神经。

　　糟糕，又说错话了，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糟糕，他真希望唐洛能在这里，最起码那小子是破坏气氛的高手。

　　“算了，我逼你也没有用，你总不会和我在一起，我只希望下辈子永远也不要遇到你了。”阡素红这句话说的咬牙切实，像是下了一辈子的决心。

　　白晚心里一阵刺痛，看着依昔的红颜，内心的懊悔翻江倒海，如果当时他能多说一句话，也许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可惜没有倒流的时光，种下的种子，经过时间的洗刷，结出的苦果也只能自己咽下……

　　阡素红到了一杯香茗，带着微笑放在他面前，“喝吧，喝下它，那些不快我们都忘了，那些事情我也不会再提了。”

　　白晚勉强的笑了笑，在这个人面前，愧疚太多，连假装都不可能做到，拿起那杯茶，里面的银针，竖悬汤中，徐徐下沉，再升再沉。

　　“喝了它，我俩此生结死友，至死不相负。”话落杯起，滚烫的茶汤，滚落腹中，带着坚决的誓言。

　　阡素红眼中水光闪过，终是没有落下泪来，她也举起杯子，笑着把里面的茶汁泼掉说，“这种时候，有茶无酒可不行。”

　　“可不，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小气，只让我喝茶。”放下手里的被子，白晚打趣的说道，“我们红姑娘，向来是个大方人。”

　　借着拿酒的机会，背过身子，一滴眼泪就掉了下来，白晚的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了下来，等再转过身来，眼泪早已消弭，眼前的人那晴朗的笑容，遮挡了哀伤的情绪。

　　第二日的时候，采莲船里议论纷纷，唐洛站在院中的白梅树下，静静看着结冰的池水，听见后面议论的声音。

　　“你知道吗，今天早上白公子是从红姑娘那里出来的。”

　　“你是说，他昨天晚上。”

　　“可不是吗。”

　　“那嬷嬷知道吗。”

　　“她怎么不知道。”

　　“那嬷嬷没说什么吗，平日里她是一点舍不得红姑娘接客的。”

　　“就是什么都没说才奇怪，不过这人肯定也是红姑娘自己挑的，你不知道，昨天有人看见红姑娘和那人有说有笑的，可不是见了鬼了。”

　　“嘘，大白天的，你可别乱说……”

　　唐洛低垂的眼睑，手中的扇子转着圈，直到你那两人的声音消失，一个踏雪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挂上笑容，转过身。

　　冷面如霜，红衣烈火的女子就站在他的身后，两人就这样僵持在树下。

　　过了许久，女子衣袖飞舞，一巴掌拍了过来，他笑笑，拿扇子挡了下来，阡素红见一掌不中，另一只手也扇了过来，这一次，他没有抵挡，笑着把眼睛闭上了。

　　掌风在脸侧停住，睁开眼时，红衣身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林子尽头的白晚，成簇的梅花挡住了他的脸孔。

　　等拨开花丛，看到他笑着问自己，“明天日子就到了，你这两天也玩够了，不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办吗？”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等我明天大显神通就可以了。”唐洛大大的眼睛里带着笑。

　　“是吗，希望你明天不要演砸了，让我也跟着你丢人就好，我已经打听到了，无痕公子一般中午就能到名剑山庄，晚上会和庄主凤飞雪，一起来看剑舞，你可要准备好了。”白晚不看好的嘲笑他。

　　唐洛的脸一下委屈的垮下来，撒娇的挽住白晚的胳膊，说道，“小碗儿，我一直以为你会是我最忠实的支持者，如果连你都不支持我，我作为一个艺人的道路该怎样走下去。”

　　他说的情真意切，表情生动，白晚忍了半天，终是忍不住了，掩面大笑起来，唐洛也跟着笑起来，两人的笑容在林间此起彼伏，远远地飘散开，许久都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