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承影》季微

3、第 3 章

　　夜色下的大漠，篝火静静地摇曳，不时有棘草燃烧的噼啪声传出。
　　篝火一侧一位黄衫少女背着火光，看不清神色眉目，阴影中走出那只狼王，因为火光的映照毛皮泛出金黄的色泽。她知道狼畏火，便走远几步俯下身去，抚摸着狼王的脖颈，低声交流着什么，她的脸色渐渐沉郁，眸中流转着复杂的光芒。
　　千缕青丝在她脑后挽起，只用一支式样简单的银簪束住，她手上执的一支白玉笛，是由整块昆仑羊脂玉雕成，孔圆玉润，在月光照映下显出通透晶莹的色泽。
　　而她的腰间赫然挂着那把与流光齐名的名剑承影！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么？”女子低低道，脸上是孩子般的茫然无措，狼鼻轻触着她的手心，呜呜几声，显是告诉女子她的确行事欠妥，她微微愣了半晌，又低语了几声，狼王蹭蹭她白皙的脸颊，然后一个转身消失在夜色尽头。
　　女子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握紧手中的玉笛，静静地看向篝火旁的男子，目光中带着研判。
　　连日的奔波使男子一身风尘，一身天青色的长衫起了皱褶，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惫，下巴长出了微青的胡茬。
　　究竟……有怎样紧急的事会让他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她轻轻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太多纷繁的思绪让她无所适从，她将手中的玉笛举至唇边，一曲《鹧鸪天》缓缓流泄。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齐剑云意识恢复的一刻，耳边是悠扬的笛音，盘旋缠绕，他竭力睁眼，只看见一角淡黄裙裾。
　　糟了，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可曾误了事？
　　还未等他起身，瞬息间周身大穴接连被点，女子完成动作后持笛旁立。
　　这是……连子远的惊神指法！齐剑云猛的吃了一惊，脑海中几件事连接串联起，一霎便明白了许多事，这一路西来遭遇如此之多的埋伏暗算便都有了解释。
　　原来，他还是晚了那些人一步。
　　齐剑云认命地望向湛蓝夜空，天上竟是沙漠中少见的月色朦胧，一如那日他和连子远的初遇。
　　新雨过后的青城山一片湿重露意，两个身影在重重的树林间穿行。
　　“姓齐的，你……”前面的男子勉力提气吼道，“你到底要怎样？”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他从没被追得这么狼狈过，此时他疲惫不堪，身体和精神上尽皆扛不住了。
　　男子咬牙在心中暗骂，不就是抢了几个女子，眼前人至于反应这么大吗？在身后死死地追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齐剑云并不说话，脚步丝毫未滞，转眼又追近三丈。
　　那男子自小便不喜练剑，但父亲总逼着他练功，有心栽花不成却落得个无心插柳成荫，他于少时便在轻功上下了加倍功夫，用来逃脱父亲的威逼责罚，也是以齐剑云追了他半日多也不曾赶上，只能不远不近地紧紧咬住他。
　　“喂……我可是益州有名的‘锦面鼠’孙晋白的儿子，你不怕得罪我爹爹吗？”眼见身后之人又追近几丈，他不由得急了，“喂！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那我倒要会会那只纵子横虐的老鼠。”
　　“你……你，你怎敢如此猖狂？”他无力再说什么，和齐剑云瞬间交了几招，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绝对抵挡不过，反身便欲逃走。
　　“想逃么？”齐剑云冷哼，眼前的男子那点拳脚兵刃功夫在江湖人看来是不入流的，但那身轻功却不容人小觑。
　　多时的追击让他有些烦躁，不由分说地流光剑舞，密密的剑光围住了男子，一瞬剑光划过，男子的身躯软绵绵地倒在了青城山的石板山道上，阴冷的石阶被人体温热的鲜血浸染，汩汩流出的血迹泼上了翠绿色的青苔，在夜色下显出一片浓郁的色泽。
　　流光在男子衣衫上划过，细细擦净剑身上的血污，正当他转身欲走时，听到一个声音说：“好一招‘潜龙出渊’，但兄台不觉得用在这只胖老鼠身上太浪费了么？”
　　他霍然转头，盯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一袭白衣在竹林上淡淡却立，那正是风华正茂少年意气的连子远，只见他轻轻颔首，复又补充道，“……不过确实痛快。”
　　齐剑云微微笑了，记忆中的连子远是怎样明朗洒脱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