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6 ...
-
S市的冬季，有些难熬。
住户内没有暖气供应，只能靠耗着电的空调和电暖气度过。陈星费力地将一个电暖气搬到谭旭身前，然后又去了浴室帮谭旭放了一浴缸的热水。
“谭旭，快进来泡泡热水，你身上太冰了。”陈星推着谭旭进了洗漱间，等待过程中，他又将空调打开，又将包里的热宝拿出来插电烘上，直到将屋子里弄得暖烘烘的，才坐在沙发上歇着。
他抱着抱枕，依旧有点反应不过来，揉揉因为流泪而有些酸胀的眼睛，陈星暗自庆幸，幸好他来了，否则依着谭旭的执着，坐在楼下等他一夜都是有可能的。想及此，鼻头又开始发酸。
陈星将脸埋进抱枕，自责不已。谭旭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蜷着腿，抱着抱枕，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的他。
谭旭忍不住过去，伸手搓了搓他柔软的发丝，像他的性子一般软软的。
“啊，快坐下，我帮你吹头发。”陈星忽然抬起头，眼睛仍是红红的，谭旭看得心中不免又颤了颤。他乖乖地坐到沙发上，任由陈星帮他吹着头发。
陈星拂着谭旭的头发，轻叹口气，低声说道“对不起，今天教授临时加任务给我，忘记告诉你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到谭旭微微摇了摇头。
吹得差不多，陈星忽然想起来：“谭旭，你电话号是多少，我存一下。”
谭旭怔楞地望着他，过了好久，才轻声吐出一串数字。
“187********”
“好的！这样以后如果我突然有事情，也可以提前联系你啦。”陈星眯着眼朝谭旭笑着，微微恢复了点活力。
“这样，好。”谭旭突然说。
“什么？”
谭旭指了指他的嘴角，“这样，好看，要多笑。”
陈星羞赧地遮了遮眼睛，“好，都听你的。”起身坐到谭旭身边，侧头望着外面。
“今晚是初雪呢，第一次看见S市下了这么大的雪。”陈星喃喃地说，屋内只开了落地灯，昏黄的灯光下，他好像看见了谭旭眼中不再是之前古井无波的沉寂，映在他眼中的，是莹白雪花。
“初雪，很漂亮。”谭旭看向陈星，像你一样，他心想。
陈星又惊了，他发现了谭旭眼中倒映着的自己，只有自己。这一刻，他听到了自己强烈的心跳声。像一只懵懂的小鹿，不畏任何艰险，大胆勇敢地随意乱撞。
“什么？你今天又不回来了？”姜晨在电话另一旁，惊得咬在嘴边的烟头都掉了。
“嗯对，赶不回去了，就在谭旭这再住一宿。”陈星状似随意地说道，其实心里紧张得砰砰跳。
“啊行了行了，放心吧这边有我们呢。”姜晨懒得听他墨迹，突然沉下声来，一字一顿道：“保护好你自己，知道吧？你把人家当小孩，人家说不定不把你当长辈看。”
陈星脸爆红，羞愤地朝电话小声骂道：“我操姜晨你疯了吧，你说jb呢，好了好了挂了。”没等姜晨说话，他赶紧按掉电话。抓了抓头发，进了卧室。
“怎么样？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这里，这里，还有这个地方。”
“嗯好我看看啊...”
这次陈星下意识坐到了谭旭身边，两人一抬臂就是可以互相碰到的距离。谭旭分了下心，他发现自己不会颤抖，也不会出汗，惊异于自己的情况，他再次看向那个贡献最多的人。
好像真的是上天派下来的星星，专门来点亮他的一切的。
十二点一到，两人早已躺进被窝，陈星也不在意了是否躺在一起睡，多他一个还能帮谭旭暖暖被窝。
虽然也有电热毯。
谭旭的床很大，躺他们两个绰绰有余，两人之间还隔了不小的空隙。陈星望着天花板始终没有睡意，瞥了眼身边的人，果不其然的正闭着眼睛。
“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却突然听见身边发出声音。
“怎么了？”陈星看见谭旭睁开眼睛，侧过身来，看着他。脸一红，也侧过身面对着他，被子拉得高高的，只露出两只眼睛。
“那个，之前听老头子说，你，是有自闭症，对么？”
“嗯。”
“其实我感觉，就是，你不是，很严重的那种。如果在学校，你一定会是最瞩目的那个。”
谭旭静默了会，突然张口道：“我，不是一般定义的自闭症，有一种类型，叫高功能性自闭，它是先天的，可以正常生活，智力也正常。”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自己的问题，陈星听得心一颤一颤的。
“只是，在生活上有一些和其他人不一样罢了。”语气仍是平稳得没有一丝波动，可陈星却感觉到这句话中颇多的无奈。
因为这个病，被继母嫌弃，憎恶，以至于只能搬出来独自生活。
“你的，父亲，每月有给你生活费对吗？”
谭旭点点头，“只要我有能力了，一分钱都不会用他的。”说着他攥了攥枕边的手。
陈星伸出手抚上那双比他大很多的手，“我相信你，尽管去做就好，虽然...”他眼神闪烁，“虽然我现在也没什么能力，花销都是老头子平日留给我的零用钱，但是，从其他的各个方面，我都会竭尽所能帮助你，你是个好孩子，我期待见到那个发光的你！”
谭旭轻轻抽出手掌，右手轻抚上陈星的脸颊，大拇指在他的眉眼处温柔地摩擦，而后大手拂过他的双眼。
“睡吧。”
“嗯....”
