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话连篇》風停云的猫

12、段小河最可怜

　　黑元魁说到这，停了下来，他愣起了神，思绪飘回到了从前。

　　上初中的段长江办了寄宿以后，他的日子好过了一些，生活费是由弟弟段小河送过来的，每个月十号，雷打不动。但多半时间钱少的可怜，有时间也是勉强够用，好在是不用挨打了，可每次来瘦瘦小小的段小河都穿的简单又干净，从上到下一身的名牌，这让段长江心里极不平衡，就算他每次来的时候都欢天喜地，到最后都会被他哥连讽刺带挖苦，然后哭哭啼啼离开，好像只有这样段长江的内心才会稍微好受一些，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一个外人倾其所有疼爱有加，多少个夜晚，段长江独自在黑暗里坐着，想着不下一百种杀死段小河的方法。。。

　　从初中，高中，再到大学，生活费都是段小河按时送来，只是他看起来越来越瘦弱，单薄的不像个样子，直到段长江大二暑假，段小河竟然开着一辆新车来到学校接他哥回家，段长江到死都想不通，一向对段小河小心呵护的父亲怎么就放心让他的心肝开车出门，更何况还要翻山越岭往返一百多公里，回家的路上段小河很兴奋，只有十六岁的他刚学会开车，驾照都还没有拿上，当听到自己可以开车去接哥哥时，他不知道有多开心。直到。。。刹车失灵。。。冲下山粱，最后时刻，他将哥哥推了出去。。。

　　段长江从车上摔出来以后在路面上翻滚着也坠入了山粱。段小河在地府接过孟婆汤时，段长江也走完了他的一生，他比他的弟弟晚到了五分钟，他俩的生命定格在了这一年的盛夏，段长江十九岁，段小河只有十六岁。

　　当生命已经没有了意义，再回想起从前，那些恩怨和不甘，似乎也变的不那么重要了，黑元魁眼里浮现出来的是校门口，迎着风站着的段小河，还有他笑着叫的那一声“哥哥。”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忽然没那么恨了。”黑奶奶早就看透了生离死别，她也对爱恨情仇的故事也没了兴趣，就是这个喝了孟婆汤的黑元魅让她生了好奇，这个在黑元魁嘴里的十恶不赦的恶人，怎么看都是个人畜无害的东西，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今天听黑元魁一说，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其实是他父亲，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和什么目的，都直接导致了黑元魁被嫉妒蒙住了双眼，他觉得那些原本属于他的东西都被段小河，这个只会装可怜的外人抢走了。那些仇恨让他无视了段小河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不离不弃，那些仇恨让他忘了，段小河也还时个孩子，很多事不是他能左右的，有时候还包括他自己的生死。

　　黑元魁看着椅子里歪着头抱着猫打盹的黑元魅，好像他们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我就是不理解，我父亲到底怎么了，他从前不是这样，自从我母亲去世以后，他就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开始不停的鬼混找女人，也再没有多看我一眼，段小河的妈妈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一个人养不活他，才嫁给了我父亲，可也是命短，结婚五年就去世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是，性情大变的父亲怎么会对段小河百依百顺？”

　　“你也只是看到了表面上的百依百顺吧，我觉得可没那么简单，元魅这孩子像是受过什么天大的委屈，所以见不得一点好脸色，我也总想起，他迫不及待的笑着去接过梦姝手里孟婆汤时的情景，他看起来真的是很开心，受尽了苦恼终于解脱了的那种开心，他在你父亲身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你看到的幸福也未必是真的。”黑奶奶去储蓄间里取出了那面无用之镜，“要不，我们看看。。。”

　　镜子在黑元魅的脸前照了照，段小河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镜子里，瘦小的孩子惊恐万状，拼死的缩在床底下，一个暴躁的声音嘶吼着，一把将他从床下了出来，然后，扔到了床上。。。无助的哭喊声淹没在了木床发出的吱扭声和恶魔的喘息声里。。。

　　那是一段黑暗的记忆，黑暗到看惯了世事无常的黑奶奶都心痛不已。黑元魁紧握着的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了墙上，压不住的怒火，就快要将他点燃了，他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段小河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更无法想象，弟弟是怎么从那恶魔手里接过来自己的那些生活费，那些光鲜靓丽的背后，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黑元魅忽闪着一双眼睛，看着镜子里滑过的画面，撇着嘴“哥哥，可怜，呜呜呜。。。”

　　黑奶奶忽然就无比的庆幸。庆幸黑元魅忘记了一切，所以到现在他还能活的干干净净，经尽了磨难，还能留着这份赤子之心，他忍着伤痛和耻辱，面对哥哥的误解和责难，没有说过半个苦字，只是到死的时候他表现出的那份解脱，是对生的痛恨，对生的绝望，那一刻他是自由的，是属于他自己的，恶梦终于结束，悲剧也终于落幕。。。

　　还好，让我遇到你，以后你只会看到温暖和阳光，黑奶奶将镜子收回到了储蓄间，出来时她手里又捧着那个装着无忧果的罐子，打开的罐子被放到了桌子上，黑元魁拿出了一个递给了元魅，然后自己也拿了一个吃了，可心里还苦的想流泪“多吃两个吧，我都快抑郁了。”黑奶奶说完，将头抵在黑元魅的额头上，又说了一句“以后，再也不让你吃一点苦了。”

　　“黑奶奶，那个人不是我爸爸。”

　　“我知道，那是一个漏网的恶鬼，附了你爸的身，准备一下，我们去收了他。”

　　就再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