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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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这一夜，繁星灿烂，晚风徐徐，却没有了月。
月的消失，在镇上人的眼中，是浓郁的不安，发狂的惊恐；月的消失，在镇上古物的眼中，是躁动的血液，锋利的獠牙。
总之，月消失了。
这是一个古朴的小镇，镇上的人与世隔绝，无论外面是如何沧海桑田，日月变迁，镇子内，永远都是那么一副安宁祥和的模样。
镇里的所有生物，都是月的信仰者。
月在他们眼中，是神灵的呼吸，是心脏的跳动，是梦寐以求的安适。小镇一天不能没有月，月也一天不离地悬挂在小镇的天空上。
这个镇子，没有白昼，没有太阳。
也正因为如此，镇上有着世外没有的古物。饕餮？是有的。蛇精？也是有的。神话传说里的生物，这里可是都有。
镇上的人知道得太多，太多了。天地容不下他们，六界容不下他们，这里的人，都是带着上一世，上上一世的记忆入轮回的，他们的寿命，通常只有二十七岁。
当然也有一些冥顽不化的死魂，不肯离去，不肯重入轮回，每当深夜，便在镇中游荡，寻找仇家，亲人，然后……那些人就得死。
其实，镇上应该是没有深夜之分的，因为那里的人们不用睡眠，睡眠在他们而言是比枯枝烂叶还要逊色百倍的装饰品。那里的人们对生死也看得很开，他们通常都是安详死去的，
我要说的故事，便是从这个镇子里开始，从月消失的那一夜开始。
壹
镇子里有一座寺庙，是佛寺，香火不旺，寺内的僧人也不过寥寥几人。
这座寺庙千百年来，都守护着一个秘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这个秘密，不是可以用语言叙述的，因为，它是一头怪物。
千百年来，被镇压在寺庙下的一头怪物。
……
休来到寺庙时，这座寺庙恰恰过了一千三百个春秋。
休，也过了一千三百个春秋，
他凭借着那副十六岁的外表，蒙骗过了镇口的桥姬，蒙骗过了所有僧人。
蒙骗过了那头怪物。
那天子时，他悄悄地去了镇压怪物的地牢，一路上，稀奇的没有人，没有火光，甚至没有活物的气息。静寂的走廊，空空荡荡地只有他布鞋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细小声响。
走廊长得好似没有尽头……
葛的，寂静的空间中，响起了一声女子的轻笑。
“有意思，这么一个小娃娃，竟有如此气魄，敢夜闯地牢？”
休一惊，猛地一抬头，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就那么在空中漂浮。空荡荡的裙摆下，却没有脚。
“发鬼？”
“发鬼？”女子孩童般迷惑地重复了这个词，随即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可不是那么低级的妖怪，说是骨女，怕是合适一些吧？”
“虽说你不是那种品性不良的男人，可遇上我这种千年道行的骨女，是男人就得死。”
听言，休蹙了蹙眉，朗声说道：“我与施主无怨无仇，说是要死，只为了我是男子？”
骨女一愣，怕是千年来遇上她的人，听这一句都是夺路而逃，没有人还会镇静自若的。而眼前的这位僧人，虽是衣着僧袍，却还有着一头乌发，双目也是澄澈如镜，让她直视不得。
眯了眯眼，“……小娃娃，你活了多久了？”
“……”犹疑一下，终是说道：“不过十六年。”
十六年么……
“今儿真是有趣，遇上了你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那么……我们来找个乐子吧。”
“只要你能叫出我的名字，你就可以继续往前走，我还可以送你回院子，但是，你若是猜不出来的话……”
骨女吹了吹她血红的指甲，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摇曳的鬼火，衬得她清秀的脸庞分外妖娆。
“你就得永生永世地留在这里哟~”
……