陈星在激烈的心跳声中，强装镇定，但声线仍有一丝颤抖。他顺从地闭上双眼，感官更加清晰。他感觉到谭旭的手又在他脸上抚摸了会才撤回去，却转而握住他放在枕边的双手，感受着持续性的热源，陈星忍不住勾起嘴角，进入梦乡。
自从两人彼此留了电话，联系便多了起来。但一般主要都是陈星先发，下午在谭旭那补完课，晚上回寝室后还不忘继续打个电话啰啰嗦嗦说些什么，惊得姜晨不停说着“完了完了完了，这就沦陷了....”
雪就下了那一次，自后一个月都不见一片雪花。
而且自上次他们两个那个事情后，陈星很明显地感觉，两人之间关系更加熟稔了。是真的待在一起也不会尴尬，即便都一言不发，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也不会觉得无聊。偶然间的接触，他也不再会有很强烈的排斥现象。
这种变化让陈星倍感高兴。
补课的时间也渐渐久了些，当看到街边的商店开始挂上各式各样的圣诞挂饰，音响里也开始响起圣诞歌曲时，陈星才意识到，十二月已经过一半了。
每天的连轴转让他根本意识不到时间概念，顶着沁入骨子里的冷风，陈星赶在查寝前匆匆赶回寝室。
“哝，接着，生科院和教科院的两个小姑娘给你的。”陈星一进门，脸上就急剧飞来不明物体，他下意识地接住，发现是两盒包装非常精致小巧的礼物盒。
“弃哥，这又什么时候给你的啊？”陈星随意地放在自己桌上，换着睡衣。
“你一天天在学校也没个影，我们一出门动不动就得被堵，搞得我对象都以为我天天沾花惹草，跟我有个毛关系，都他妈找你的，我真服了！！！”方棋躺床上边刷着微信边吐槽。
“大一来就这样了，你还没习惯？一到年尾，我们星哥，闲不下来的。”姜晨擦着自己书桌，插嘴道。
陈星收拾完自己，无奈说“啊好啦好啦，辛苦你们啦，我这确实是没办法嘛，来来来，都给你们吃，这一摞都是零食什么的，刚才那个是费列罗啥的，你俩要吗？”殷切地捧起书桌上的一堆，却遭来了两人万分嫌弃。
“歇会吧您那，那些你就....”姜晨话还没完，某果手机经典默认铃声响起，陈星食指伸出，在嘴前比了个“嘘”的动作，看到来电，立马快速走到阳台，还把门关了起来。
“嗨，行了，小媳妇日常检查。”姜晨把抹布一丢，去洗漱间洗手去了。
“谭旭？”语气轻快，似早已知道会来这通电话。
“嗯。”通过电话里，谭旭的声音低沉如酒，分外醉人。
两人就这样听着彼此呼吸的声音静默了会，还是陈星先开的口“晚饭吃了吗？”
“有吃。你不在，只做了一道菜。”
陈星眉头一蹙，“那不行，我不在，你也至少要做两个菜啊，荤素搭配，这样才健康。”
“如果你在，我就会做好。”
他顿时没声了，感觉自己心脏嘭地又中了一枪。
这是撩人不自知吗？
陈星清了清嗓，害羞到声音变轻“我，我知道了，以后，以后会留下吃饭的。”说完，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不要让自己太辛苦，知道吗？”
“嗯。”谭旭握着电话，只留着落地灯的屋内，昏黄的灯光中，伴着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他的眼中是有多温柔，自己都不知道。
不再是如黑洞般深邃到没有尽头，各种柔软情绪渐渐展露。
“好，那，晚安，明天见。”
“好好睡，晚安。”
挂了电话，陈星摸了摸有些烫的脸颊，冷静了会，才转身进了屋。电话那头的谭旭，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即便是通过电话，摸了摸身边的沙发，他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他想让他一直在他身边，想无时无刻见到他。
这种念头一旦形成，便有如摧枯拉朽之势，在他心头疯狂生长。
仅仅是日日相见，那仅仅几个小时的补习，已经完全不够了。
谭旭伸展开的手指又狠狠抓住，他从毛衣外套的胸袋里拿出一张拍立得照片。照片中正是陈星在他的书桌一侧，枕着手臂睡着了，头发和他的瞳孔颜色般浅，带着天生的自然卷，毛绒绒的，脸庞还没有他手掌大，白白的，略带些婴儿肥，不像他，线条分明，棱角有度的冷硬坚毅。
看着就想捏一把的可爱。
他拿起笔袋里一支黑色水笔，在拍立得照片的下端空白处，沉思了会，恣意写下。吹了吹上面的笔迹，起身进了卧室。
按开台灯，谭旭拉开书桌上的一个小柜，拿出一个带着密码锁的精致布艺小箱子。将齿轮转动到正确位置，咔哒一声，然后抬起箱盖，在一层纸拉花的上面放着那个草编的捕梦网，他将照片放到一边，便关上箱盖。送回原位。
黑暗狭小的箱子中，那张拍立得照片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下方写着一串字母。
是花体的“Mon ange.”
我的天使。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