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图》希尔瓦纳斯

13、第十三章

　　那日被苏凤曦命令打了二十戒杖之后，洛飞羽便在云空泽成了传奇般的人物。每日在上操、修习、静思之时，总有弟子在远处偷窥，同时还比比划划，指指点点，甚至在落仙湖沐浴之时，也会看见前来一探究竟的弟子。很快，洛飞羽的名字在云空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一次洛飞羽实在忍无可忍，只泡了半炷香的时间，便从落仙湖中披衣上岸，冲着矮丛中的人影喊道：“各位师兄，有话出来说吧，鬼鬼祟祟的可不是君子之道。”

　　几个人听到洛飞羽开口，窸窸窣窣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别别扭扭站出来。为首的一位弟子开口：“师弟啊，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听到你和小师叔的故事，太崇拜你了，所以……所以……”说完挠挠头，不好意思继续讲下去。

　　洛飞羽抱臂心想，如今这场面可真是似曾相识啊，从前在云台，这种事情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不过那都是贪恋他美色的姑娘躲在暗处偷看，但却从来没有哪一家的小姐让他倾心过，他也不曾往心里去。

　　可如今是在云空泽，如此清雅脱俗，门规森严的地方，居然会有弟子偷看他洗澡，更甚者还都是男人，这就让他有点尴尬了。

　　洛飞羽接道：“所以就来偷窥我喽？”

　　为首的弟子赶忙摆摆双手道：“不不不，绝不是偷窥，只是想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师弟，居然连小师叔都敢招惹。”

　　洛飞羽无奈地道：“感谢各位师兄抬爱，飞羽实在承受不起，如果你们以后想来找我喝茶聊天呢，我特别欢迎，但是千万别再偷窥我了行吗？我又不是女人，我有的你们都有，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看的。”

　　几个弟子被点破，非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洛飞羽看他们举止文雅，应该都是哪些个名门世家的公子，被洛飞羽说得羞赧，遂玩心大起想逗逗他们。

　　洛飞羽绕过他们向后看过去，喊道：“小师叔，你说是不是啊？”

　　几个人一听苏凤曦在后面，不顾一切拔腿就跑，比起仪态不整，那位小师叔更为可怕。洛飞羽在他们身后捧腹大笑，直到看不到他们背影了才停下来。

　　“打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胆子委实不小。”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

　　洛飞羽回头看见来人，讶然：“苏凤曦？这么巧，你也来泡澡？还是说，你也是来偷窥我的？”

　　苏凤曦如玉面容一凛，道：“你有什么可窥的？再说，如果我真想看，用得着偷么？”

　　洛飞羽哑口无言。

　　苏凤曦不理会他的无语，从衣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到他的面前，道：“给。”看似很漫不经心，却一直等到洛飞羽张开手心才放手。

　　一件约么六七寸长的玉锥跃然于洛飞羽掌中。只见它通体润泽，白璧无瑕，一端尖圆，另一端则平刃，锥身镌刻一条栩栩如生的火凤图腾。

　　洛飞羽诧异，道：“这是？”

　　苏凤曦道：“凤灵锥。”

　　洛飞羽握了握锥身，只见椎身闪过一缕红色光芒，十分耀眼，但却转瞬即逝。

　　洛飞羽感到手心有灼热之感，翻开手掌，果然出现一条细微红色烙印，洛飞羽喃喃道：“凤灵锥？这是一把灵器？我能使用灵器了？”

　　苏凤曦“嗯”了一声道：“你虽有我一成灵力在身，却尚不足以支撑你使用寻常灵器。这把‘凤灵锥’是我母族的圣物，我自小便以凤血养它，可与我融为一体。现在你体内有我一分灵力，足以让它识出凤血，奉你为主。”

　　洛飞羽道：“凤血？你说的凤血是你的血？”

　　苏凤曦深色的眸子凝视他，说道：“替我好好保管，它可助你平安无虞。”

　　洛飞羽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像我这么糊涂的人，万一给弄坏了弄丢了可怎么办，不行不行……”

　　苏凤曦将洛飞羽的手推回，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肌肤，迅速收回手，目光飘渺，道：“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欠我的情我跟谁收去？”

　　洛飞羽虽心下知道，这个小师叔一定不会那么好心，可仍在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洛飞羽收好凤灵锥道：“那谢谢苏……小师叔了。”

　　苏凤曦道：“洛飞羽。”

　　洛飞羽道：“在，小师叔。”

　　苏凤曦道：“伤如何了？”

　　洛飞羽问道：“伤，什么伤？”突然恍然大悟道：“哦你说那二十戒杖吗？早就好了！”

　　苏凤曦垂眸不语。

　　洛飞羽心想，这小师叔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不是以为还在怪他，所以又给他灵力，又给他灵器的，不行，这误会得解释清楚。