休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那么措不及防地笑出了声。
“施主，根本就是没有名字的吧？”
“或者说，是早就忘了。”
贰
第四日，休回到了寺庙。
遥在那棵菩提下守了整整三日，见到休，她的眼总算有了神采。
遥是休的青梅竹马，同样地活了一千三百年。
她曾等了休三百年，相遇的那一天却是在她的葬礼上。
她死的不久，魂魄终是不肯离去。
休不是不爱她，只是，他是僧人。
而且对休执念太深的魂魄，休是看不见的。永远看不见。
就像一个奇妙的九连环，一环扣一环，阴差阳错地，他们遇上了，却不能在一起。
多么悲苦，多么凄凉。
又是多么可笑。
遥是在月消失的那一夜去世的，不光是她，所有上了二十三岁的人，都死了。
就算全镇的人不知道原因，但是她和休是知道的。
因为，寺庙的封印松动了。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封印松动了足有一个月。
咦？不是只能活个二十七年么？
不一样，不一样的。因为她和休，是被诅咒的半妖啊……
……
不论怎么说，休回来了，完成了封印。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是身也是心。地牢的三日，他见识了太多太多，他的心蒙上了薄薄一层灰。
万不如从前那般明净了。
那个骨女……那个骨女……如此纠缠他，只为了封印那头怪物。
不，不应该说是那头怪物，应该说是被封印在箱子里的成百上千的怪物。人们称之为百鬼的怪物。
作为代价，那个骨女死了。虽然她本来就没有了呼吸，但是她的魂魄被撕裂成了千万片，封印在了镶在箱子上的一万只眼眸里——永远，永生永世都无法投胎，哪怕有人愿为她超度，哪怕……她的千年道行，足以重入轮回，寻得一户好人家投胎。
这么想着，休终于踉踉跄跄，一个不稳栽了下去。
他累了，很累了……
弎
『……小娃娃，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因为你的眼睛这么说。』
『……原来如此，你竟是个活了千年的半妖。』
『不错。』
『……你可是有妻室？』
『我是僧人。即使是半妖，也是僧人。』
『那么就对了，你看不到你背后的那个人。』
『……你说什么？』
『你的青梅竹马，她是叫遥吧？你们来到这座寺庙时我就感觉到了，她一直跟着你。足足一个月。』
『不可能，她……早就死了。』
『正是死了，才跟了一个月。』
『……你可是说真的？』
『活了这么久，怎会戏言说了……娃娃，完成封印后，你就回去吧，去她的坟上，烧一张她生前的画像，放一只木偶，她会借着木偶还魂的。』
『……』
『过了就是过了，即使千年的思念也换不回来，想清楚。』
『我叫你败可好？』
『咦？』
『那是我姊姊的名字，她很早就死了。』
『……好。』
『多谢，败，多谢……可以告诉我，你如何执意完成封印吗？』
……
阿弥陀佛。
如此长的对话时时在他耳边环绕，仿佛是一道魔咒，他摆脱不了。
记忆还停留在封印的那一刻，她就那么云淡风轻地笑着，夺过他手中的法杖，顿时金光四射，封印的最后一道工序——祭鬼，就那么轻易地完成了。
她……
突然，想起她化作碎片前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我也是百鬼的一员，我不能丢下同伴自己去外面的人间。』
“人有情，鬼亦有情……啊。”他梦呓一般地呢喃，宛若入魔。
尾
几日后的坟间，走出了一位黄袍僧人，满头的乌发在空中飘荡。
他的身边，是一位绿衣的女子，甚是娇小可爱。
僧人转过头，轻轻地对女子说道：“我们已离开故土千年。”
女子轻笑，“我想回家，你也是。”
僧人微笑着点点头，轻轻握住了女子的手：“是时候回去了。”
“恩。”
……
唯一一条通往世外的青石路上，多了两道清冷的身影。
清冷，却又不孤寂，像是远离尘世的神仙。这条路，已经有那么久的时光没有人走了。
此时，皓月当空，月色正好。
叮铃铃的，清脆的铃声在夜空中回荡。
多么明媚的月。
……
寺庙的地牢，彷佛无尽的走廊，突然，一道红色的身影闪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