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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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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里,缩在被窝里的陆一飞吸了吸鼻涕,裹紧了被子。脑子里充斥着乌七八糟的事情,憋出二两尿意却冷得不想起来尿尿。
意识模糊间手机一阵颤抖。不多时,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依稀显示8个未接来电。
陆一飞看也没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将头埋进被窝里。
他欠了一屁股债。
并非不务正业,也并非参与了套路贷还是奇怪的贷款。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个好事就被混混赖上了。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那天他赶着去打工,看到一个小混混拉着一个女孩往偏僻处的小旅馆走,他一时冲动就打了人,救下了那姑娘。谁知道那混混带着人找到了他班里,非逼着他给钱,说是自己一身伤都是被他打的,要他给医药费。
那女孩子不知道上哪去找,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他干得,对方硬要赖着他,他也有口难言。
将热水袋踢到脚下,看着呼出来的水汽,不知不觉间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
陆一飞揣着刚发的工资,迈入了一条巷子里。他东张西望着,隐约听到前方传来说话声。
“叫你牛逼,呵呵,落到老子手里。”
“老大,这小子害得咱们的人都被抓了,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那人眼神一厉,又飞起一脚踹地上的东西。
透过最后的天光,陆一飞看见竟然躺在地上的是个人!
两个人呈包夹之势围着那个人,反复进行踢打,就像在踢一袋子沙。
站着的两个人中那个年长一点有着彩色发辫的人侧开了身。
他这才看清地上那人被麻袋套着头,那彩辫吊梢眼站起身,把脚踩在地上人的胸口上,用力碾压。
麻袋里传来大口喘息,那声音痛苦不堪,两脚在地上拼命蹬动,却找不到支点,眼见那挣扎逐渐微弱——
“你们干嘛!我已经报警了。”陆一飞脑子里一片空白,现身喊道。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他还没来得及拨号。
“哈,又一个爱打小报告的。”那黄毛三步并两步,飞身踢中了他藏在身后准备紧急拨号的手,搂着脖子将陆一飞一下从后面制住。
一把抓住陆一飞的头发磕在墙上,发出砰的声响。
陆一飞脑袋晕乎着,看着吊梢眼一步一步走近,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呼吸急促,想往后缩却被制住动弹不得。
“呵,你这小子挺眼熟啊,”吊梢眼拍拍他的脸,“走这条路是来上供的?那你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啊,我都不敢动你了。”嘴上这么说,却将他钱夹里的钞票全部掏空了。
“那你就给我放开。”陆一飞作势挣扎。
回应他的就是肚子上的一拳。
陆一飞疼得嘴角咬破了,心想,难道我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谁?”一只手电筒远远地照过来,不知道是学校周边巡逻的保安还是警察。
罗塞儿神情猛地一变,招呼黄毛一起跑了。
陆一飞捂着肚子舒了口气,将地上那人脑袋上的麻袋取了,露出一张满是血的脸。这个人一看就被打得超惨,但所幸气息稳定,应该是晕过去了。
这样一个人躺在这里,满地的血渍,他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还是先走为妙。
陆一飞一抬脚,脚踝冷不防被一直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这人分明是不清醒的,手劲还挺大,陆一飞能感觉到那手掌每根指节在铮铮作响。
蜷缩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血汩汩地从额角流下来糊住了闭着眼的半张脸,硬挺的鼻梁歪了,嘴巴合不上流着口水,怎么看都是一副既可怜又可笑的样子。
陆一飞见挣脱不开,而耳边已经能够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赶紧将人扛上肩膀。
S大占地1800多亩,校区就有三个,食堂相应地分布在各个校区靠近学生宿舍和校门口。
陆一飞套着一条只能看到半个脑袋的立领大棉服,去食堂打了两人份的饭菜。
他站在寝室门边,刚要掏钥匙,隔壁倏地探出个黑脑袋:“小飞飞,你们寝就剩下你一个啦,一起去网吧吃鸡?”
陆一飞嘿然,“通宵了吧,不怕猝死?”看着对方傻傻抓了抓头顶的刺毛,“我还要去打工就不去了,对了……”
孟朗睁大眼睛:“啥?”
他贱贱地道:“别把眼屎一起带去。”
“哼,要你管!”孟朗抠着眼屎钻回去了。
寝室大概20平,三个上下铺住六个人,靠门是两排大柜子,对门是扇敞亮朝南窗,靠窗摆开两张书桌。盥洗室和厕所都在外面走廊尾端,一个楼层的寝室共用。
陆一飞看了自己床铺上的人一眼。
一个男人蜷着身躺在床上,将近一米八多的身长没办法全部塞进床铺,一只脚架在床尾的横杆上,另一只脚荡悠悠地挂到地。流着鼻血淌着口水,弓着身想伸展一下,脑门一下磕上墙,皱着眉头。
额头上的血迹已经被陆一飞擦了个干净,一身西装将人衬得成熟了点,但仔细看这个人的脸,约莫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喂,醒醒。”
那个男人被他拍醒过来,愣愣的,硬朗的五官面无表情,搞得陆一飞无端紧张。
“疼……”这个男人捂着脑袋,嘴里喃喃。
陆一飞有点尴尬,也不是我打的啊,我还是你救命恩人呢。
“唉,这位大哥你还好吗?是这样……我就是在路边发现的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儿你快回去吧。”
大背头瞪大了眼睛,瘪嘴指了指脑袋,用有些低沉有些哑的声音说:“脑袋疼……”不知道是不是陆一飞看错,那神情竟有些委屈。
“我饿了。”耸动着鼻尖,大背头眼眶红红盯着桌上的饭菜,再看看陆一飞。
“哎,那那你先吃饭吧”虽然感觉什么怪怪的,陆一飞抑制不住自己的复读机本质,说话都结巴了。
两人份的饭菜一扫而空,那个大背头揉揉自己的肚子反馈出一个嗝,眼睛亮晶晶的。
“哥哥,我吃饱了。”
陆一飞拿着空空的饭盒,目光呆呆地,“你叫我什么?”