　　洛飞羽道：“小师叔无需挂怀，本来就是我错在先，小师叔教训一下也是应该的嘛，何况我又没被你打死，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苏凤曦幽幽道：“如若没有那二十戒杖，今日你也承不了我的一分灵力。罢了。”苏凤曦言毕，拂袖离去。

　　洛飞羽呆愣在原地，苏凤曦刚才是在跟自己解释？苏凤曦是会解释的人吗？洛飞羽摩挲着凤灵锥身上雕刻的火凤图腾，静默良久。

　　谢明岳一连几日披星而出，戴月而回，即使在校场或者书房见着了，二人也没有任何交流，洛飞羽知道他还在为前几日的事情生气，总想着跟他解释一下，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半睡半醒间，洛飞羽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关上，随即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洛飞羽一骨碌爬起身来，道：“谢誉！”心想这下可被我抓个正着吧！

　　借着月色，洛飞羽看到谢明岳的身影顿了一下，洛飞羽走近他，谢明岳却紧张地道：“你别过来。”

　　洛飞羽狐疑：“为何不让我过去？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谢誉你听我说……”

　　洛飞羽掰过谢明岳的身体，月光下的谢明岳却令洛飞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的脸是怎么了？为何这么多伤？”

　　洛飞羽想要点灯，却被谢明岳阻止。

　　谢明岳道：“别这么大惊小怪，我没事。”

　　洛飞羽心中疑惑，谢明岳此人自小就非常注重仪表仪态，什么“冠必正，纽必结，步从容，立端正”。从未见得如今日这般蓬头垢面，活脱脱像从污秽堆里爬出来的。

　　洛飞羽道：“为何不让我看看？你究竟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是何人所为？？”

　　谢明岳笑了笑，道：“没人伤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滚落山崖，你别看这么可怖，其实不碍事的。”

　　洛飞羽疑惑道：“滚落山崖？？你好生生的去后山做什么？快给我看看伤到哪里了？”正说着，洛飞羽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浓重的味道，接着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药味？你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去做什么了？“

　　谢明岳见实在瞒不过去了，便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交到洛飞羽手中。那是一只素色的锦囊，洛飞羽抖出来一看，是三粒药丸，再放到鼻下闻闻，谢明岳身上浓重的药味就是它散发出来的，洛飞羽疑惑地问道：“这是何物？”

　　谢明岳道：“救命的良药。明日你就要启程去陇上了，我不能陪你去，这几粒药今日刚炼好，当作我给你送行的礼物。黑色的功效是解毒，红色治疗铁打损伤，白色清障醒目，时间有限，我只能每种炼出一粒，务必贴身保管，明白吗？”

　　洛飞羽盯着他半晌，道：“这几天……你去采药炼药了？”洛飞羽拿起其中一颗药丸闻了闻，一跺脚说道：“这里面有还魂草？那还魂草是长在峭壁上的，你是不要命了吗？”

　　谢明岳瞧见洛飞羽神色慌张，安慰道：“你忘了我们家原本就是做药草生意的啦，我自小熟读医书，采药炼药这些这些对我来讲很简单的。再者说，那还魂草虽然生长习性比较苛刻，但好在我会点功夫啊，难不倒我的。”

　　洛飞羽听了谢明岳的话，心中有些愧疚。原本以为他还生自己的气，没想到这几天他早出晚归的，居然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洛飞羽道：“阿誉，对不起啊，我前几日……”

　　谢明岳道：“无事，咱们俩之间，无需道歉。要论起来我也有错，当时语气太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希望你不要介怀。”

　　洛飞羽心中感慨，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重重的点点头。

　　躺在榻上，左手握着凤灵锥，右手拿着谢明岳给的锦囊，洛飞羽在心中叹了口气，我洛飞羽，究竟是何德何能啊，这人情，怕是怎么还也还不上了罢。

　　洛飞羽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最爱吃的食物就是桂花酥，可这桂花每年只有一季，且花期很短。每年八月，他都会缠着莫晚晴给他做，可那莫晚晴是零陵莫氏的大小姐，哪会做这些粗重的活计。

　　但是为了洛飞羽，莫晚晴竟也跟着下人学做起来，八月酷暑，莫晚晴不顾主母的仪态，汗流浃背的只为了能让小飞羽欢心。

　　洛飞羽想到莫晚晴，心中也是一阵温暖，在这世上有这么多真心待他的人，真的很幸福。

　　洛飞羽轻唤道：“谢誉，你睡了吗？”

　　谢明岳应道：“还没，怎么？”

　　洛飞羽道：“谢誉，谢谢你。我们两个要一直做最好朋友，好不好？”

　　良久，谢明岳回道：“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