这个奇怪的男人盯着他,一瞬不瞬,“哥哥呀?”
如果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奶声奶气地叫哥哥,陆一飞还会觉得可爱,但是换做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用有些沙哑的嗓音故作可爱,他会……有点起鸡皮疙瘩。
“你脑子被打坏了?”陆一飞都弄不清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大背头含泪噤声,含着两包泪望着他。
陆一飞:???
饿着肚子洗饭盒,陆一飞逼自己冷静下来。
我真傻,我单知道健闵商行不是个好地方,还学人家逞英雄,救个被流氓欺负的小姑娘。如果我不自找麻烦,也不会被赖上一笔大额医疗费。
一巴掌拍醒自己,不准套娃了。
在盥洗室里冲最后一遍水,抖了抖饭盒,陆一飞吐出一口长气。
眼下的问题还要解决。
首先,得带这个傻子去医院看看。新闻报多了脑袋受重击当时没有表现出不适,转天就突然死亡的的案例。他才不想睡醒却发现自己和死尸一起睡了一宿。
第二,也是最麻烦的问题,这个男人待在自己寝室里也不是办法。去报警吧,先不说傻子的话能不能作证,他只知道聚众斗殴这个帽子一扣上,他大学就不用上了。要是再查出来跟地痞流氓搭上边,都不知道会不会被请去警局喝茶。
他挠挠头没仔细额角的伤,疼得脑子都空白了。
回到寝室,男人仍坐在下铺上,床铺的高度让他不得不委屈的微微低头。他眼睛里布满着血丝,脸上却是懵懂,视线跟着他的行动。
陆一飞丢给他条毛巾和一套卫衣,头也没回:“擦把脸换身衣服,我们去医院。”
晚上没有专家门诊,只能挂急诊。陆一飞将人安置在一旁,自己去刷卡缴费。
这个男人倒是不闹腾,紧巴巴的卫衣紧紧地吊在肚脐位置上,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正常人,惹得坐旁边的人不住看。
尤其是他右手边的大爷,老是欲言又止的,眼神里满是剧情。
医生揭了豆腐块纱布瞧了瞧,往他脑袋各个地方按压一遍,按到纱布周围,傻子才哼唧了一声。
医生:“额头上有个肿块,估计里面有出血,不拍片也看不到出血点情况,他真是磕在门上?”
陆一飞心虚地抠着傻子的发旋:“呃,可能……是地上?”
医生用怀疑的眼神觑了一眼,脸上纠结出褶皱,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冲动啊,你们这样儿的我见不少啦,血气方刚的不是为了女孩子就是为了一时意气打架,莽撞!”
陆一飞看医生自圆其说,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您说的对。”
“我看他头部的肿块不是很大,整个人思维有点混乱估计颅内是有点淤血压着神经了,带他去做个脑部CT,明天再来取报告。之后要是再严重起来比如呕吐、头晕一定要马上来住院观察。”
回去还是坐公交。正好卡到晚高峰,K999路车里全都是下班的白领,买菜主妇,老人和学生。车窗关得严实,被一层白雾覆盖着。冬天天黑得早,时不时擦身而过的车灯路灯打在车窗的白雾上,晕成花花绿绿的一大片。
车里的味实在不好闻,低着头,陆一飞不太壮实的身板被夹在中间过道里,人挤人一丝空隙也没有,索性被人群夹着左摇右晃地倒也站得稳当。
往常汪明诚这么个大个子随便哪一站就能挤掉一大片人,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子,也不去拉公交拉手,缩在陆一飞旁边,拉着他的棉服就死不放手。
“放手啦,拉到拉环上去。”
公交上的人要不打电话要不就发呆,可陆一飞就是觉着每个人都盯着他看似的,有点尴尬。
汪明诚颇为不乐意,一个字没说但是嘴巴撇着,低着头。一米八、九的男人呼吸喷出的热气扫在他的脖子上,让他起了层鸡皮疙瘩。
“今日新闻……我市警方抓获一个非法进行民间借贷的团伙……曾多次收到举报其假借收保护费名义进行敲诈勒索……目前出现多名群众举报其为暴力团伙……”
陆一飞拼命竖起耳朵,却只依稀听到广播底下的几个大妈讨论了几句,没听到被捕团伙的名称。不知道是错过了还是新闻压根隐掉了团伙的名称。
心脏被电击似的噗通噗通跳起来。